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革命的道路
山东昌潍地区寿光县,座落在黃河下游和渤海之滨。县城南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个范于村,村里住着一戶世代贫苦的人家。 在半截土墙围着的院内.有几间十分矮小的茅草房子,房后是一 片树林。全家几代人,无田无地,以结发网为生,民国初年又靠 租地、帮工糊口。
一九〇二年,陈少敏就出生在这个贫苦农民家里。
陈少敏,本姓孙,原名孙肇修。参加革命后,改名陈少敏,后又化名老方。
陈少敏的父亲叫孙万庆。有兄弟三人,数他最小。
孙万庆从小一边读书,一边参加劳动。他身材魁悟,性格刚直,为人慷慨。一九一一年,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军于武昌起义, 孙万庆与民主革命人士赵化溥等,积极响应,在潍县组织革命军, 宣布潍县独立。他担任起义军连长,率领军队同官府进行了多次拚杀。
不久,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被袁世凯篡夺,潍县弱小的革命势力,亦遭淸军的反扑而失败。孙万庆单身提枪保护赵化溥回 到寿光县。
赵化溥家境比较富裕,在潍县和寿光是一位有一定势力的人物。他积极倡导革命,反对淸朝的反动统治,在当地人民群众中颇有盛名。他回寿光后,创办了化溥小学。为感谢孙万庆保护他脫险的义举,将自己在范于村购买的十几亩地,托孙万庆家代耕。从此,孙万庆一边主持家人耕种租地,一边创办范于小学,并担任校长。
孙万庆在学校中提倡进步思想,主张男人割辮子,妇女放脚, 反对封建迷信。他常在课堂上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淸朝政治的腐败,以激发靑少年的革命理想。他也用这样的思想敎育自己的子女。因此,在陈少敏幼小的心灵上,就播下了革命的火种。
陈少敏有兄妹五个,她排行老三。家里人口多,收入微薄。因而,陈少敏十三岁时,就到几十里外日本人从德寇手中接管的蛋厂当童工。半年后,孙万庆不忍心女儿受工头的折磨,又把她接回家了。
陈少敏在家里,除推磨、拉碾、砍柴、照顾弟妹外,还参加田间劳动。农闲时,父亲就敎她读书、识字。
陈少敏对她父亲提倡的妇女要放脚,非常赞成。可她母亲封建思想很浓,几次要给她裹脚,好说歹说,她硬是不从。左邻右舍也议论纷纷:“这么大的女孩子不裹脚,长大了怪丑的。”有人 还给她起了个“孙大脚”的外号。但她却毫不介意地说:“我要砍柴、挑水、下地劳动,有一双大脚,更好千活,这有什么不好。”
几十年过后,她在鄂豫边区抗日根据地领导打日本鬼子时, 反动派曾骂她是“女共匪陈大脚”。她却十分自豪地拾起双脚回答:“我这双大脚有什么不好?它是我从小反抗封建道德和旧恶习的见证哩!沒有这双大脚,我能到这里来和大家一起打日本侵略者吗?”她的这一席话,把在场的同志们逗得哈哈大笑。大家对她更是敬佩了。
一九一七年,孙万庆送陈少敏到远离家乡二十多里远的黃家庄敎会学校读书。在这里,陈少敏学到了一些文化科学知识,也受到了一些“自由、平等、博爱”和“科学救国”等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熏陶。
学校放假了,她回到家里把自己住的一间房子当敎室,动员 本村的几十名妇女来读书识字。她还办起了全县第一个妇女识字 班,给毎个妇女发一个本子,敎她们学习拼音字母、唱歌、诵诗。
一九二〇年,陈少敏的父亲病逝。随后,哥哥、姐姐、妹妹都因穷困和疾病的折磨而死去。死亡和饥锇威胁着她。
一九二一年冬,陈少敏不得不带了几件破旧衣服和一点干粮,步行来到靑岛,又进了日本人办的内外棉纱厂(现国棉二厂) 当纺织女工。从此,她在资本家的皮鞭下,度过了四个年头。
一九二三年,中国共产党派邓恩铭任中共靑岛市委书记。一九二四年底,王尽美又来到靑岛,与邓恩铭一起,深入工厂和工人集中居住的区域,向他们宣传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经验,秘密组织进步工人团体——工会。陈少敏很快就成了工会活动中的积极分子。
一九二五年五月,党领导大康、内外棉、隆兴等厂的工人,为反对日方资本家开除五十名工人代表和摘掉工会牌子,举行了罢工。
