(一)三支队炸了曰军飞机,十支队攻占了济南大槐树
1938年7月下旬的一天,范筑先把六区政治部民运科长成润叫到办公室,让他带一个机要参谋到新泰龙廷参加石友三召开的一个会议。
原来,7月上旬,国民政府作出了保卫大武汉的决 定。奉蒋介石的命令,国民党第十军团长石友三在新泰 龙廷召开军政会议,商讨如何组织部队进攻济南,牵制津浦线上的日军,以配合武汉会战的问题。石友三邀请范筑先参加会议。因军务缠身,范筑先只好派成润代他 前去参加会议。
成润赶到龙廷时,会议已经结束。有关人员转告成润,会议确定了敌后部队如何牵制日军进攻武汉的计划, 决定8月中旬由鲁西北部队东征济南,并负责破坏济南 至德州段铁路。
8月1日,范筑先召开军事会议,布置东征济南的作战任务。会议决定,由第三、四、十九、二十六、二十七、二 十九支队负责进攻济南;由第二、五、六支队沿黄河北岸布防,以防敌人袭击六区;由第二十二、二十四、三十、三十 三、三十四支队动员万余民众,负责破坏济南至德州段铁路;由鲁西北青年抗日挺进大队、游击营等负责警卫聊城。 前方指挥部设在茌平城东的潘店。会上,政治部决定由管大 同组织前方政治部,负责前方政治工作。
军事会议结束后,各支队司令连夜赶回驻地,进行战前 准备。8月10日前,担任进攻济南的部队先后越过黄河,进入大峰山区集结。
8月12日夜,天阴沉沉的,空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按照范筑先的命令,进攻济南的部队悄悄出发了。
按照预定作战方案,第三支队迅速地出击到济南西部的张庄。突然,一大型建筑群挡在了眼前。三支队司令齐子修连忙问向导:“这是什么地方?”
“是敌人的飞机场!”向导回答说。
“有飞机吗?”
“有!”
齐子修想:飞机场是日军的重要军事基地,如果袭击得手,必将对日军是一个沉重打击。
齐子修命令部队停止前进。他一面派侦察员侦察飞机场的情况;一面挑选出部分战士,把手榴弹集中起来, 做好炸日军飞机的准备。
不一会,侦察员回来报告,敌人飞机找到了,有好几架。齐子修一挥手,战士们迅速地摸到了飞机旁,很快找到汽油,浇到飞机上,然后又把成捆的手榴弹挂在 飞机上。
齐子修一声令下,战士们点燃了飞机,“轰!轰! 轰丨”手榴弹爆炸了,敌人的飞机场顿时变成了一片火 海。齐子修带领部队快速地撤离了机场。
13日拂晓,进攻济南的各支队攻破日军的外围防线, 共产党员刘致远率领的第十支队独立营攻占了济南西部大槐树村,其他部队也一度进攻到济南商埠纬十一路。
上午9时,前方指挥部下令部队全线撤出了战斗。
在第三支队、十支队独立营袭击济南之际,于耀川、王化三、吴春阳、李连祥、云茂才各率所属支队,按照预先分配的地段,对津浦铁路济南至德州段进行了大破袭,使日军的铁路交通陷于瘫痪。
13日傍晚,一抹晚霞映红了天空。指挥部里,范筑先一边仰望着天空,一边思考着什么。住了一会,他对 站在身旁的前方政治部主任管大同说:“管主任,你看这次战役结果如何呢?”
