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范筑先通电全国,在鲁西北勇敢地树起抗日大旗
1937年11月初,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收复邢台、石家庄未果,其主力退到大名,11月14日又向黄河南岸退 却。尾追宋哲元的日军,步步进逼,重新占领了临清、 大名,鲁西北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韩复榘又给范筑先下命令说:“一、三集团军决定全 部撤退到黄河南,黄河以北再无中国军队,如果你们不撤走,以后就来不及了。”
张霖之闻讯后,马上派张维翰、姚第鸿去找范筑先, 商量对策。
此时,范筑先率保安第一营,在恢复和建立了高唐、 夏津、清平这几个县的抗日民主政权,又收编了王子范 的民团后,正行进在返回聊城的路上。
11月18日傍晚,部队行至博平。范筑先看天色已晚,就命令部队在博平宿营。
在博平西关一家小旅店里,张维翰、姚第鸿见到了 范筑先。他们汇报说:“我们是为韩复榘的南撤命令而来 的。”
范筑先告诉说:“我已接到了韩复榘的电话,你们看 怎么办?”
张维翰说:“当前,国民党军队虽然在北战场失败 了,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山西却接连打了几个漂亮 的胜仗。现在,宋、韩两部虽然南撤西撤了,但鲁西北 的抗日武装力量已发展壮大起来。日军来了,我们可以 在民众掩护下,就地坚持农村游击战争。”
张维翰又说:“有消息,八路军很快就开进河北,我 们决不是孤军作战。韩复榘让我们撤退黄河南的命令坚 决不能执行。”
“不能执行韩复榘的乱命!”姚第鸿也强调了一句。
范筑先知道,张维翰讲的既是他和姚第鸿的意见, 也是共产党代表张霖之的主张。他点头说:“你们的意见 很对。我们是鲁西北人,我们一定要在鲁西北发动民众, 就地坚持抗战。”说完就让张维翰、姚第鸿先去休息。
张维翰等人离开后,范筑先习惯地伏在桌子上写起 日记来。日记里,他记下了韩复榘打电话命令他撤退的 情况,也写下了张维翰、姚第鸿从聊城专程赶来汇报的 中共鲁西特委的意见。
写完日记,范筑先站起身来,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 着步子,一边思考着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个多月来,急剧变化的形势,使他像一叶小舟在激流中不断颠簸着。 一种力量要把他推向光明的彼岸;另一种力量却要把他 推到无底深渊中去。大敌当前,韩复榘一再令他撤退到 黄河南,而共产党却再三劝他留下抗战,并且派来许多 有才干、有名气的共产党员和爱国青年协助他抗战。自 齐河官庄班师回聊仅一个月的时间,共产党人就协助他 很快扭转了鲁西北因一度撤退而造成的混乱局面。以当 前形势来看,虽然国民党军队在北战场失败了,但共产 党领导的八路军却在山西不断地打胜仗。再说,我们都 是鲁西北人,往哪里撤退呢?
范筑先思前想后,一直在屋里转悠到深夜11点还没 有休息。这时,秘书张梦龙走了进来。范筑先眼睛忽然 一亮,对他说:“你拟个电稿,通电全国,说明咱们守土 抗战,誓不渡黄河南的决心,并呼吁各界接济部分军饷、 武器,支援咱们抗战到底!”
张梦龙坐下快速地草拟起电稿来,范筑先站在一旁 边看边指点着。19日零时20分,电稿拟出,他们二人才 去休息。
11月19日中午,范筑先回到聊城。由于他已下定 “誓不南渡,守土抗战”的决心,思想上好像卸掉了一个 沉重的包袱。虽然连日劳顿,此时看上去,他的精神却 很轻松饱满。
一进东城门,范筑先就下马步行,边走边向欢迎的 人群挥手致意。当他走近巍峨高大的光岳楼时,迎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高达5米的巨幅壁画吸引住了他。画面 上一个人正在振臂高呼:“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范筑先向画像挥了挥手,回头对政训处的工作人员说: “你们干得好!”
