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司令员来到了山东
党中央、毛主席派陈毅同志来到山东,任山东野战军司令员。他在第一次干部会上的第一句话:“毛主席问同志们好!”他接着说:“我离开延安时,毛主席再三叮嘱,别忘了代我问同志们好。我来到津浦前线,同志们要准备开三个会,仗打好了开个庆祝会,打输了开我的斗争会,把我打死了开个追悼会。”毛主席的问候传到前线后鼓舞了全体指战员的斗志。同志们衷心感谢毛主席的关怀。陈毅司令员的决心变为争取战斗胜利的思想基础,自发的口号是:开庆祝会。
有一天,陈司令员等山野的主要领导人,不带警卫部队乘马来到了地委驻地水卜村。为了首长的安全,我把机关干部组织起来担任内卫。武装委员会主任张冠五调集基干民兵、由参谋轮流带班担任外围警戒,确保首长们安全度过了这一夜。陈司令员在与地委书记杨士法同志谈话中说,抗日战争尚未结束,蒋介石又要打内战,派陈大庆来徐州。他诙谐地说,我看你陈大庆不改姓也得更名。把陈大庆更改为陈大悲!你陈大庆是一个人,我同黎玉是两个人。哪有两个打不过一个的道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当时的形势告诫人们,抗日战争的结束就是解放战争的开始,没有喘息的机会,只有再接再厉,为争取全国解放而奋斗到底!
苏联对日宣战出兵我国东北
苏联出兵我国东北三省,对我个人来说并不突然。一九四五年的春天,我有幸听了区党委宣传部长罗野罔的形势报告。全场正中悬挂了一幅世界地图,标有从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伸向我国东北三省的、九路出兵的红箭头!指明各路军进攻的主要目标。杨士法同志对我耳语说,这样讲形势会暴露军事机密。据悉宋子文为了签订《中苏协定》,在莫斯科与华盛顿之间不知飞了多少次,协商“协定”的条款。我想苏联出兵无疑,但是不会太快,苏联刚解放了自己的国土,打败了希特勒,总要有个喘息的时间。
没想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八日夜十二时,苏联政府对日宣战,蒙古人民共和国于八月十日对日宣战。苏联红军迅速突破日军大兴安岭永久性的防线并越过我内蒙古沙漠进入了我国的热河、察哈尔两个省,另一路红军已进入了朝鲜,日寇的王牌关东军土崩瓦解,迫使日本政府于八月十日发出了乞降照会。又于八月十四日宣布接受了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苏联红军节节胜利的消息,接踵而来!
在这七个日日夜夜里,地委机关最辛苦、最忙碌的是文印组和政治交通班、电话员。胜利消息的来源是鲁南区党委秘书狄景芗。他随时把胜利的消息用电话传给我,我把记录稿送给沈超同志为首的文印组刻印。他们不顾炎热酷署,忍着蚊虫叮咬,汗流浃背地刻印《号外》。这个时间里,我用电话先传给各县委会。政治交通班每天四路出发,马不停蹄地送给各县去散发和张贴。使更多的群众尽快地知道日本鬼子快完蛋的好消息,以鼓舞人心。
修建空降飞机场
紧急通知!限七天内在鲁南抗日根据地的西集、羊庄地区建成简易空降飞机场。这么大的工程,那么短的时间,需要那么多的人力。解放区的人民政府没有钱、没有粮、也没有器材,用什么修建飞机场呢?殊不知有了党领导的有觉悟的人民,什么样的奇迹都会出现。一个通知就把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号召来了!日夜奋战,按时完工。当代经过“向钱看”熏染的人,对此根本无法理解。这就是在战争时期有觉悟的人民,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即争取战争的胜利是人民最大、最高的利益。为此可以贡献一切、牺牲一切,这就是力量的源泉、胜利的保证。
苏联红军出兵我国东北,加快了日本帝国主义的灭亡。但是日本政府在苏联对其宣战后的第七天就投降了,像风卷残云似的,形势发展出乎人们的意料!为了更多地消灭日军,解放仍在日寇铁蹄蹂躏下的我国人民,苏联红军决定迅速进关南下,推进到长江。当时的陆路交通已断,能争取时间的办法就是空运。也只有鲁南解放区作为挺进长江的跳板,才是最佳选择。因此修建空降飞机场的光荣任务就落在鲁南人民的肩上。
这个简易空降飞机场没有用上的原因有二:一是日皇于八月十四日宣布无条件接受波茨坦宣言向盟军投降;二是《中苏协定》规定苏军出兵我国东北三省,不能再进关了。
朱总司令命令