五月二十八日,日寇从旅顺调来两艘兵舰,满载日军登岸, 配合奉系军阀对手无寸铁的工人进行弹压。当时打死工人八名, 重伤十七人,轻伤无数,七十五人被捕。陈少敏积极参加了这次罢工斗争。厂方以“捣乱分子”的罪名将她开除。
中共靑岛市委,为保护大批工人积极分子免遭反动派的杀害,把很多难以安身的工人积极分子派回农村老家。陈少敏奉命回到潍坊,随后进入美国人李恩惠作这里办的文美女中学习。
这年秋天,中共山东省委派共产党员庄龙甲到潍县建立中心县委。是年冬,他在文华、文美两所学校,秘密建立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讲演小组。最早参加的学生有七人,其中女生三人,即陈 少敏,董爱莲(即董汝勤)、王全珍。
一九二六年,在湖南、湖北、广东等省的农村,党领导的农 民运动,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在工农群众的大力支援下, 十月,北伐军很快从广州打到武汉。有一次,庄龙甲同志在乐道 院主持召集演讲小组二十多人开会,由山东党的负贵同志作当前 革命形势的报吿。陈少敏听了这些鼓舞人心的革命消息后,兴奋 异常。她效法湖南、湖北、广东办农民运动的经验,寿光,积极 开展农民运动,成立农民协会,办农民夜校。她走家串戶,动员妇女和靑年来夜校学习,用自己懂得的革命道理,讲给贫苦农民听。
在大革命高潮的一九二七年三月,她第一批参加了共产主义靑年团。不久,组织上派她担任寿光县团委妇女部长。她带领全县妇女群众,进行反对封建势力的斗争。为了姐织贫苦农民团结 起来打倒地主,铲除恶霸,她整天四处奔波,从这村跑到那村, 从前湾来到后湾,忙个不停。她有时饭也顾不上吃,连母亲有病也顾不上去请医生。
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叛变革命。反动派举起反革命的屠刀, 向革命者杀来,几十万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牺牲在血泊中,白色恐怖笼罩着全国。这时,寿光、潍县的国民党右派分子也张牙舞爪,于一九二七年暑假,开始打击学生的革命活动。
针对这种情況,庄龙甲和潍县中心县委的同志,及时领导文美女中的学生,举行了反对美帝国主义分子的罢课斗争。
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庄龙甲召集陈少敏、牟秀珍、董汝勤等进步学生开会,决定提出以“要求信敎自由、读书自由、出入校 门自由”为条件,派代表与校方谈判,迫使他们答复,否则就举行罢课。
会后,由陈少敏、董汝勤等为代表,找到代理校长张学恭。他既不大同意,又不敢反对。只有美帝国主义分子李恩惠拒不答 复这些要求。他派人把董汝勤叫来,气势汹汹地说:“你是共产党分子,不相信上帝,破坏校规,反对师长,不求上进。学校决定,开除你回家。”
董汝勤马上找陈少敏商量,决定在董离校后,立即找党联系, 组织力量支援学校的斗争;由陈少敏等在校内继续领导罢课活动。
陈少敏和牟秀珍分头进行组织动员,准备罢课。有一个叫武克淸的同学,满怀愤怒,用一张纸条写了: “你把她开除了,我非杀你不可! ”并把它塞到李恩惠的宿舍里。
这个美国人看了,吓得不敢出门。他暗中指使校方,宣布开除陈少敏、武克淸、刘浩义等人。
对此,广大学生表示强烈抗议,立即举行全校罢课。陈少敏 乘势组织一部分同学,将美国牧师美道等坏家伙抓来痛打了一 顿。警告那些反动家伙们,不得对学生任意进行迫害。
在斗争的关键时刻,共产党的潍县县委书记庄龙甲立即发表 宣言,支持文美女中的罢课运动。
李恩惠看形势不妙,匆匆忙忙停办了文美女中,偸偸地溜回美国去了。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经过极其艰难困苦斗争的陈少敏.鍛炼得更加坚定。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她被批准为中共正式党员。
在靑岛的斗争
陈少敏入党后,被派到靑岛市委职工运动委员会工作,并兼 任一个街道的党支部书记。