晚上7时,范筑先在专署召开由司令部、政训处和 专署科长以上人员参加的军政干部会议。会议一开始, 范筑先就开明宗义地讲道:“今天我们开会讨论的问题, 是有关通电全国,守土抗战的问题。”接着他宣读了电 文:
南京陆海空军大元帅蒋、山东省政府主席韩钧鉴:
慨自倭奴入寇,陷我华北,铁蹄所到,版图易色。 现我大军南渡,黄河以北,坐待沉沧。哀我民众,胥陷 务火,午夜彷徨,泣血椎心。职泰督是区,守土有责, 裂眦北视,决不南渡。誓率我游击健儿和武装民众,以 与倭奴相周旋。成败利钱,在所不计,鞠躬尽瘁,亦所 不惜。惟望饷项械烊,时与接济。俾能抗战到底,全其 愚忠。引领南望,不胜翘企。
山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叩皓
范筑先念完电文后,会场里热烈讨论起来。有的说: “咱们发了通电,再退就被动了。”还有的说:“通电全国 是可以的,但时机不当。现在几十万大军南撤,咱们能不能顶得住,还是瞧瞧好。”
范筑先见大家对发通电有争议,就进一步阐述了自 己的想法。他说:“发通电表明抗战的决心,这是我反复 考虑了的。日本侵略者到处横冲直撞,中国军队除八路 军外都纷纷南退,我们发通电就是给那些患‘恐日病’ 的人一个教育,告诉他们中国是征服不了的,我们鲁西 北民众就敢起来抗击日本的侵略。而且我们抗战也需要 民众的支援,不通电全国,抗日的民众如何支援我们呢? 我们在敌后抗战是有困难的,但是只要各党派各界人士 团结起来,动员全鲁西北广大民众都起来参战,我想一 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所以我已下了誓死不渡黄河的 决心。大家愿随我抗战的就留下,不愿者自便,决不勉强!”
由于范筑先在所属官员中威信很高,他既然表示坚 决留下抗战,别人也纷纷表示愿随其抗战到底。会议开 到晚上9点,电文顺利通过了。
第二天,全国各大报纸都发表了 “范筑先通电全国, 誓死留在鲁西北抗战,坚决不退黄河南”的消息。中共 鲁西特委也通过各地党组织和各县政训处,向广大民众 宣传范筑先通电全国,坚决抗战的决心,使全区上下掀 起了团结抗战的高潮。
通电的发表,振奋了鲁西北民众的抗日热情,同时 也标志着范筑先和鲁西北地方党组织的抗日民族统一战 线正式形成。书
(二)梁水镇伏击战首壮军威
范筑先发出抗日通电的第三天,猖狂的日军便找上门来了。
日军撤向铁路线不久,又回头侵占了临清、高唐, 随即开始进犯第六区,以求得过黄河南下的通道。11月 22日,驻临清的日军高桥联队派出一个18人的骑兵侦察 小队,到堂邑进行侦察。
堂邑县大队前几天刚调到聊城受训,因此城内已基 本没有武装。再加上搞不清日军虚实,县长牟锡山没有 抵抗就撤出城去。
日军进了堂邑城后,就利用县政府的电话通知聊城, 说他们马上去聊城,要聊城准备粮草,安排住处,迎接 他们。
范筑先正在清平点编王善堂的部队。上午9时,参 谋长王金祥在电话里向范筑先报告了这一情况。
“真是欺人太甚!”听到日军要进犯聊城,还让做好 迎接的准备,范筑先不由得怒气冲天,厉声命令王金祥: “要严守城池,我马上带部队去袭击日军的后路。”
王金祥得令后,马上召集有关人员商讨了一下作战 方案,下令调城内所有的武装登城守防。
下午两点多钟,日军侦察小队窜至西大堤外。堤内 黄河决口泻来的大水仍在围困着聊城,城外仅有四条狭窄的小道与城门相通。
曰军侦察小队见城内没有动静,便齐集水边,顺着 西门小道向前行进。过了关帝庙,离西城门只有几十米了。
“啪!啪!啪!”突然,守在城墙上的武装人员向日军开了火。顿时,行进中的日军骑兵队乱了阵脚,慌忙后变前,前变后,跳上马,似惊枪的免子逃到了大堤外, 随后又顺着大堤向北逃窜了。
范筑先给王金祥下了守城的命令后,一面命令保安第一营火速驰赴堂邑袭击敌人的后路,一面亲自率领传令队(警卫队)及政工队六七十人,骑自行车直奔聊城。
行进途中,侦察员向范筑先报告:“日军已从聊城逃跑了,现在正沿着古运河向北逃窜,很快就能到达梁水镇了。
范筑先思考了一下,随后调转马头,把手一挥,率领队伍向梁水镇飞驰而去。
