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的入党
三八年的十一月上旬,我从岸堤干校结业后,带着行政和“民先”队的组织介绍信,来到中共山东区委(后改为山东分局)秘书处文书科报到接受新的工作。科内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抄写和油印党委机关的各种机要文件。我从局埠回到科里,就去隔壁的政治处找陆干。我走进二门,碰上张毅同志,我便问他:“陆干同志在里面吗?”他说陆干同志最近因公出差了,你找他有事吗?”当时把我要求人党的愿望和赵子平叫我找陆干的问题,全告诉了他。张毅同志说:“这几天陆干同志因公外出,你和我说也一样。”他把我带到大门外转变处,他问了我的家庭情况和家中还有哪些亲人?也问到参加抗日游击队的经过。我都如实地告诉了他。他说:“根据你的家庭情况和个人的表现,可以要求入党,但要完全服从党的利益和党的需要,个人的一切都要交给党组织安排,并要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一切来服从党的利益。你考虑一下,能否做到这些?”我说明:“我个人别无瓜葛,家中还有个祖母年岁很大了。我父母死后,全由她来抚养我,想起来还有些放心不下。”他说:“如无其他问题,你可先写个入党申请书(怎样写法他也告诉了我),今晚上写好,我们明天晚上再来这里谈一谈。你把写好的入党申请书交我。”第二天晚饭后,我把入党申请书交给张毅同志这次他问我:
“你对入党问题还有什么考虑吗?”我说:“没有其他考虑,我可以完全服从党的需要。”过了几天,张又约我到大门外去谈。他一开始就告诉:“我向党支部汇报了你的入党申请和个人的家庭以及入伍经过情况。党组织同意考虑你的入党要求,现在给你一张入党志愿书,要按照表上的要求填清楚。如果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可来问我。”我接过入党志愿书,仔细看了一遍,有几外弄不懂,他又很耐心地告诉了我。当天晚上我把入党志愿书填好,送交张毅同志。又过了两三天,他口头通知我:“梓云,我要先向你表示祝贺,你的入党申请,党组织批准了。你的入党时间是从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三日算起,按党章规定,下中农出身有三个月的候补期。入党介绍人是我(张毅),时间和名字都不要记错。”他告诉:“你的组织生活编到文书科小组来过,要按月交党费和按时过党组织生活。”
我在文书科的党小组开小组会时,我才知道张廷湘(后改名张惠),宋光先两人,在白佛寺学习时已由指导员张泽生介绍入党。(由于后来宋光先叛变投敌,张泽生还受到党内通报批评。按党章规定,入党介绍人对被介绍人,要负政治责任的。)
关于我的入党,张毅同志曾在批准之前,到军政干校军事队,找赵子平面谈了解过。赵是我入伍的介绍人,他对我的情况最了解。
据我后来了解,赵子平在“七七”事变前,曾在临沂三乡师读书,他是三乡师地下党的支部书记。日本投降后,我到临沂县委工作时,县委组织部长唐军同志对我说:“他在三乡师入党也是赵子平介绍的。在抗战以前,临沂三乡师的地下党遭到韩复榘的破坏。赵被迫逃到乡下隐藏起来。从此他和党组织失掉关系。直到我入党之前,他的党组织关系尚未正式恢复。但是他的抗战救亡活动都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在我的入党问题上,他曾向四支队政治处的党组织介绍了我从兰陵抗日游击队来干校学习的经过和表现。因此,我向党组织提出入党申请后,比较快地批准了我入党。
六、记“三擒今井”
三国时期,曾有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动人故事。抗日战争初期,我山东八路军和民兵战士,也曾开创用土炮打落日本飞机和“三擒日本空军飞行员——今井清吉”的战斗事迹。
三八年的初冬,日本轰炸机多次飞临我沂蒙根据地北部的太河镇上空,连续进行了野蛮的轰炸,给当地人民造成重大伤亡和严重破坏。愤怒的民兵在太河镇附近山上,架起打猎的大土炮,准备严惩日本飞贼。
十一月的一天早上,一架日本轰炸机,穿边浓密的晨雾,又飞临太河镇上空,进行疯狂的扫射与轰炸。太河镇里有几处中弹起火,日本空军依仗我八路军缺乏高射炮等防空武器。肆无忌惮地轰炸之后,又作低空飞行,观察轰炸效果。当敌机俯冲下来,又沿山坡上升时,我严阵以待的太河民兵,用土炮瞄准敌机,“轰隆”一声巨响,击中了机翼。敌机立刻失去平衡。飞行员今井及时跳伞。飞机象受惊的的野马,在山岩上撞了个粉身碎骨。
当地军民,见日本飞贼想跳伞逃命,立即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这位日本“皇军”飞行员,终于在愤怒的军民面前,乖乖地举起双手投降了。满腔仇恨的太河农民,举起拳头,要惩罚飞贼。这时,我八路军指战员也赶到了现场。劝阻老乡“不要虐待俘虏。”人群里有人高喊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我千刀万剐他都不能解恨,还优待他个屁。”但是愤怒的人群,终于被我八路军的指挥员说服了。
