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秋回忆抗战初期的曹济舟同志

☆泰泗宁 发表于2015-08-27 11:26:04
曹济舟祖籍泗水县张庄乡三岔河村。他自幼读书,于一九二九年入泗水县张庄高等小学读五年级,一九三一年毕业后考入泗水县立师范讲习所,一九三四年暑期毕业后任小学教员,直到抗战开始。他是我党在泗南地区领导的第一支抗日武装的创始人。其父曹庆路略读诗书,性刚正、明大义,在本乡颇有声望,当过乡长,后务农,有耕、耙、耩、扬全能的一手好农活,一九四一年我泗南办事处成立时任办事处主任。后他家房屋被日寇烧毁,家乡被伪化,在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困境中,曹济舟不动摇抗日决心,毅然带领全家老幼去鲁南抗日根据地费南桃峪栖身。其弟曹恩标以学生身份参加革命,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我泗南独立中队队长和泗南独立团直属中队队长等职。
一九三八年春,日军占领泗水县城后,曹济舟和他父亲号召乡亲们拿起枪来抗日保家乡,大多数有枪户前来参加,不几日就聚集了人枪百余,并公推曹济舟为队长。我和曹是同乡,且有金兰之好,自然也就成了这支队伍的组织者。泗南民众自发的一支抗日武装诞生了,从此,曹济舟放下教鞭,拿起枪杆,走上了抗日的前线。
这支抗日武装刚刚组建,就参加了国民党庞丙勋部攻打泗水城的战斗。庞军攻城失利,东撤至费县境内,曹队返回三岔河地区。因耿家庄的汉奸曹恩广不断制造摩擦,战斗时有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指望国民党抗日速胜的幻想破灭了,汉奸的活动越来越猖狂,这支年幼的抗日武装的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一些不坚定的人相继带枪回家。在形势越来越困难的情况下,曹同我就出路问题商定了三条:第一,绝不投降当汉奸,坚持抗战到底;第二,与国民党既联合又斗争,但决不同流合污;第三,找共产党,争取党的领导,走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的道路。
一九三八年初夏,我曾秘密去邹东田黄镇瓦曲村找到了共产党员朱远程同志。那时,田黄地区在反共顽固分子秦启荣统治之下。朱是我在邹县中学附属师范班读书时的同学。朱的意见是:先去山里受训(期限两个月),回来后再开展邹泗边区的抗日工作,并嘱我等候通知。过了十几天,等到的不是启程通知,而是写有“顷接上峰指示,因情况有变,不能如约而行”等语的一封信,后来得知朱远程同志已不在人世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关系又失掉了!
当年的秋天,曹又派我去泗城南苇家窝找吴秀琛(又名彭彬),打听周蓝田同志的消息。那时苇家窝因离县城较近,已被伪化,并成立了伪自卫团。我扮作探亲人进村,见到了吴秀琛,他说:“蓝田很久没有再来了,待他来后,我一定把你们的情况转告他,并送信给你们。”后来,一直等到一九三九年六月,也没有等到蓝田同志的一点消息。这时曹队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人数锐减,只剩下三十几人了。
在我们千方百计寻找党的同时,泗水县国民党的诸路司令都对曹队垂涎欲滴。不是这个司令请,就是那个司令邀,其目的都是一个:收编曹队,扩大个人势力,但谁也不明说。如国民党秦启荣的第七梯队司令李延寿(国民党员)曾到三岔河把曹队邀请到安德驻防月余,曹济舟始终不谈归属问题,结果不欢而散。国民党的某支队司令王一民(国民党员,泗水城东大鲍村人)以共同抗日为名把曹队邀到白仲泉地区,也没有谈得拢,曹队趁日军进攻之机返回三岔河。另一个国民党的司令孔润阡,也以共商抗战事宜为名,请曹到贾家峪,历时月余,没有谈出什么名堂,也没有听到孔润阡对抗战的“高见”,曹队在泗水城南尖山战斗后,便脱离了孔润阡。
曹济舟顶住了名利的诱惑,保持民族气节,坚持抗日道路,根本不谈归属问题,不和国民党同流合污,一边寻机与日军作战,一边四处打听,争取共产党的领导。
一九三九年端午节,日伪军火烧三岔河。曹队节节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撤至张庄东南的楼山。天黑之后,返回普救山。第二天,曹队下山进村,乡亲们以讹传讹,认为是鬼子又来了,便举着纸糊的“小膏药旗”欢迎“泰君”。当弄清是曹队时,才放心地说:“原来是你们呀,真叫鬼子吓傻了,这也是没办法呀!”由此可见汉奸对群众的威逼之甚了。
汉奸头子曹恩广弄清了南来的这支队伍不是他的主子“皇军”时,就进行伏击。曹队当仁不让,进行还击。战斗过后,曹队宿营圣公山下黄家峪。当夜,在小山战斗失利的我军四支队也来到了圣公山,曹济舟听说,非常高兴,认为有了依靠。第二天,曹济舟和支队机关的同志进行了接触,谈了些小山战斗的情况。遗憾的是,支队首长不在,未能领受更多指示。部队不能久停,于当晚就出发北上了。四支队过后,曹队也只好离开三岔河地区,移住柴禾山西侧的刘家岭。
曹队到达刘家岭的第二天,我去小山后探望亲友并了解小山战斗的具体情况。在西卸甲河遇到王子才同志,他是我的老熟人。他问及曹队和曹本人的前后情况,我扼要作了介绍,当我说到曹济舟坚持的第三条时,惹得他捧腹大笑,他说:“你们太闭塞了,那是过去的皇历,现在是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临别时,王说:“你回去问曹济舟,愿不愿意加入中国共产党,若愿意,你再回来一趟。”我说:“他一定愿意。”王说:“你说了不算!”