陈少敏来到靑岛后,在大港火车站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住下。 然后到华北酒精厂(原名打蛋厂)当了工人。白天同工人一起劳动,晚上或节假日,就到大英烟草公司或日商各纱厂的工人家里,和工人谈家常、交朋友。
很快,陈少敏就团结了赵美眞、赵秀兰、余金魁、周兰英、 马玉琴、赵惠卿等一批工人积极分子。又通过他们把四方机厂、 码头、人力车行的工人群众发动起来,为成立工会,进行了深入 细致的工作。
一九二九年,大英烟草公司和人力车夫工会组织起来了。陈少敏对工会干部说:“工会成立了,暂时还是秘密的。等发展一批 会员,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就正式挂出工会的牌子。那时咱们有了办公的地点,有事就好及时商量解决了。”“咱们的工会是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因此就得和洋鬼子进行斗争。”
在陈少敏和“工委”的领导下,工会会员很快发展到八百多人。同年八月十五日,在靑岛东镇顺兴路十八号,挂出了“大英 烟草公司工会筹备委员会”的牌子。马玉琴、张更新、张兰浦三 人任常委,孙希古任秘书,薛瑞亭任检查委员,周兰英、赵秀兰、周兰眞任妇女委员,李谋平任调查委员。
工会成立后,召开了第一次委员会。陈少敏和大家一起讨论,决定向英国资本家提出:改善工人劳动条件、增加工资、缩短劳动时间等十二条要求。
经过斗争,资本家答应了部分条件即:减少一小时工作时间;加班加点发给工人馒头;每产一箱烟给工人两角钱;女工生孩子准四十五天产假,工资照发。
这是陈少敏和工会领导工人斗争的第一次胜利。工人们很受鼓舞。
--九三〇年六月,在靑岛正式成立了中共山东省委。党派任国桢同志任省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并直接指导靑岛市委的工作。
从此,陈少敏常陪伴任国桢,深入到胶济路的四方机器厂、 沧口的四大纱厂、靑岛东镇的英美烟草公司、大港的海员区和人 力车夫聚集的地方,恢复和建立党的中心产业支部,培养工运干部,开展工人运动。
为了工作的方便,任国桢租了一辆人力车,自己拉。陈少敏扮作乘客坐在车上。每天,他们不辞艰辛地东奔西跑。
在日常工作中,任国桢常常敎导陈少敏:“要注意工人的切身利益,从群众的日常经济斗争中联系政治要求。哪怕得到一个铜板的胜利,就可以敎育群众,提高觉悟,提高胜利信心”。①
在共同战斗的日子里,陈少敏把任国桢看成革命的引路人。任国桢也把陈少敏作为自己的忠实同志和亲密战友。战斗情谊为他俩进一步结合奠定了基础。不久,经党组织批准,他俩结了婚。
一场新的战斗,又拉开了序幕。陈少敏直接指挥了人力车夫的罢工斗争。
当时,在靑岛市内公共汽车很少,且多属私营。全市有人力车行六十多家,最大的车行均属日本经营。他们出租人力车,对 车夫的剝削十分苛刻。全市共有二千多辆人力车,五千多人力车 工人。车夫每日所得不过七、八角钱,而缴纳车租需三角五分。 再除去灯油费、洗车费,余下的钱就微乎其微。他们天天生活在半饥饿的状态中。
在这种情况下,狠心的车主还要增加车租。人力车工人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了。为了抗租,于一九三〇年七月二十一日举行罢 工。一千多人到市政府请愿。有些人手持木棍,愤怒地呼喊:“如果要求达不到,只有打。”
市政府看势头不妙,答复三日后解决,要工人先复工。三天过去了,沒有-点消息。陈少敏和工委的主要负责人孙劲文研究后,决定再次组织人力车到郊外开会,作斗争的进一步动员。
陈少敏打扮成工人模样,和孙劲文一起主持这个大会。会议正在进行时,保安队赶来包围了会场。结果一百三十人被捕。
在敌人的镇压下,工人们并沒有屈服。二十五日,又有一百多人,到国民党市党部请愿。结果又有很多人被捕。
二十六日,敌人强迫工人复工。凡不出车的工人,立即捆绑起来,装上汽车,押送公安局。
历时七天的罢工斗争,在敌人的残酷镇压下,失败了。
面对这一严重情況,陈少敏和支部委员董汝勤、李文美等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陈少敏提出,为了营救被捕的工人,必须发动被捕车夫的家属起来斗争。
于是,陈少敏、董汝勤、李文美等分头到人力车工人居住较多的德平路以南,一家一戶地作发动工作。很快就把家属组织起来了。