这是我国抗战开始后,在敌后战场上,第一次用土炮从空中击落敌机并生俘日本飞行员。按照上级命令,立即把俘虏押送来山东八路军司令部驻地——岸堤。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我和李镇、蒋亭、商景才等同志正忙着油印文件,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接着便有人喊“文书科的同志们,快出来看啊!被俘的日本飞行员押送来啦。”我们全科十来个小青年一拥而出。这时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押送俘虏的一排战士,雄赳赳地由东往西走过来。日本俘虏已穿上灰色棉大衣和不挂帽徽的棉军帽。他两手下垂,低着头,大步走着。他满脸胡须,瘦长面孔红得发紫。乍看起来好象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他走过我们面前时,尽力把帽沿往下拉了拉,帽了几乎遮住双眼。日本“皇军”的威风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们刚回到科里,四支队政治处副主任杨刚毅同志走进来,微笑着告诉我们:“现在要加给你们一项新任务,你们全科同志,要负起宣传教育日本空军俘虏的重任。他的名字叫今井清吉,简称“今井”。这项任务可不简单啊!因为日本士兵受法西期教育很深,在战场上只剩下一个人,他也不肯放下武器。曾有一个日本伤兵被我军俘虏了,卫生员把他背起来送往医院治疗时,他竞把卫生员的耳朵咬下半个。”听到这里大家都笑起来。杨刚毅同志严肃地说明“这可不是笑话,你们要提高警惕,首先要防止他自杀,如果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影响就不好了。向他宣传我们优待俘虏的政策,解除他的思想顾虑……”。杨走出不多会儿,两个战士把今井押送到我们院子里,让他住进我们科隔壁靠北的两间东房,房内只留下一付床铺,一张方桌和一条长凳;床上有清爽的棉布床单和厚厚的兰花粗布棉被,派通讯员小吴给他送水打饭。从此,我们科里的同志经常到隔壁房间去找今井谈话,向他进行优俘政策宣传,同时从生活的各方面打破他的顾虑。
开始两天,今井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还不断地流泪。同他讲话,他好象根本没有听见,心情显得十分紧张和沉重,我们一再向他解释八路军的优俘政策,他好象听不懂,总是摇头。当时又找不到高明的日语翻译,怎么办呢?这时科里的小宋提出个办法,他说日本文字和中国汉字基本相同,我们和他笔谈,可能看得懂。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我们第一次和今井笔谈,李镇科长用铅笔在白纸上写道:“今井,你不要害怕,八路军的优待俘虏政策是:只要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们对待敌方的俘虏,是不许打骂与杀害。也不许搜俘虏的腰包。”把写好的纸条递给今井看,他接过纸条看了一遍,脸上透出一丝微笑。接着又看了一遍,沉思了片刻,把微笑又变成了忧愁。我们又用笔问他:“你为什么忧虑?”
他终于用笔回答:“我要死了,死了的,八路军的,要杀死我的。”
我们又给他写道:“你看我们这些同志,象是要杀你的样子吗?”
他很快用笔来回答:“你们的,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还担心害怕呢?”我们又问他。
他再用笔答:“中国村民,恶言恶行,可怕极了。”
我们看了他的回答,想起了,在太河他被俘时,曾被农民打过几拳头。明白了他的心理。
小吴把晚饭送来了。他用杨副主任教给他的那两句,半生不熟的日语,向今井叫道:“今井:梅西,梅西的”(今井,你吃饭)。
今井看着小吴送来的雪白的馒头,一盘炒鸡蛋和一碗肉汤,他摇了摇头,表示吃不下。
他端详小吴的和善态度,又迟疑了好久,才喝了两口肉汤,其余的都不肯再吃了。
晚饭后,杨刚毅同志又来指示我们:还要继续做今井的思想工作,尽快打消他的顾虑。
晚上,我们又同今井笔谈,把话题转向家常事务。
首先问他:“你今年多大岁数?”
今井笔答:“我今年二十六岁。”
我们听他说只有二十六岁,大家都指着他的山羊胡须大笑起来。他也手摸着胡须,摇了摇头,随着我们也笑了起来。
我们告诉他:“明天要理发、刮脸。”他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我们问他:“你什么时候应征入伍?”
他答道:“我高中毕业时,就被征兵进入空军航校,接受飞行训练。没有学完全部课程就被编入空军派遣到中国来参战”。
又问他:“你结婚没有?”
他答:“没有”。
文书科的小宋用笔插话道:“你是受到军国主义的驱使来到中国,是吗?”