我返回曹队时,曹队已被张庄抗日游击队张显荣部收编。我在张庄见到了曹济舟,听他叙说了来张庄编为张部第三营的经过。我对他说:“这无关紧要,张显荣不是国民党员,他不和国民党靠近乎!秦启荣封了他个保安第四旅副旅长,调他到莱芜整编他就不去。后来秦从莱芜来邹东路过张庄时,张显荣弓上弦,刀出鞘,架上机关枪欢迎秦,结果秦解决张部的预谋未能得逞。我们这样,正可以利用他们。”
当我谈到小山之行,王子才嘱托我问他是否愿意入党的事时,曹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入上?”我第三次见王时,给曹济舟办了入党手续。这件事照现在看是不大象样,但这是事实,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只能这样。一九四三年整风运动中,曹就曾说过他入党是“隔山照”。曹济舟入党后,我党在曹营建立了党支部,我任支部书记,曹任支部宣传委员。从此,曹营虽还在张显荣部下,但已成为我党掌握的一支抗日武装了。
曹济舟入党后不久,费南我党派李成功来给曹营联络,并引荐曹去会见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彭雄,争取主力西进邹泗边区,开拓抗日根据地。此行,征得了张显荣的同意,张派他的特务队长杜嗣存一同前往。曹带本部人枪到达柳峪,和费南独立营同住一村。曹在苗庄支队司令部见到政委周冠五,周说:“主力西进的问题我不能决定,你们去费北见彭司令。”曹济舟不顾个人安危,只身前往,见到彭雄。彭对曹说:“欢迎你来。本有西进的打算,但因暂时抽不出兵力,只好以后再说了!”曹济舟返回费南途中,被国民党五十七军扣押,我独立二营派人以八路军的名义把曹要回。
曹见主力不能西进,就不想回张庄了,独立二营也欢迎曹留下。就在这时,乔海秋同志来到了柳峪,他说:“一定要回去。我正考虑泗南我党的落脚点问题,就听说你们来了,所以我连夜赶来找你们,你们不回去,我们在泗南就没有立足之地。张显荣现在还打着抗日的旗号,我们要争取他。”就这样,曹营又回到了张庄。
乔海秋同志西进的公开名义是尼山工作团,有团员十余人。到达张庄后,张显荣为工作团接风洗尘,并安排了住宿和给养供应问题。曹营回到张庄后,坚持了在费南建立的操课制度,尼山工作团派两人负责上政治课和教唱抗战歌曲。朝曦之中,嘹亮的号声和激昂的歌声在上空回荡,振奋着人们的抗日精神。
在泗南地区,提起张显荣部第三营,知者不多,说到曹营,则妇孺皆晓。这是因为曹营实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密切了军民关系,所到之处,无不欢迎,被群众称为“八路”。张显荣在安德曾对村民说:“我的队伍既有游击,也有八路。”曹营被乡亲们称为“八路”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九三九年冬穿的棉军装是费南独立二营赠给的,一九四〇年的单军装是封振武司令从泰泗宁送来的,一律草绿色。这就使曹营不仅在作风上与张部一、二营不同,连军装也不一样。曹营实质上已是一支没有八路军编制序列和番号的八路军。
曹营被群众称为子弟兵,但却被反共顽固派视为眼中钉。当时在张部的国民党反共顽固分子有两个,一个是军法处长孔兰坡,另一个是副官处长李某,他俩一次又一次地设计陷害曹营。如曹营离开张庄驻防王家口,不数日,他们便对张显荣说,曹营要投靠八路军,应及早处置。这个情报是夏传璋同志飞马来报的。夏传璋是我党泗水县委书记夏风的弟弟,派到张显荣跟前的秘密党员。为了消除张的疑心,曹济舟同志果断地率队返回张庄,并作好了一切应变准备。这一行动粉碎了孔、李二人的阴谋。当曹济舟同志从费南独立二营要来了棉军装时,那两位反共分子见有机可乘,便摇唇鼓舌对张显荣说:“这成何体统!不是成了公开的八路了吗?”张显荣无可奈何地说:“谁的棉袄都挡寒!我们自己有困难,乐得如此。”这个情报,也是夏传璋同志报告的。