七月下旬的一天,陈少敏等带领着几百人的家属请愿队伍,向市政府前进。队伍中,有的妇女抱着啼哭的婴儿,有的孙子牵 着白发苍苍的奶奶,有的孙女拉着双目失明的爷爷。这样一群老 老小小的请愿队伍,特别引人注目,得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 同情。站在街道两旁观看的人们,都为之愤愤不平。有的人还痛 骂市政府丧尽天良。当请愿的人群来到市政府门前时,市长惧怕社会的舆论,也不得不撤去了准备镇压的军警,并派他的秘书出来接见。
请愿的家属提出,要市政府给饭吃,释放被捕工人。
狡猾的秘书说:“这件事我作不了主,要市长大人决定,请你们先回去,等市长同意了,我来吿诉你们。”
请愿的群众,一个也不走。他们高喊:“不答应条件,我们今天就死在这里。”
经过这些家属坚决地斗争,一周以后,被捕工人全部释放了。 经市府统一规定,人力车价,较罢工前也略有提高。
家属请愿胜利了。人们对陈少敏、董汝勤、李文美非常感激! —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紧紧握住陈少敏的双手说:“还得联合起来,联合起来办好争,一天还领到四角钱!”
这次斗争的胜利,给工人极大的鼓舞,为以后的斗争打下了基础。
正当中国工农红军和革命根据地日益发展壮大,党在白区的工作逐渐恢复和发展的时候,党内“左”倾情绪又有了新的滋长。 —九三〇年六月初,在李立三同志主持下,党中央政治局通过了《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的决议。同时决定,以 一九三O年八月二十日为“全国苏维埃运动日”,举行全国性的暴 动,以期夺取胜利,建立苏维埃政权。
中共靑岛市委根据这一精神,决定在这一天发动全市工人游 行示威。市委常委、团市委书记、妇委委员、互济会成员、四方 机厂党支部'成员、职工运动委员会书记,联合组成了行动委员 会,分头到各区发动群众,组织游行队伍。市委又指定十四人组成游行指挥部。陈少敏参加了这次游行示威的领导工作。
在“苏维埃运动日”的前三天,市委就通过各级党组织散发传单,进行发动工作。这样一来,敌人知道了。
八月二十日一早,敌保安队就把内外棉纱厂、大康纱厂、宝丰纱厂、富士纱厂、隆兴纱厂、钟渊纱厂和四方机厂包围起来。 工人无法来这里集中。经魅时决定,集合地点改在大英烟草公司厂门前。并决定如果游行示威不成,就召开“飞行集会”,速开速散。陈少敏装扮成过路行人,到现场具体指挥。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胶州路上人来人往。市委秘书长董汝 勤,提着一个装满传单的柳条箱,在一家商店门前交给了陈少 敏。陈少敏接过柳条箱,于十-点左右,来到大英烟草公司附近。
这里,不见有什么动靜,也沒有人来接传单。只见大英烟草公司北厂门前有几百工人在树下吃饭。
约定的十二点钟已经到了,还是沒有动靜。
陈少敏立即想到市委指示:搞不成游行示威,就召开“飞行集会”。于是,她大胆地走近工人,和大家打了招呼。她打开箱子, 抓起传单向工人中撒去。红的、绿的、白的传单落在工人的头 上、身上、碗里,到处都是。正在吃饭的工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陈少敏高呼口号:“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国民党卖国政府!”“我们要作国家的主人! ”“共产党万岁! ”刹那'间,鞭炮齐 鸣,附近的洋槐树上,高高地飘扬起-•面斧头镰刀红旗。厂里工人听到鞭炮声,看到红旗,不顾厂警的阻拦,翻出围墙奔向广场。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陈少敏趁机向工人们讲话。她说:“我 们工人要团结起来,同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派、资本家作斗争。 我们不能靠资本家发善心,要自己解放自己。工人阶级要做国家 的主人。”
接着,互济会的张子颖同志,挤到人群中间,作了演讲。
“飞行集会”正在开得热闹之际,厂警闯来把张子颖同志抓走 了。