他连忙摇头,并用笔写道:“不是,不是。”他认为这话是对他的污辱,极力否认。
临结束笔谈时,我们告诉他:“在战场上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是,你当了我们的俘虏,放下了武器,我们就要按照毛主席规定的优待俘虏政策,让你享受到八路军的优待,对这些你相信吗?”他反复看了这段话,点头微笑了一下。”
临走时劝他:“吃饱饭,好好休息。”当小吴把热好了的饭菜送来,他吃了个饱餐才睡去。
第二天,第三天我们继续找他交谈。
我们问他:“中日两国在历史上,曾经是友好邻邦,后来为什么变成仇家?”他也写道:“日本的文字是向中国唐朝学习的。”小宋问他:“既然中日两国历史上曾经是友好邻邦,日本鬼子为什么又来侵略中国呢?”
今井看到“日本鬼子”这四个字非常的反感,用笔在下面划了一条横线。他还辩驳道:“我们不是来侵略中国,是打回老家来。”我们看到这话有点奇怪,又反问他:“日本人打进中国来,怎么能叫做“回老家呢?”
他解释道:“日本人的祖先出生在中国,到了秦朝的时期,被赶出中国,漂流到日本荒岛上安了家。”
我们郑重告诉今井:“这是日本的军国主义者故意歪曲中日两国的历史真相;历史上记载过秦始皇执政时,为了寻求“长生不老药”曾派方士卢生,侯生带领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到蓬莱外面的某个海岛上去求仙药。但不是日本岛,而是渤海湾里的某个小岛,那时中国的木船还很难渡过对马海峡。这些伪造的历史,正是日本帝国主义为侵略中国制造的藉口。”
一谈到这些,今井又怕起来,愁闷不语了。问他:“为什么又愁闷起来?”他真截说:“我看,早晚你们是要杀掉我的。”问他:“你从何说起呢?”他写道:“如果你们真优待我,晚间为什么要把我住的房门锁上?”
我们向他说明:“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由于日本侵略军到中国,到处烧杀奸淫,激起全中国百姓们无比仇恨,我们要防止有人对你进行报复。”
他看了这段话,迟疑了好长时间才写道:“日军不会烧杀奸淫的。”
我们问他:“你在太河投过几枚炸弹?”他说:“投过十多枚炸弹。”问他:“有没有命中目标?”他立即答道:“大半命中目标”。再问他:“你看见太河镇里起火没有?”他答:“看到几处起火。”
我们指出:“既然大半投弹命中目标,镇里多处起火,这不是烧杀又是什么?”他低下了头,不敢再辩了。
为了解除他的顾虑,我们向他说明了“虽然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给我国人民造成巨大伤亡和严重破坏;但是,我们不把责任算在俘虏身上。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当了俘虏,我们就按照优待俘虏的政策来做,可以既往不咎。”问他:“这几天你受过虐待没有?”他立即回答:“没有虐待,你们对我很好,非常感谢!”
今井的情绪是忽好忽坏,忽冷忽热,这在被俘的日本侵略军身上,也是很自然的。我们向政治处汇报了今井的情况。杨主任告诉我们:“为了进一步教育感化今井,你们可以在饭后时间,带他出去散步,或者和他打打篮球都可以。”
此后,除了继续笔谈,每天吃饭后都带他到外面散步,有时也到篮球场上去一起打篮球,大家相处得很随便。有一次,我们十来个人走出岸堤西门,沿着汶河北岸边走边谈;我们的话,他也听懂一些,加上手势,他基本上能明白我们说的大意。
这天,他指着汶河南岸的高山问:“这叫什么山?”告诉他:“这是艾山。”过了一会又问道:“临沂在哪个方向?”我们也指点告诉他:“在东南方向。”我们没有警惕到,今天是在为了逃跑作准备。两个星期以后的一个早上,小吴来给今井送开水和早饭。一边用手敲房门,一面叫喊:“今井,梅西,梅西的。”没有动静,又连叫了几声:“今井,梅西,梅西。”仍不见回声。小吴急了,跑到文书科来告诉我们:“今井不响啦。”我们听到小吴的急促话语,有几位同志立即赶到今井住房的窗外,撕破窗纸向里察看,床上没有人,有同志猜测道:“可能他悬梁自杀了,快推开门进去!”把房门推开一看,人不见了。再往方桌上面看去,房顶上打开了一个洞,大家立即明白了,“噢!”今井从房顶上逃跑啦!快去报告政治处。”(注:因为是麦草、高粮杆盖得房顶,很容易打开一个天窗逃出去)。
