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检行同志来信(1946年12月2号)
盛教育长,上次想写信给你,可是通讯员等急了没给你写,我觉得在你面前是个幼稚的孩子,事实上我大不了盛玲同志几岁,以你的革命斗争经验来说,我更是一个孩子了。在像我们快分别前天的晚上,你谆谆地说着许多关于新工作岗位上的对工作认识与态度,再从在你的周围看到你的那种不疲倦的工作精神而奋勉自己好好工作,这种时间,这种情况要难一些了。因此我很愿意想利用写信给你,而能依旧得到你的指导,你答应过我,在百忙之中也要抽空给我信,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深深刻刻在我脑海的,是你那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样的深刻的自我批评精神,对任何人你都像妈妈样的问长问短的照顾,你的责任性,事业精神,这一切都给予我许多啟导作用, 我将永远牢牢记住,我读了你的自我鉴定以后,更加深刻的认识到我自己的不够,使我向你学习的心更加强了!
我也听到过,你自己感觉到是自我鉴定还检讨的不够,你自己感觉还有些缺点,尤其是结束以后,有许多事情是你难受的,但在我们感觉到这许多不一定是你的缺点,你的值得我们学习的优点是大大超过了这些弱点的,有许多事情在我们了解是有些人该负责的没有很好的负责起来,那你也不必硬把这些拉到自己身上吧!好在您想过以后,你又很愉快起来,这又该使我们来学习的一种畅通胸怀(下略)
我的复信(1946年1月2日动笔,1月11日发出)
检行同志:
除了少年时代,有时为了最親密的同学或親戚稚友們的離別要產生依依情愫甚至因某種傷感而引起掉泪以外,自参加革命以后,我和任何同志因要调動工作而分手的时候,一方面是为政治理智所控制,另一方面也因革命队伍之间调動频繁,逐漸造成越來越励害的一种司空见惯的感情上的麻木,因此从沒有发生任何留恋难舍的感覺,唯有这次警校结束,对于每个同志的道别,我总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特别是对于你的走,我更觉得精神上将丧失什么似的,因此和您在濒河沙滩上边的堤崖上,又猛抬头看见东一群西一群的鸿雁在天际翱翔的時候,我本想和您多讲几句珍重道別的话,因为给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行将如孤雁落荒漠的情感袭来,我只能脈脈无言的目送您身影的消逝,一直至我踏上一叶扁舟,好像踏上漫无边际的征途。
为什么会如此呢?我想像您那样有敏感的同志,而又在最后一个时期,和我天天一块做工作,了解我的处境与心境,或许会体会到吧!
以长期累积起來一种事业精神,受过不少波折而只剩下一片对革命,对同志,对工作的忠誠,在此时局开展关头,想把一樁创造性的革命工作搞好,但由于时局变化对警校开展的矛盾,以及自己领导还有些弱点,成绩沒有达到应有的程度,即不能继续再接再励搞下去,还引起少数同志的不谅解,我也不容向你讳饰,在临末的时候,我真如您所说的那样有些难受的。但为了顾全大局,为了责己严,责人宽,为了更虚心的接受意见,改进自己,而且以我的年龄,阅历及所受党的教育,更应体谅別人,更应该防止一切非布尔什维克的情绪与意识,因此我也能忍受一切,觉得我认识不够,还要学习,而很愉快的结束警校。特别是看到几百位同学将踏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应更有一种精神上的安慰,而您最后几天和我的闲淡,更是如此。但是越是为这一种强烈的自我约束的革命理智约束着,在浅意识中所潜伏着的火一般热烈的某种小资产阶级情感也越多,在某一刹那间迸发出来,在临別时候那种特殊的依依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某种潜意识的无形流露,当然其中也包含着革命情感的因素。