陈少敏立即大声对工人们说:“人家不是为他自己的事来的。 他说的话代表了我们大家的要求。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吃亏,要 坐牢大家一起去。”①她的话激发了工人群众。工人们的怒吼声像山洪一样爆发了。大家追着厂警大骂:“你们这些洋奴,就会欺侮好人。不准你们抓工人丨”工人们一涌而上,把老张夺了回来。
厂警见工人们人多势众,就灰溜溜地走了。
由于党中央的这种“左”倾错娛路线,致使靑岛市委遭到严重破坏。不少领导人被捕牺牲。反动派到处追捕陈少敏。她在工人群众的掩护下,于八月二十一日离开靑岛,回寿光老家。
陈少敏在寿光过了一星期,又秘密返回靑岛。一天深夜,她来到原市委秘密联络处,见到董汝勤和市委书记唐汝贤(后被捕,叛变),提议召开紧急会议,检查前一段工作中的问题,总结经验敎训,制定今后斗的策略。但唐汝贤不仅不检查自己执行 “左”倾路线错误,反而推卸责任,批评陈少敏。面对这种局面, 逼使陈少敏不得不于八月三十一日又离开靑岛,到潍县去坚持秘密斗争。
九月底,她再次返回靑岛,向省、市委领导汇报后,希望在靑岛继续坚持斗争,恢复和重振革命力量。
这时,觉中央召开了六届三中全会,停止了李立三“左”倾路 线在中央的统治,并指示,对干部的工作应作必要的调动。于是,陈少敏和她的爱人任国桢,一同调往北方局工作。
领导天津等地工人运动
—九三〇年十二月二十白,陈少敏和任国桢来到北方局所在地——天津。接着,任国桢担任了中共北京市委书记。一九三一年春,他调天津搞职工运动。不久,又调回北京。九月间,调任 唐山市委书记。 .
在这期间,陈少敏伴随任国桢,往返在北京、天津、唐山, 协助他处理大量党内事务和职工运动方面的工作。
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后,任国桢受到玉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 的排斥和打击。十月,任国桢任河北省委驻山西特派员。陈少敏 因生小孩住在北京协和医院,沒有随同前往山西太原。
十月十八日,噩耗袭来,与她并肩战斗的亲密战友、爱人任国桢,被阎锡山匪徒逮捕,惨遭杀害,英勇就义于太原市小东门 外。他们的唯一小女孩,不久,也因疾病夭折。这对于陈少敏是多么沉重地打击!然而,陈少敏仍然以革命为重,英勇地坚持战斗。
后来,党的北方局撤销,在天津成立了河北省委。一九三二年初,陈少敏被调到河北省委秘书处工作,并受命负责天津职工运动。
陈少敏只身来到天津,同市委接上关系后,就住在一位工人党员家里。她以此为据点,在裕元纱厂附近的周家飼堂、大王庄工人居住区一带活动。随后,又考入和记打蛋厂当工人。
不久,省委决定陈少敏担任天津市委秘书长。
陈少敏在和记打蛋厂呆了两个多月,因时常外出被厂方发现,就被开除了。六月,进了美国资本家办的宝成纱厂,并迁移到英租界里的杨庄子居住。她除领导职工运动外,还负责联络南开区的党支部工作。
在这里,陈少敏的劳动、生活、工作都很艰苦。她毎天上工, 机器一响就是十二小时,只有交接班才停一下车。沒有吃饭时间,她就把饽饽饼子放在机器旁装纱管的布口袋里,边工作边吃。成天也沒有一口水喝。一天的工钱只能換上一斤棒子面。
—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日本侵略军发动对上海的进攻后,蒋介石仍然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反革命方针。反动派在天 津加岗加哨,迫害共产党和革命分子。
陈少敏为了应付这种局面,常常穿着黑布掛裤,头上梳了发 髻,打扮成工人模样,出入在工人群众中间。她敎育工人消除帮派思想,团结起来,成立了“姐妹团” ^通过“姐妹团”进一步 培养工人运动骨干,发展党、团员。经过陈少敏的努力,把一个 沒有工人群众组织的日本人办的裕元纱厂,变成有了党的领导, 有党、团组织和工人群众组织的红色基地。
八月底,党组织决定陈少敏离开工厂,专做党的工作,在女工中发展党的组织。不久,在裕元纱厂附近工人居住集中的周家祠堂建立了党的支部。很多党员和工人常常在警察岗哨附近的电线杆上,貼上革命标语,宣传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卖国政府!