还有一次,张显荣带队向曲泗宁边区的敌占区游击时,要曹营留守,司令部留下的是副官处长李某。李处长为了诬陷曹营,就给张显荣写了一封信,说曹营要叛变投八路,应把它立即缴械并逮捕曹济舟等人。张显荣读完那封信,拍了一下桌子,什么也没有说。当时,张的手枪队长李崇胜(我发展的党员)在场,看到这一情况,感到吉凶难料,怕曹营吃亏,便派他的亲兵给曹营送来了密信。曹济舟说:“看来这位副官处长不置曹营于死地,他是死不甘心的!我们要严加防范,见机行事。”不几天,张显荣给曹济舟一封信,内云“我军已将孙徐敌军据点包围,请调八路军费南独立二营前来助战”。我们分析,张显荣这封信与副官处长的黑信有关,但还不象要解决曹营,因为他知道八路军不是好惹的,如果想收拾曹营,就不该把二营调来。很大的可能是借此试探一下曹营同八路军的关系究竟如何。曹济舟同志考虑再三,即派人去费南把独立二营调来,同曹营一起开赴前线。行进到安德时,又接到张“停止前进”的命令。曹营和二营在安德东门外作好了应变准备,张到达后未发现有异常表现,还向二营道谢,对曹营一如既往,那位反共顽固分子的阴谋又破产了。
一九三九年晚秋,张显荣率部西进至曲阜、邹县之间的马鞍山地区。这个地区早被伪化,张部的进入,威胁着曲阜、邹县两地敌人的安全,两县敌人均调集了大量兵力迎击。曹营刚刚到达鞍上村,就同邹县前来合击的敌人交上火,小小的马鞍山被敌人四面包围,激战终日,天黑后敌人仍不撤退,借助照明弹进攻。张部被迫突围,连夜返回。在返回的途中,编入曹营不久的“牛连”不辞而别,曹营的基本队伍只剩下二十四个人了。其中共产党员和非党同志各占一半,形成了“一带一”的巧合。
这年的冬末,乔海秋同志来到邹县许老庄住下,指示曹营要“搞枪,扩大队伍”,遵照这一指示,曹营参加了八路军六八六团第一营解放司家庄、杨园、高家庄三村的战斗。接着夜袭故安伪八区区小队,活捉小队长王徽五,并以八路军的名义在敌占区张贴标语,散发传单。第三次战斗是除掉抢劫扰害百姓的黄营。以上三次战斗,不仅缴获了几十条枪,更扩大了曹营的影响。特别夜袭故安之后,曹营在敌占区的声威大振,许多不愿当亡国奴的青年纷纷来投,连伪县教育馆长王常棣的儿子王彦章也来曹营参了军,队伍又发展了。
一九四〇年的秋天,鲁南区党委、鲁南军区决定建立第一地委、第一军分区。按照党的指示,曹营脱离张部去泰安石、放、华地区改编为我军分区第一区队,曹任队长,曹营成了名副其实的八路军,实现了曹济舟同志的愿望。之后,曹济舟同志率部随司令部南下邹东,坚持尼山根据地的抗日斗争。
自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〇年近三年的时间里,曹济舟同志和他领导的队伍,历尽艰辛,特别是一九三八年到一九三九年的上半年,是在无人“领路”的困境中度过的。他不受名利诱惑,也没有被困难吓倒,终于实现了他信守的三条诺言,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周蓝田同志曾说:“二区队是沙里澄金(二区队五百余人,经过泰泗宁地区反伪化斗争,到南下邹东戴家庵时,只有百余人了),一区队是泥里挖金!”这是最好不过的赞誉了。曹济舟同志的这段历史是清白的,可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
曹济舟同志近五十年的革命斗争史,我只写了不到三年的一段,还只能述其梗概,挂一漏万,请知者指正。
作者萧剑秋,曾用名鲁樵,泗水县圣水峪乡萧家峪人,一九三九年六月入伍,同年入党。在泗水曾任党支部书记、区委书记、工委组织委员、泗南游击队政治指导员、武委会主任、民兵自卫团长、对敌斗争站长等职。一九五六年调中国科学院,先后任干部局处长、生物物理研究所副所长、党委副书记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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