梁水镇,原为运河上的一个小码头,西临聊临公路。 范筑先赶到梁水镇时,日军尚未到达。他马上把政工队 布置在村内的院落里,把传令队埋伏在村外大道两旁的 坟地里,做好了伏击日军的准备。
下午4时左右,日军骑兵侦察小队逃窜到梁水镇, 不一会就进入了伏击圈。
“打!”随着范筑先一声令下,两边伏兵一齐向敌人开了火。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打得晕头转向,慌乱中拼 命向村内撤去。埋伏在村内的政工队一阵排枪把日军打了出来。激战中,日军有的被打下了马,有的在马上抱头鼠窜。
政工队员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斗志非常高昂。 他们在范筑先的指挥下,个个生龙活虎,高喊着:杀呀! 追呀!像赶兔子似地追赶着敌人。一个姓阎的政工队员跑在最前头。他边跑边向敌人射击,打死了一个骑马的日军,又追上去捉住了战马。后边没有进入伏击圈的日军,狼狈地往西逃窜了。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闪电般的伏击战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这一仗共打死七八个日军,其中有日军的骑兵小 队长,还缴获了7匹战马及部分军毯、钢盔、战刀等军用品。
范筑先兴奋地对身边人员说:“这次虽打了个小仗, 但它是我们坚持鲁西北抗战的第一仗。这一仗,虽只打死几个日本兵,但它说明日军也能被打败。”他还特别表扬政工队的青年们:“真是热血青年,不怕死!”
“范司令打胜仗了!” “日本兵被打跑了!”梁水镇战 斗的胜利,很快传遍了整个鲁西北,极大地鼓舞了全区军民的抗日热情。
(三)界牌阻击战,打得曰军不敢轻易出动
曰酋高桥对他的骑兵侦察小队在梁水镇被打得落花流水,甚感意外。他知道国民党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已经撤到了黄河南,山东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也早已望风而逃了,黄河以北怎么又冒出了中国军队呢?他根本不相信,在聊城通电抗日的那个小小的范专员,果真敢阻 挡他大日本皇军的进攻。他决定亲自率步骑兵300余人, 再度南侵。
梁水镇战斗后,范筑先返回了清平。在得到日军再度进犯堂邑的情报后,他又带领保安第三营和政工队、传令队,迅速地从清平赶往界牌村阻击敌人。
界牌村位于堂邑城西北20公里处,是一个有200多 户人家的村庄,村四周修有土围子。11月27日下午,日军占领了界牌西南四里远的大杨庄后,发现界牌村有阻 击的抗日部队,马上用机枪和小炮向界牌村的西、南寨 门楼猛烈轰击起来,瞬间就把围墙的门楼给打塌了,接 着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范筑先在界牌村西的一座小庙前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突然发现一个日本兵骑着马窜往大杨庄北的林庄抓鸡去了。他马上命令政工队的赵晓舟带领着七八个队员, 飞奔赶到林庄。日本兵见状慌忙扔下战马,仓皇逃窜了, 政工队员们缴获了一匹战马。
敌我双方互相射击了三四个小时后,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此时天色已晚,身经百战的范筑先知道,战场上的暂时沉寂,正酝酿着更激烈的战斗。他估计日军不习夜战,必然在黄昏前全力发起进攻。为了争取主动,他 派一个连从左翼向日军包抄过去。日军发现范筑先运动 兵力,恐被围歼,匆忙放弃阵地,逃回了临清。
临清日军遭两次打击后,再也不敢轻易出动。
(四)南镇战役后,曰军惊呼:见到中国老百姓这样大规模参战,还是第一次
严冬来临,肆虐的寒风席卷着空旷的鲁西北平原。 沿津浦路南侵的日军占领德州后,为急于打通津浦线, 制定了攻占济南的计划。
12月6日,驻禹城的日军马步炮兵300人从禹城出 发西行,经高唐县张大屯村进至高唐、茌平、博平三县 交界的南镇,企图经茌平到滑口过黄河钳击济南。