但是你们走了以后,当我到社会部工作的当前,因为工作沒有警校那样繁索紧张,使我真正感觉到正是空寂袭来了、有了这一种空寂的袭来,因此对于警校的若干问题思想上就引起了不愉快的感觉,有好几天影响到我的情绪,这是我整风以来多年间情绪上第一次波动,也许您看惯了我在学校时期那种任何事情搞到我身上来,我总不受影响的表现,不相信我会有这样的波动。也正在这个时候,你的信来了,而又写的对我那样过分的推崇,而又在某些场合,抓住了我的心灵。那时候本来我也巳意识到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如此。你的来信,一方面使我精神上获得安慰,另一方面也引起我的内省,理智上更责备我不应该如此,特別是我的胸襟不应该如此钻牛角尖。同时我更深切的自我检讨,我虽然沒有露骨的自觉的个人英雄主义,但是潜意识中个人英雄主义并不是完全肃清残余的。这一时的表现,还是强调革命事业精神中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沒有做得真正轰轰烈烈,而又不可能做下去,也回到工作平淡岗位的当现,个人英雄主义的潜意识在做怪。我一警惕到这里,我就立刻回过头来,很快的恢复我的工作情绪,把一切丢开。这个过程徐盼秋同志和我在一起完全是知道的,将来有机会时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以彼此勉励,要做一个无时间性的无空间性的沒有任何波动的很自然而又很坚强的布尔什维克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也正因为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我一切以看书和工作来加强我的自我锻炼,避免一切可以带些情感性的啦呱和写信,也因此对于你的信沒有很快的答复,请你謜谅,这并不是我答应了您再忙也要通信而结果是失约,也不是寻常的躲懒。
现在1947年到来了,我对于1946年的思想,已有比较详细的回忆与检讨,展望这革命行将空前胜利的一年,我将毫无芥蒂的保持我一贯的朝气与热情,尽我在这革命的大机器中一根小螺丝钉的责任。因此我现在正在更愉快的学习,研究与工作,因此我也就乘此最愉快的心境写给您这封信。希望今年大家在工作上一定会对革命有更多的贡献;而在思想上政治上也有新的进步,也因而希望你的来信,把您的近况与进步告诉我,使我更能吸收年轻同志们的新鲜血液,鼓励我继续前进。
请您以后的来信中,不用再称我过去的什么"教育长"或现在的什么“主任",而直率的称我同志。你在警校的最后几个月的指导员工作过程中,不但你对校部的整頓帮助很大,而且你以支部书记的地位,对我思想上也有些启发,也给我带些精神上的安慰。而且您还保持着皖南教导队老八队(女生队)的作风,而那样艰苦,模范,认真,使留恋着皖南老服务团紧张,严肃,活泼,团结作风的我更有好感。我感觉得你是个难得的泼辣妹(即是说斗争性强,工作较大胆负责)而温柔(即是说富于革命风趣,不庸俗,富于阶级友爱精神能感动人帮助人)矛盾统一起来的女同志,我是对您很佩服神往的,(当然我感觉得还有些未能去除的女性英雄主义与女性的脆弱),我真想向您学习些东西(要不是为了照顾您的前途和革命的需要,我还后悔那时不下决心留住你),以后不必如此客气,彼此以最能相得益彰的同志来看待,这也并不是我的违心之论。因为我现在深深体会到,以我这样年龄较大的人,只有多方面的吸收各色各种有其独特点的年轻同志的优点当新鲜血液,才能保持我永远的前进,而你就是最值得我学习及保持同志友谊的一个。当然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也愿稍尽我力。
我们以后工作必然会更忙,我们不可能经常作长篇的通讯,但我仍希望在百忙中至少要保持通讯关系,一直至我俩在可能范围内还可通讯为止,你认为怎样?同志?
盛玲我还没有同她好好通讯,她现在仍在一纵队卫生部工作,在新年中本想给她一封信,但还没有动笔,还是想请您先给他一封信,直接告诉她关于学校的事。我对于自己女儿的事,还是心到而实不到,还是个认为什么都已交给组织了,我自己的责任心差。你也许认为对,也许认为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