管大同说:“这次东征并不是要一举歼灭济南的日军,而只是袭扰一下敌人,牵制敌人进攻武汉的兵力。 这种战役,不可能取得很理想的战果,所以也只能适可 而止。”
1938年8月,为配合东征济南的战役,范筑先的部分部队和农民武 装整装待发,准备对德州至洛口段的津浦铁路进行大破袭。
范筑先说:“要打开济南是不可能的,我们把济南周围的敌人赶回市内,使日军知道在其后方,还有英勇战 斗的中国军队,就达到了我们这次东征的目的。”
几天后,范筑先召开东征济南的总结会。会上,各支队司令对战役的经验教训看法都不尽相同。有的说: “这次攻打济南,保卫了大武汉,显示了我们鲁西北抗战 的力量,是个很大的胜利。”有的说:“从战术上看,我 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但从战略上看,我们打这样一个袭扰战,竟动用了十几个支队和上万民众,这就暴露了 我们的力量,可能会招致敌人对鲁西北过早地进行‘扫 荡’。”还有的说:“这个战役本来是蒋介石授意石友三部打的,石友三叫我们打了,这可能是个阴谋。”
范筑先怀着复杂的心情作结论说:“打了敌人,就是胜利。我们是良心抗战,怎样评论这次战役,让历史去作结论吧!”
(二)日军偷袭坡赵庄,范树民血染疆场
“八一三”袭击济南后,各支队分别驻扎在铁路沿线,不时地袭击一下禹城、晏城、齐河各据点的敌人, 搅得敌人终日惊慌不安。前方政治部率领政干校一部分学员和从各县抽调的一些抗日青年,组成了几十个工作 小组,配合前方战事,把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方针政策, 动员群众支援前线工作搞得热火朝天。在聊城的青年抗日挺进大队的队员们热血沸腾了,他们纷纷请缨上阵, 一致要求到前方锻炼去,政治部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8月25日过午,青年抗日挺进大队队长范树民,参谋长何方,政治部主任阎戎带挺进大队来到了齐河潘店前方指挥部。
范筑先正在开会,忽见次子范树民与何方进来,惊 讶地说:“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又不能打仗,到前方来干 什么?”
范树民说:“我们挺进队员没有参加过实际战斗,这 次想到前方锻炼锻炼,和日军打一打仗。”
范筑先有些生气地说:“你们挺进队员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青年,做宣传工作,站岗放哨,捉捉汉奸还可以, 要打仗,没有战斗经验,光凭勇敢怎么能行呢?”
“论打仗,你们一个队还不如他们十几个人能打。” 说着,范筑先指了指正在一边擦枪的传令队员们。
范树民拍了拍腰间的二十响匣子枪说:“政治部从十支队给我们抽调了 30多条好枪哩!他们很支持我们挺进队员,临出发前,给我们开了欢送会,姚第鸿副主任还给我们讲了话。”
范树民接着说:“队员们的情绪很高,还写了一首诗 歌,以表达我们抗战的决心。”说着,他从衣兜中把诗歌掏出来递给了范筑先。
一首充满激情的诗篇展示在范筑先的眼前: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是抗日挺进队员。
国土沦丧,人民遭难。
我全民总动员。
反攻济南,破坏津浦线,
政断敌魔爪,
保卫祖国武汉!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是抗日挺进队员。
国家危亡,民族灾难。
我们担起救国的重担。
英勇牺牲,不怕艰险,
把日寇赶出中国,
保卫祖国河山!
范筑先看完后,笑着说:“你们的求战精神很好,可打仗不是开玩笑,要真枪真刀地拼。你们现在还没有实战经验,等你们经过训练,有了一些军事知识后,再交 给你们几个小仗打一打,那时再上战场也不晚。”
尽管范树民和何方一再请求,可范筑先始终板着脸, 就是不批准。
范树民与何方沮丧地回到挺进大队临时驻地。一分队长苗玉池一看范树民的表情,连忙问:“总司令没批准我们上前线吗?”