在日本政府八月十日发出乞降照会之后,于十一日缅甸前线英军宣布“对日战争仍在进行中”。美军统帅尼米兹宣布“不仅战争状态是存在的,而且具有一切毁灭结果的战争,必须继续进行”。苏联红军宣布:“敌人必须粉碎,不要留情”。就在同一天唯独蒋介石倒行逆施,命令解放区的军队“原地驻防待命”,不许向敌伪军“擅自行动”等等。朱总司令针锋相对地于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命令各解放区的武装部队,向敌军发出通牒,限定时间向我作战部队缴出全部武装部队,如遇拒不投降的敌人“即应予以坚决消灭”。八月十一日又接连发出六道命令,其中有“各解放区的武装部队,向一切敌占交通要道展开积极的进攻,迫使日伪军投降”。我鲁南军区为了有效地执行总司令的命令,把第一军分区的三个主力营编为一个团。由军分区司令员王吉文任团长,地委副书记兼军分区副政委刘春任政治委员,与二、三军分区各一团组成第八师,由区党委书记兼政委王麓水任该师师长兼政委。
王麓水同志牺牲
鲁南军区第八师组建之后,挺进津浦铁路兖、徐段,对日伪军展开了积极的进攻。首战攻克阎村,再打邹县城、宿羊山、临城,连下四个城镇。陈毅司令员亲临前线视察,称赞八师是“攻无不克、坚无不摧的金钢钻”。八师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又发起了滕县战役。在对滕县城发起总攻之前,王师长不幸牺牲,主攻团长王吉文负重伤。为了避免全体指战员的复仇怒火难以控制,对这一不幸的消息秘而不宣,一直到战役取得胜利。
王麓水同志的灵柩由万春圃副司令护送回山里安葬。沿途村民拦路祭奠,泪洒灵前。不少群众难以抵制悲痛的心情,而放声大哭!鲁南人民不会忘记,在斗争残酷、饥寒交迫的岁月里,王麓水同志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在敌、伪、顽合谋侵犯我鲁南抗日根据地的危难日子里,王麓水同志镇定自若地组织指挥了反顽战役,使鲁南局势转危为安!
那是在一九四三年八月,顽军第九十二军一四二师与蒋介石地下军三十六师刘桂棠等敌伪军合谋,阴谋夺取我天宝山、四开山地区。我鲁南党、政、军最高领导机关被困在大峪沟一条山沟里。加上逃难的老弱妇孺满沟坡都是露宿的人,晴天烈日暴晒,大雨时直着脖子挨淋,生活更加困难。多数领导人主张撤出天宝山,转移到尼山抗日根据地。王麓水同志说,我以政治委员的身份对党对人民负责,我决定不撤出天宝山。鲁南是战略要地,敌我必争。天宝山又是鲁南和鲁中之间的跳板,走得容易,回来得难;我决心组织反顽战役,打钮春霖的一四二师,它是强者,也是弱者,强、就强在装备精良,人马众多,超我十倍;弱,就弱在它孤军深入我内地,既“瞎”又“聋”;趁它立足未稳,发起战役,打他个措手不及。若能把他一举击溃,他无家可归,只有流窜。这就是钮春霖与刘黑七(桂棠)等敌伪军不同之处。刘黑七等都有个老窝并有坚固的工事可守。故舍刘打钮。钮春霖部也仗势欺人,大白天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四开山地区。就在顽一四二师行进中,王政委命令三团两个连啃了他一口,击伤钮春霖并缴获武器弹药一部分,拉开了反顽战役的战幕。三团(只有五个连)攻打皇天、夹里涧地区,尼山独立营两个连攻击桃花山,五团两个连攻打滴水崖。这就是一个战役三个战场,把敌人分割成三块。三团得手俘敌一个营,尼独攻下并坚守了桃花山,五团攻占滴水崖,把钮春霖的师部赶上了山。展开了白刃格斗的争夺战。王政委判断敌于夜晚向北逃窜,命令三团黄昏后赶到滴水崖山北大沙河截击,令其他连队作好追击准备。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天的追击战结束了鲁南反顽战役。
我是战役的参加者和目击者。王麓水同志的决策使鲁南形势转危为安,他以少胜多十个连敢打一个师的超人胆略,使军威大振,很快取得了反顽战役的胜利,并乘胜挥师打了蒋介石的地下军——张理元、王洪九。结束了鲁南抗日根据地“东西十余里,南北一线牵”(注:山东分局、山东军区慰问信中语)的历史。
在反王洪九的战役中,一场惊人的厮杀难以忘怀。这是我第一军分区五连、九连打援的战斗。王洪九的王牌特务营约五百人,在日寇炮兵的支援下增援其战斗部队。但是我军阵地上只有日军炮弹的爆炸声,战士们一枪不发,都在鞋底上磨刺刀。敌人进入开阔地,距离在不断地缩短。接着一阵手榴弹爆炸声之后,展开了肉搏战。战场上没有枪声,只有杀声和兵器的撞击声!连长、指导员发现早死的敌尸上刺刀伤多,于是大喊同志们要多抓俘虏、要活的、不要死的。对此无人理睬,谁看到连长、指导员就躲开向前冲,见敌人就捅,杀红了眼!打扫战场时只有六十多个带伤的俘虏。在战后检讨会上,谁也不说自己捅死过敌人。但是私下谁也不隐讳刺刀见红。有的说捅死了五个,给连长报了仇!这是九连战士的话。九连连长倪德胜在攻击王洪九的一个据点时,不幸牺牲。有的说,我捅死了三个解了心头之恨。这是五连战士说的。五连在反王战役之前,被王洪九“咬了一口”,丢了一挺机关枪。这对五连来说,在它的战史上是个奇耻大辱!五连来自五团,它有红军连队的基础,从未打过这样的窝囊仗。这就是两个连队都带着复仇心和满腔怒火上战场的原因。
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但王麓水同志在鲁南人民心中长存。当时为了永远纪念王麓水同志,鲁南区党委决定:双山县改为麓水县,军报改为《麓水报》。
