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钱杰东同志认识是在1935年的春天,那时我在杨柳山河村小学教书,该村离钱的老家小颜庙约一里路。一天,钱杰东到山河村小学来玩,我俩一见如故,谈的非常投机。从谈话中我得知,他对我和我的家庭情况都是了解的,他是有目的地走访。当时他讲了日本侵略华北的状况,国民党内部各派系的政治态度,各地抗日浪潮的发展情况。他的谈话,使我茅塞顿开,明白了不少道理,我对他非常钦佩。他问我看些什么书籍,我说正看李季的《我的生平》,他指出了该书的一些问题,并说李季是第三党。从他的谈话中,我意识到他是共产党员。我表示愿意和他通信,以便经常得到他的指教,他也表示同意。第二天,他便匆匆回聊城师范了。月余后,我曾给他写过信,但很久他没有回信。到暑假,我便离开了山河村。1936年,我到柘沟小学当教员。该校历史上是泗水西北一带的政治文化中心,对人们的思想舆论、社会活动起着指导作用。那时柘沟小学建有“青年读书会”,吸引了城西近百名小学教员和知识青年参加。通过这个组织,可以借阅和传阅书报;对时事、教学、学习中的问题,可以质疑问难;业余时间还可自由走访,互相联系。这一方面是由于当时一些知识青年的要求,同时也是当时柘沟小学的领袖人物——会长赵茨文、刘首民等人藉以拉拢宗派势力的一种方式。我到柘小后,任四年级主任,兼管书报,做一些读书会的工作。这个情况,钱杰东同志了解了。一天,他趁从济宁乡村建设训练班探家之际,专门到柘沟小学找我。我约他到我家中谈了两个多小时,他详细询问了读书会的情况,柘沟小学校长、教师对时局的看法,政治态度等。他向我讲了读书会工作的重要性,提出要大力传播革命的进步书刊,大力宣传革命抗战的道理,驳斥国民党的那些祸国殃民的言论。他给我开了一个20多种社会科学书籍(多是新青年自学丛书)的单子,要我把它作为读书会的主要读物。我按照他的嘱托把这些书籍都买到了,这对于传播马列主义的思想理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那次的谈话中,我曾直接问钱杰东是否是共产党员,并要求他介绍我人党。他说他不是,他也有参加共产党的思想,就是找不到关系,待以后找到关系时可以告诉我。临别时,他说他有事就给我写信,但不叫我给他写信(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地下工作的纪律)。此后他果然给我写过数次信,寄来几次书刊,对读书会的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抗战前后,泗水县的思想舆论界和全国的情况一样,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日本侵略大军开进华北,要灭亡整个中国,这是人人都看得到的。中国该怎么办?老百姓该怎么办?中国还能否存在?这是广大中国人民焦虑的问题,也是迫切要求回答的问题。当时执政的国民党宣传口号是“攘外必先安内”、“中国最大的事是消灭共产党”、“全国要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还有相当一部分国民党员和封建势力大力宣传“抗战必亡”、“日本能够三日亡华”、“降日也能胜日,元朝、明朝都是如此”。中国共产党的宣传是“停止内战,全民大联合,一致抗日”,“坚持抗战,坚持统一战线,坚持持久战,抗战一定能胜利”。在一般群众中,还有的存有当顺民的思想,“谁来随谁,反正谁得天下也得要老百姓。”所以当时的思想战、宣传战是非常激烈的。在这场斗争中,泗水早期的共产党员钱杰东、周蓝田、乔海秋、曹宇光、刘海岩等起到积极的领导作用。钱杰东同志的工作更为出色,因他看的马列书籍较多,对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领会得深刻,讲解、分析问题比较生动、尖锐,所以宣传的效果较好。我记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1936年底和1937年初,他曾先后给了我两次油印材料,要我翻印后在读书会和社会上传播。一是中共中央的通电宣言,反对国民党与日本人搞的“何梅协定”,反对割让华北给日本;一是鲁迅答托洛茨基派的信。中共中央的通电写得非常深刻、生动,列举了大量的事实、证件,有极大的说服力和鼓动性。我记得开头几句话是:“十万火急!万万火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我连夜翻印,秘密传播出去。人们看后,有的奔走相告、义愤疾呼,有的流泪慨叹,一时舆论哗然。