“没有!司令说论打仗,我们全体队员还不如他的十 几个传令队员呢? ”范树民有气无力地说。
挺进队员们虽然是一些中小学生,但也都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一听说他们还不如十几个传令队员,都摩拳擦掌地高声喊叫起来:“坚决到前线去,与日军拼一 拼! ”大家请求范树民再次到司令部向范筑先求战。
范筑先被青年人的抗日热情感动了。他来到挺进大队的驻地,把挺进队员们集合起来,先鼓励了一番,然后就给大家讲起军事战术来。他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着。队员们听得人了神,听到有趣的地方,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8月27日,挺进大队向坡赵庄出发了,任务是到前方和第十九支队一起活动,做战地宣传工作。
十九支队司令布永言奉命率部队攻打济南时,路过旦镇,被当地的封建会道门“黄沙会”刺伤,已回聊城养伤去了,部队暂由参谋长王唯一指挥。
范树民、何方走后,范筑先放心不下,马上给王唯 一打了一个电话,说:“挺进大队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青 年,没有战斗经验,你们要负责照顾好他们。”
青年抗日挺进大队在坡赵庄刚一住下,济南的日军很快就知道了。范筑先为了加强齐河前线的兵力,决定 将第二十九支队调来和第十九支队换防。但是这个决定 也很快就被潜伏在游击队内的间谍探听到,加之十九支队在坡赵庄已驻扎了十五六天,敌人也早已有所察觉。
8月28日拂晓,济南的日军酋抽调了驻齐河、禹城、 晏城三个据点的日伪军300余人,携带钢炮、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等武器,在汉奸的引领下,冒充范筑先的换防支队,向坡赵庄闪电般扑来。
村外的哨兵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声,立刻警觉起来,随后向参谋长王唯一报告了这一情况。
正在酣睡的王唯一很不耐烦地说:“别大惊小怪的, 是二十九支队来换防的。”
范树民听到哨兵报告,马上把部队集合起来,让阎戎带着几名队员到村北头察看一下情况。
村北面一支头戴钢盔的队伍正向村内急驰而来。十 九支队哨兵大声喊道:“干什么的?哪个部队的?”
“二十九支队换防的。”队伍里有人回答。
“轰!” 一发炮弹从村北面飞来,落在村中爆炸了, 紧接着村四周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听到枪炮声,王唯一慌了手脚,遂急令范树民和十九支队的营长李宗钦率队抵抗,自己却率部分部队向西 北方向撤退了。
村四周的枪声一阵紧一阵,挺进队员们且战且退。 范树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村南枪声稀疏,就率领部分队员向村南方向突围过去,参谋长何方随后也跑步追了 上来。大家冲出村一看,才发现村南是一片开阔地,地里种的都是豆子,不远处就是济聊公路。大家便弯着腰,疾速地向前跑去。
挺进队员们进入豆子地,眼看就要跨上公路了。突然,埋伏在济聊公路旁的日军用数十挺机枪向挺进队员们扫射起来,顿时,几个队员中弹倒地。其他队员被迫退到豆子地的一块坟地里,向敌人还击。
范树民急红了眼,把二十响匣子枪一甩,就向敌打了一梭子子弹。
日军发现有短枪,断定必有指挥官在这里,便集中火力向范树民打来。双方激战了十几分钟后,敌人的骑兵挥着战刀冲了过来。参谋长何方和大队长范树民跳起来高声喊道:“青年挺进队员们,誓死不作亡国奴,和敌人拼呀!”
年轻的队员一边高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 华民族解放万岁“等口号,一边同敌人拼杀在一起。搏斗中,范树民、何方等二十几名青年挺进队员都壮烈牺 牲了。
汉奸领着敌人找到范树民和何方的尸体,用刺刀挑开了他们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范筑先得知日军袭击坡赵庄,十九支队未作掩护就向西撤退后,立即给十九支队留守处打电话,严厉地说: “通知王唯一,十九支队再往西撤,我就杀他的头!”