陈少敏离开宝成纱厂后,沒有固定职业,到处做临时工。为了到打包厂拣棉花,陈少敏毎天很早就得去厂门口排队,领牌方。 —天,陈少敏看见有不少工人拿不到牌方,沒有工做,非常气愤, 就带领他们一起到市政府要饭吃。
一九三二年冬,由于叛徒吿密,陈少敏被捕了。这次被捕的共四十多人,天津市的党、团组织受到很大破坏。
陈少敏被押到市警察局。她未向敌人吐露任何眞情,毎次都以“什么也不知道”来回答警方的审问,使敌人毫无所得。
后来,陈少敏被解送到军法处。在那里,一天两次提审她。
最后一次审间陈少敏时,堂上放了刑具。军法官对陈少敏 说“有证据,你当时穿灰上衣、蓝裤子、灰鞋、白袜子。”陈少敏回答说:“这是事实”。她反问军法官:“穿这衣服的人是否犯法?”
当时曾和陈少敏关在一起的张桂英(现任天津南开区委顾间)回忆说,“我和陈大姐关押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大姐怕我年纪小,在法庭上顶不住敌人酷刑的折磨,就抓紧一切机会对我进行敎育。她一再谆谆嘱咐我:‘小张同志,你可千万要顶住敌人的一切酷刑呀!’毎当提我过堂时,她鼓励我,要我咬紧牙,什么也不要说。”“虽然敌人对陈少敏用尽了酷刑和利诱,都无法播开她 的口。最后,敌人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好‘宣判释放’。”
一九三三年初,陈少敏出獄后,河北省委派她任中共唐山市委宣传部长。
一九三四年一月,陈少敏参与了马家沟矿工的罢工斗争。当时工人们向厂方提出恢复一九三三年被裁工人的工作,取消 “双里拜”(即每周休息两天不发工资),取消小包工等要求。矿区保安队进行武力镇压,造成了“一.一四”惨案。于是,马家沟四千多工人宣布罢工,并提出“惩办凶手,赔偿损失,撤销保安 队长职务”等条件。
陈少敏为了声援马家沟矿工的斗争,她来到这里后,始终和工人们战斗在一起。“她和工人们打成一片,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和 对自己力量的认识,她把革命的思想传播到了工人们的心坎里。”①
在斗争中,陈少敏勇敢顽强,深受工人敬佩。有一次,她率领工人到马家沟矿资本家的办公室同矿主和工头进行面对面的斗争,迫使资本家恢复了部分裁掉工人的工作,赔偿了“一.一四”被害工人的损失。
根据形势的发展,河北省委决定办一个报纸,宣传党的抗日主张,指导工农运动。省委把这个任务交给陈少敏和赵冲两同志。
一九三四年三月,陈少敏接受任务后,在天津的小白楼租了 一间房子,购置了一些蜡纸、钢板、油印机和纸张等物品。她为报纸取名“实话报”,为油印五日刊。陈少敏负责画版面,推油印;赵冲主要刻写钢板。每期至少印七百份,多的可印千份以上。
根据斗争的需要,以后又出版不定期的“罢工策略”专号。 毎次印一千份以上。
天津当局对这种油印小报追查很严。
“实话报”不敢公开发行,办报的机关和人员要严格保密, 否则就会遭到敌人的迫害。陈少敏和赵冲反复研究后,决定每次 将印好的小报拿到国民觉军队、反动当局、日本租界三不管的地方发给卖报的小孩,每份一、二分钱。毎次报纸一出来,很多工人都争先来买。小孩很喜欢卖这个报纸,警察抓他们也沒办法。
陈少敏办的小报,受到了组织上的夸奖。省委领导同志说: 这个小报“内容丰富,油印精巧”,鼓舞了人民,打击了敌人。
战斗在冀鲁豫沙区
一九三四年九月,陈少敏受中共河北省委的委派,以妇女代表的名义,到冀鲁豫沙区工作。她以老方或方大姐的化名,对外开展活动。