王团长能说话了
滕县战役结束后的第八天,王吉文同志的警卫员来到地委机关对我说:“首长会说话的第一句想见见杨政委,第二句,要我来找你。他想吃子母梨和葡萄、南泉的香大米,那怕是喝一口米汤,我就赶快进山往你这里跑”。我对小张说,杨政委在前方,我转告。所要三件东西,都不是容易到手的。现在不是有葡萄、梨的季节,无法保鲜过冬,可能无望!香大米只有曲阜南泉有,还不是所有的水田都产香米,只有不大的一片水田产香稻。有皇帝年代是贡米,水田现属谁家所有还不知道,南泉是曲阜城的外围据点。敌伪统治很严,能否进去买还是个问号!这一切,你不要对团长说,为了不使他过早失望,你就只说一句“到手就送来”的话。之后我在电话上报告了杨政委。杨对我说,你先去看看他并告我开完会就去看他。
葡萄和梨的产地都在根据地内。抱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想法,派一名政治交通员去子母梨的家乡,天宝山里的大峪沟;另一名交通员去盛产葡萄的油雾地区,请地方党和乡亲们帮助寻找。各村群众几乎都摇头说,这时节那有这玩艺呀!在几近失望之际,一位乡亲送来了有汁的三粒鲜葡萄!他说这是收葡萄时一串青葡萄挂在墙上、一粒一粒地掉,就这三粒干在枝上。找遍了大峪沟,人们都在议论找子母梨的事。一个小孩听见了跑回家拿来八个大梨,把大家都惊呆了!原来收梨时他埋在谷糠里玩,忘在缸里,故完好无损。
为了香大米,折腾得我一筹莫展,思来想去只有不惊动敌人秘密行动,有可能凑效。这去求谁呢?在我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人来:万钧!这就有了一线希望。张万钧同志是曲阜武工队长,有胆量、有能力,这就是希望所在。于是我写了一封请求鼎力相助的信派人送去,他看信后对送信人说:请老萧放心,打保票、我不敢,不会让他失望的;但要点时间,费点周折。三天之后送来了十多斤香大米。来人说,经过一番调查后,队长亲率武工队,潜入南泉,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完成了任务。我说这不是任务,是帮忙,我非常感谢!
万事俱备,再买上几只老母鸡去了滕县城东獾沟。王吉文同志说,咱们能见这次面,要感谢他俩,他眼睛看着两位身着灰军服的军人说。原来这两位是陈司令员派来的最好的医生。王团长用带有感激之情的语气说,他俩经过七个昼夜的辛苦,才把我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他停顿一下看着我带去的几件东西说,我迷迷糊糊地就想这几件东西,今天想想怪可笑。他带有歉意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以安慰的语气说,为了你早日康复,这算不了什么。这两件(葡萄、梨)是天宝的人民送你的。这一件是曲阜武工队长张万钧同志送来的。他尝了一粒葡萄兴奋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说起往事,越说越高兴。他最重要的一处是内伤,像大拇指盖那样大的炮弹皮伤了肺。我怕他说话多疲劳,于是就劝他休息。他说你别走呀!我离开他之后不一会,护士长告诉我,他今天说的话最多,已经睡着啦。王团长伤愈后升任八师副师长、师长,在济南战役中牺牲,长眠于济南英雄山上。
八师向津浦铁路反攻进军之后,在一个短短时间里连下五城镇,都是歼灭战,战果累累。还送给地委机关一群放下武器的日本兵,不须看押,但要武装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不然会被群众打死。但是我八师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除王师长这位红军将领不幸牺牲外,还有两位英雄人物先后壮烈牺牲。爆炸大王马立训牺牲在阎村,为了纪念他将该村改名为马立训村。马立训是原三团爆破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注:刘春语)。他出色地完成了历次爆破任务。山东军区、一一五师授予他爆炸大王的英雄称号。还有战斗英雄陈金合在临城战斗中牺牲!在战斗只剩下一个火力点,屡攻不下,影响战役取得全胜的关键时刻,陈金合挺身而出,扛起重重的炸药包冲向敌人顽强死守的大碉堡。不幸的是他在中途两腿重伤。他仍然艰难地、竭尽全力用双手推着炸药包前进,靠上碉堡后用自己的身体顶住炸药包,拉燃了导火索。一声震天巨响,他的尸骨飞扬!把年轻的生命贡献给了人民战争。陈司令员称赞陈金合同志是“彻头彻尾的共产主义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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