1937年“七·七”事变后,钱杰东由外地回到泗水。当时我们已建立了党支部,并且得到上级指示,要我们与钱杰东发生党的关系。于是我们便一起从事发动群众抗战的工作。
在曲泗宁地区的开辟工作中,钱杰东同志对曲阜的工作是有突出贡献的。曲阜虽有“红二师”的革命影响,但在农村却长期没有党的组织。抗战前,曲阜农村只有朱旭一个党员,但他很早就被捕人狱了。而曲阜又是一个很有革命潜力的地方,所以在1938年初,钱杰东同志利用各种关系,开辟曲阜的工作。先发展了张旭等人入党,后很快在敌人控制严密的曲阜城和津浦沿线广大农村展开了工作,在敌伪内部也建立了关系,还动员了几十个知识青年到省委受训(后来都成了党的重要干部),为以后坚持曲泗宁抗日根据地的斗争打下了初步基础。
1938年初,钱杰东同志对泗水国民党75大队进行了争取工作。75大队是中册、柘沟一带地方保枪团性质的组织,被国民党收编后,组织涣散,纪律松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为整顿和争取这支部队,钱杰东便动员夏云、武雨琴、夏风等几个共产党员到这支队伍中开展政治工作,并在其中发展党的组织,打算把这支队伍拉到人民方面来。1938年5月,钱杰东同志把这一情况报告了省委,于是省委派我和二团参谋周庆标回泗水,共同进行此项工作。泗水县委建立后,也加强了此项争取工作。但由于各种原因,这支队伍还是被国民党强行拉走了,我们的人员退出。争取工作虽然失败了,但我党却在该部建立了一定的基础。不久该部排长王忠臣便率领14人枪投归我泗水县委,县委即以此为基础建立了泗水独立营,从此在泗水才挂出了八路军的牌子,县委建立了机关,开始召开会议,办训练班,向各村征集给养等,创建根据地的工作从此得以广泛展开。
我和钱杰东同志认识较早,但在一起工作只有5个月(我于1938年10月调回省委),对他革命活动的情况知道不多,但对他艰苦奋斗、忘我牺牲的精神和诚实热情而又善于应变的工作作风了解颇深。钱杰东同志自青年时代即患肺病,常常吐血发烧,很需要疗养,但他却安不下心来休养,仍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分昼夜地忙碌。1941年,他到山东党校学习,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坚持要听分局书记朱瑞同志的报告,连续听了三天,由于病情突然恶化,不幸与世长辞了。当时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悲痛。
钱杰东同志长期做地下工作,受过严格的地下工作纪律的训练和锻练,所以他为人处事有一套常人不及的方法与作风。他非常注意工作对象、环境、场合,善于机警应变。他和地方上层分子接触时,表现得温文尔雅,老成持重,没有轻浮现象;与青年知识分子接近时,表现得热情、和谐、礼让,绝对没有骄傲自大的表现;和一般群众相处时,显得平易近人,彬彬有礼。所以他能团结各种人,在党内、党外,在各种事情上,均没有见过他发过火或与人不合等。在日常行动上,他都有周密的考虑和布置。如他到柘沟找我谈工作时,常常借故先拜访那些上层分子和地方势力头子,取得他们的好感,这样就便于活动。他到我家时,对外就说找我哥哥谈事情,尊称我哥哥“详森大叔”,我家里的人都喜欢接待他。他的这种良好的工作作风,便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条件。
我们现在深切怀念钱杰东同志,应特别纪念和学习他优良的思想品质、革命精神和工作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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