冀鲁豫沙区,是以濮阳为中心,包括濮阳以南的两门,桑树;濮阳以西的千口、化村、井店、内黃以南的马集、张固、太 平;以及滑县以北的齐村、邵村等地,属直南特委领导。这里是河北、山东、河南几省交界的“叉花地带”。国民党在这里的统治 势力虽较薄弱,但土匪蜂起,“司令”遍地;加上地主对农民的残酷剝削和压迫,阶级矛盾十分尖锐。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大众,革命欲望,如久经爆晒的柴草,触火即燃。这正是开展地下工作的有利条件。但是,地主阶级.不甘心他们末日的来临,便组织了武装民团,以维护其反动统治,和国民党反动派狼狈为奸, 残害人民,这给党的工作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
陈少敏来到冀鲁豫沙区后,立即深入群众,积极开展工作。 她不论是去各村进行串连,或是到某地开会接头,总是在自己的行李包中,带一些简单的药物和几本传敎使用的圣经。如《马可福音》《唱诗》等,以冒充过路的医生或传敎的敎徒,掩护自己的革命身份。
有时,陈少敏又以自己特有的粗胖身躯,穿上又宽又大的农妇衣裳,头上扎一白毛巾,脚上穿着适合大脚的粗布鞋,裤腿用带子绑上,打扮成农村中年妇女。
一九三四年秋,陈少敏来到内黃,与特委宣传部长王从吾,扮成假夫妻,到太平村作妇女工作。她亲自串联了十多位中年妇女积极分子(大部分是党、团员),又通过她们去发动妇女群众。 她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她们讲述了妇女翻身求解放的重要性。妇女们认为陈少敏讲出了她们的苦衷和愿望,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大姐一样,今天这个来找她诉苦,明天那个来请她出主意。
后来,陈少敏把了解妇女受压迫的事实,编成革命歌曲,敎给妇女们广泛传唱:
纺花车,哼又哼,
雪花落在当院中,
大人沒衣穿,
孩子光吵冷,
都叫地主剝削穷。
穷人难,穷人难,
塌的窟窿大如天,
到麦天,要本钱,要利钱,
逼得穷人泪涟涟。
帝国主义、国民党,
剝削群众如豺狼,
咱们穷人团结起,
打倒这些狗豺狼。
陈少敏毎次敎群众唱这支歌儿的时候,总有些老奶奶坐在一旁听,随着歌词内容的变化,她们的感情也被激发起来了,顿时, 歌声、哭泣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对帝国主义和国民党的控诉。
一九三五年元月,河南省委组织遭到破坏。陈少敏根据上级党的指示,将卫河以南、黃河以北的三角地带改称为“冀鲁豫边 区特委”。陈少敏任特委组织部长(后任特委副书记)。为了工作之便,又将上述“叉花地带”划做濮、内、滑中心县委,党派王立仁、张增敬两同志先后任过县委书记。陈少敏以特委代表的身份,参加县委的领导工作。
陈少敏和张增敬等商量,根据群众缺吃少穿的情況,决定在太平、野庄、江村、次范等村组织以贫苦农民组成的“好人会”、 “讨饭队”,由党、团员领着,向大戶借粮,或趁黑夜武装抢秋。
有一次,陈少敏和张增敬带领上百个“好人会”会员,趁着旧历年关,到王吿村向一个地主借了一大批粮食,使贫苦农民每人分得二、三十斤,让大伙在一九三五年春节过了一个好年。
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镇压和奴役人民,在冀鲁豫沙区建立了不少天主敎堂,以传敎之名,行破坏革命之实。陈少敏和张增敬等领导群众,进行了反对敎会破坏革命活动的斗争。
陈少敏发动群众以信敎为名组织“叩头会”,在会员中宣传革命道理,揭露帝国主义、国民党利用敎会压迫剝削穷人的罪行。
一九三五年古历正月十三日,陈少敏和张增敬等带领“叩头会”数百名群众,潮水般地涌进敎堂的大院。人们从里屋拉出敎会头头,面对面的进行说理斗争,痛斥了敎会欺压人民的罪行。 在群众的强大声威和铁的事实面前,敎会头头理屈词穷,只好低头认罪,向群众賠礼道歉,并把霸占群众的财物退还原主。这一胜利,使人民群众看到了团结一致的强大力量,他们在大街上鸣放鞭炮庆贺。