南镇村自卫队得知日军来侵的消息后,一边往村外 撤离,一边派人飞报范筑先。为了摸清日军人数、武器 装备和住处,自卫队把一个伙夫留在了村里。
范筑先接到报告,即命茌平、博平的民团赶到南镇 阻击日军。他亲率保安第一营、第三营和政工队、传令 队、手枪连数百人火速赶赴南镇。
茌平民团赶到南镇附近,马上和南镇村自卫队取得了联系。根据村内送出的情报,他们决定和自卫队一起, 在午夜袭击村内的日军。
午夜刚过,南镇村自卫队就绕过岗哨,由北门摸进 村子,直扑村民邢天成家。邢天成的家里驻有日军40余 人。自卫队员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让队员杨胥金倒 趴在屋顶上,用枪封住屋门。其他队员手持镐锨,飞快 地将屋顶掘开一个大洞,把整捆的手榴弹投进了屋内。 屋内顿时鬼哭狼嚎,日军被炸死30余人,剩下的十几人 拼命逃窜到大街上。住在别处的日军被手榴弹的爆炸声 惊醒后,见街上有人乱跑,误认为是中国军队搞夜袭, 就架起机枪扫射起来,结果这十几名日本兵都被自己人 打死了。
东西南方向的三路民团,由于地理不熟,行动慢了些,被日军阻于村外。茌平民团总指挥、县公安局长丁 宗义率南路民团向日军发起几次冲击,虽然打死打伤一 些日军,但没有冲进村内。
26日,当地的民团联合起来,在南镇东南方向的徒 骇河南岸设防阻击日军。
27日晨,日军发现了民团阵地,便肆无忌惮地用炮 火猛烈轰击起来。丁宗义指挥民团,凭借着有利地形, 沉着应战。当日军跨过河道冲到南岸堤根时,丁宗义带 领民团冲了下去,同日军在河滩里展开了白刃战。民团 战士越杀越勇,大刀劈开了日军的脑袋,红缨枪刺穿了 日军的胸膛,很快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拼刺中,丁宗义身上多处受伤,最后壮烈牺牲。民团战士失去指挥,情 绪有些波动,日军趁机又跨过河堤向南岸发起攻击。当 日军第二次冲到南岸堤根时,民团战士高喊着“为丁局长报仇”的口号,用土枪、土炮猛烈地轰击敌人,打得 日军人仰马翻,又败回了北岸。
日军见硬攻不能取胜,便分兵占领了周老庄、薛庄 等村,意欲过河侧击民团。民团又在薛庄同日军展开了 争夺战。正当战斗打得十分激烈的时候,范筑先率部赶 到了薛庄。
薛庄有七八十户人家,是个东西走向的村庄。民团 在村东打,范筑先指挥部队在村西打,把日军夹在了中 间。战斗持续了一个下午,双方互有伤亡。傍晚,曰军 怕遭偷袭,仓皇撤至周老庄。范筑先命一个排的战士防 守薛庄,其余各部撤至距敌数里远的徒骇河南徐家口村, 并沿河布防。
28日,驻高唐日军增援南镇,人数达600人。黎明 时分,民团哨兵发现日军正集合在周老庄的一块空地里 训话,马上报告了范筑先。范筑先下令炮兵连向敌群开 炮,一发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落在了敌群中间,当场炸 死日军40余人。日酋气急败坏,下令日军集中火力,向 民团阵地发起猛攻。霎时间,子弹和炮弹雨点似地向民 团阵地倾泄过来。接着日酋手舞着指挥刀,督促日军像 野兽一样冲了上来。保安第一营营长见势心中有些害怕, 慌忙退下阵地来,其部随之也退了下来。一时大堤上只剩下范筑先的少数警卫部队与敌激战。
曰军猛冲到南岸堤根,眼看就要接近民团阵地了, 情况十分危急。突然,保安第三营营长齐子修率三营官 兵飞奔而来,迅速进人了阵地,接着三营的8挺机枪和 所有步枪一齐开火,日军被打得招架不住了,死伤数十 人,狼狈败退下去。
附近民众闻讯后,聚集了 3000余人,自带土枪、土 炮、大刀、红缨枪等赶来支援。只见徒骇河南岸刀枪林 立,红缨遍地。日军见此只好放弃南侵计划,于当晚撤 回了高唐。
29日,范筑先的部队在打扫战场时,从一具日本皇 室见习官的尸体上搜出了一张军事地图。从地图上看, 日军的企图就是经过聊城东南的铜城,在滑口过黄河钳 击济南。
日军先头部队在南镇激战三天,未能突破徒骇河, 非常丧气。后来,日军在广播中惊呼:开战以来,见到 中国老百姓这样大规模参战,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