王唯一接到通知后,匆忙将部队收拢起来,集中在耿庄待命,然后派人到坡赵庄收检牺牲人员的尸体。
范筑先赶回指挥部,通知王唯一到指挥部汇报坡赵庄战斗的情况。由于十九支队未完成掩护青年抗日挺进 大队的任务,大家都为王唯一捏着一把汗。
王唯一赶到指挥部,向范筑先汇报了范树民、何方等27名队员牺牲的情况,范筑先捋着胡子,好久没有说 话。王唯一战战兢兢地说:“我没完成任务,请求司令处分。”范筑先这才沉重地说:“你的错误是很严重的,但也不能全怪你,他们年青,没有经验,又不服从命令, 这责任在他们,你认真吸取教训就是了。”
阎戎和中队长张志强带领一部分队员从村西突围出来后,回到潘店指挥部驻地。阎戎到指挥部向范筑先汇报了战斗失利和范树民等人牺牲的经过。范筑先沉痛地 说:“我不叫你们去,你们非去不可,你们没有经验,所 以才受了这么大损失。”
“我们一定要为范树民等同志报仇。”阎戎激愤地表示。
范筑先说:“抗战是长期的事,有报仇的机会,我们不去牺牲谁去牺牲,怕牺牲还能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吗? 只是他们牺牲得太早了。你们回后方后要好好地总结这 次失败的教训。”
范筑先让前方政治部把回来的队员都集中到指挥部 里。他讲话说:“这次你们受了损失,不要伤心,打曰本人就是要有牺牲。不流血牺牲,怎么能换来抗日的胜利呢?我们要像他们那样,用生命来保卫我们的祖国和子孙后代不当亡国奴。”
范筑先讲话后,挺进队员们的思想情绪才稳定下来。
(三)范筑先悲壮地说:“马革裹尸,男儿应具素愿”
青年抗日挺进大队27位烈士的遗体运回聊城,停放 在东关华陀庙,庙里扎着巨大的灵棚。灵棚前,摆放着各机关、团体和民众送的花圈挽联。
范筑先家里充满了极其悲痛的气氛。范树民牺牲后, 范筑先表现得不动声色。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维系在国 家和民族的安危上,丝毫没有老年丧子的那种沮丧情绪。 他怕夫人武治国知道后悲伤过重,影响身体,就暂未把 范树民牺牲的消息告诉她。后来夫人看到二女儿范树琨两眼哭得通红,一再追问,才知真相。范夫人哭得死去 活来。范筑先安慰她说:“你不要哭啦,这是一件好事, 树民为国牺牲,这是咱们范家的光荣啊!”
烈士灵柩停灵期间,前往吊唁的民众络绎不绝。
停灵三天后,六区政治部为范树民、何方等死难烈 士举行隆重的追悼会,范筑先和鲁西北各界人士,驻聊 机关、团体、部队和城内民众几千人参加了追悼会。
追悼会后,范筑先亲笔复书发来唁电的大后方山东 旅渝同乡代表杨光辰:
自中日战起,弟早打破家庭观念,齐河之役,民儿 授命,不敢谓求仁得仁,差幸死得其所,伊何可憾,弟又何悲!惟长江形势,日趋紧张,此弟所万分惦念者也。 夫公岂无父子之情,盖爱国心重,早置身家于度外矣。
范筑先手叩
随后范筑先又在《抗战日报》上登载了“为树民殉 国答谢慰唁各方启事”:
此次幼子树民任挺进队长,随军东征,在齐河坡赵 庄与敌激战,为国捐躯,系属军人光荣,承各方函电慰 问,弥深感激。马革裹尸,男儿应具素愿,既获疆场殉 国,死后何憾!除分别函电复谢各方请释愿望外,特此 登报,转表谢忱。
山东省第六区游击司令官范筑先
坡赵庄战斗后,政治部对青年抗日挺进大队进行了整顿,把学员一部分分到六区政治干部学校,一部分分到军事教育团,一部分送延安学习,余下的40多人仍留 在青年抗日挺进大队。挺进大队由范筑先的二女儿范树琨任队长,张志强任副队长,阎戎仍任政治部主任,这 时挺进大队实际上已成为一个武装宣传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