但狡猾的敎会头头,随即向濮阳县反动当局吿发,说共产党组织农民暴动,女共产党老方是指挥暴动的负责人。于是,敌人悬赏重金通缉陈少敏。
陈少敏被通缉后,反动民团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搜捕捉拿“共 产党女匪首,大脚老方”。开始,陈少敏隐藏在党员张栋家后院的一座草屋里,一连十几天沒有和外人接触。只有外号叫六麻子的一个雇工偷偷给她送饭吃。后来,被敌人发现,在群众的掩护下, 陈少敏趁着黑天,渡过硝河,安全转移到三十里外的马集村党的秘密交通员王秀花家里。
在被敌人悬赏通缉的日子里,陈少敏就象鱼儿一样,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游来游去。不少革命群众想方设法给她送来 日常用的东西。有的妇女装扮成挖野菜、串亲戚、走娘家的样子,来为她安排生活。
陈少敏饱食千家粗茶淡饭,身穿百家褴褛布衣。
后来,陈少敏说:“群众是水,我是鱼,只要不脫离人民群众这个汪洋大海,就能海阔任鱼跃。”
有了群众的支持和帮助,陈少敏的胆子更大了。她有时装作男人,身穿一件大棉袄,腰扎一条黑蓝大腰带,头带一顶三块扣的大风帽,脚穿一双大沙鞋,和男同志一道出出进进,或开会,或组织抢秋,或到民团局夺枪;有时,她又头戴大礼帽,身穿长大衫,手持文明棍,活象一位敎书先生,四处活动。什么苦呀,累呀,她一槪置之不顾。
—九三五年冬天,中共河北省委指示陈少敏、王从吾、张增敬等同志,要他们在大名、磁县、井店一带搞一个红军师,开展平原游击战争,配合中央红军北上抗日。
陈少敏发动党团员、积极分子参军参战。经过党的敎育和长期革命锻炼的沙区人民,觉悟都很高,特别是广大靑壮年,一听说党号召扩军,他们纷纷报名。几十人、几百人一下都来了。
有了人,沒有武器怎么办?陈少敏和王从吾等商量,决定一方面筹划买一些,一方面组织力量从敌人手中夺枪。
根据侦察到的情况,太平村民团局有长枪五支。陈少敏决定就从这里开始夺枪。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陈少敏等带领四十多人, 迅速向太平村民团驻地前进,并很快将民团局包围住。先由一个 和民团局很熟的人叫开了门,随后几个同志冲了进去,夺了两支长枪,这时,被敌人发觉,打起枪来。于是,周围的地主武装纷纷 向这里乱放枪。陈少敏根据情況,果断地指挥同志们安全撤走。
经过一段艰苦的工作,冀鲁豫沙区建立了一支拥有长枪三十 支、匣枪三支、抉把百十支,造枪所一处,共三百多人的红色武装。
他们经常活动在硝河两岸,向地主借粮和对民团局进行斗争,
在红色武装的保卫下,党的组织有了很大的发展。在千口、 化村、破车口、井店、邵村、堂上、马集、邢固、元村、大小柴 村、东西姜树等三十多个村庄建立了党支部,大堤口、董庄、楚 旺中学等地也发展了党员。此时,党员已有八百多人。
由陈少敏等同志组建起来的这支革命队伍,后来正式编到冀鲁豫边区抗日武装第四支队。
一九三六年,在国民党反动派的镇压和摧残下,沙区的党和人民再次受到严重的迫害。陈少敏因被敌人追捕,后转移到几十里以外的河北边缘的大名、淸丰一带坚持斗争,
陈少敏离开邵村以后,不少同志不知道她的下落,十分担心。 当地革命群众王宪荣实在放心不下,他扮成一个要饭的穷人,㧟着篮子,手拿打狗棍,一直深入到各村,四处打听,就是看到一 个新坟,也要询问一下是谁家的坟,得啥病死的。今天去这个村,明天去那个村,一直找了一个多月。陈少敏知道后,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她说:“当时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