杨刚毅同志知道后,随着李镇科长赶到今井的住处察看了一遍,杨副主任指示:“我估计他还没有逃出根据地,尽快通知各地驻军和民兵,注意搜查。”
到第二天早饭后,有人告诉我们:“今井被民兵押送回来啦!”正巧杨刚毅同志也在我们科里,他立即向我们指示:“对待俘虏,我们要做到仁至义尽,不要因为他逃跑被抓回来而讥笑他。”
我们全科同志听到今井又被押回来了,大家又喜又气。到了街上,看见今井被几个持枪的民兵押送回来,没有捆绑,他却倒背着双手,面无人色,,象一个醉汉一颠一跛地走过来。走进参谋处去。
不多会儿,两个战士和小吴又把今井带到原来的房间里。他见了我们,两眼流泪,泣不成声。我们用笔告诉他:“你不要害怕,回来就好了。”他流着眼泪写道:“这次我一定活不成了!你们不会再优待我的。”
我们问了民兵才知道,今井在夜间逃出岸堤后,向着东南临沂城方向,沿着山坡走,天还没亮就摸到沂蒙山区南部的张庄镇。他想沿着公路向临沂城走去,被公路上放哨的民兵发现了,盘问他时,只向民兵吱吱唔唔地,话语讲不清楚,他将要走过民兵岗哨时,另一位民兵大声叫他站住时,他想逃跑。这时,站岗的民兵“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膛,高声喊道:“你再跑,开枪啦。”今井听到枪栓推子弹上膛的声音,他不敢跑了。被两位民兵上前抓住。问他:“你要往哪里跑?”他手指着南面“临沂的,临沂的。”民兵们叫道:“噢!”他是个日本鬼子。”这句话今井可以听懂,他还想强辩。有个民兵猜测道:“他可能是那个被俘的日本飞行员。”另一个民兵也看出来,应和道:“正是这个家伙。”民兵举起拳头刚要打他,刘区长也赶来,劝阻民兵,不要打他,八路军不许打骂俘虏的。刘区长当天派张庄的民兵连夜把今井再押回岸堤。
仍旧由我们科里的同志继续做今井的思想工作,明确告诉他:“我们不怕你逃跑,你要逃也逃不了,到处都有民兵站岗放哨。各地都有八路军驻防,你逃不出沂蒙山区;我们不怕你逃,只怕你不听民兵岗哨的命令,被他们开枪打死。”
我们仍然要优待他,小吴还是照常给他送茶饭。由于他受日本法西斯教育太深,对我军的优俘政策总是半信半疑。被张庄民兵押回来,过了大约一个星期,他又从原来的屋顶上那个天洞逃走了。这次他不走原来的路线了,他先奔向东面的沂河,沿着沂河西岸再向南走,一夜摸到河阳村。如果再向南走出两里,就进入敌占区了。这次又被河阳的民兵巡逻小组查住了。张庄查获日本俘虏的消息,早已传到河阳。民兵早上巡逻时,发现一个穿灰色棉大衣的人,沿着沂河边上的台潍公路向南走,当时就产生了怀疑,立即上前拦住。还没有问出两句话,就断定了,他就是张庄查获的那个日本俘虏。先把他送到河阳乡公所,当天便押送岸堤镇。这次是下午快吃饭时,河阳的民兵把今井押送到岸堤,直接把他押到四支队政治处。这是今井第三次被押送回来,他没有上次那么紧张,知道八路军不会杀他。我们都笑着说:“今井,回来啦!”他也向我们微笑点头。他住过的房门开着,他就走了进去,坐到原来的床铺上,他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了。我们问他:“今井,你能不能逃出去?”
他摇着头说:“不能,不能。”我们问他:“你还准备逃跑吗?”他郑重向我们说:“我相信你们会胜利,我衷心感谢你们,我做过对不起中国人的事,但是我做了你们的俘虏,你们不杀我,还把我当朋友,请你们相信我,我不会再逃了,我决心等到战争结束,遣还俘虏时,即时我再回国与家人团聚。” 后来他提出:“我到你们住处玩玩好吗?”我们说:“欢迎你来。”他来到文书科,看到李科长的京胡很有兴趣。问他:“你会拉京胡吗?”他说:“我不会这个,我会风琴、钢琴。”到开晚饭时,他看见我们打来的饭菜,都是黑红色的高梁煎饼和每人一片黑碱菜。他问:“这个好吃吗?”我们说:“很好吃。”他要尝一尝。我们给了他一点,他放进口里一吃就马上吐出来了。他说:“这个不好吃,你们为什么不吃白的面包?”我们说:“这是优待你的。”他看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提笔写道:“你们八路军,真伟大啊!说到做到,你们必胜。”
今井以后没有再逃。三八年底,中共山东区委和八路军山东纵队司令部(简称“山纵”)机关,由岸堤移防到北沂蒙县的王庄驻防。上级领导为加强战场上的对敌喊话宣传工作,开办业余的日语学习班。今井接受了聘请他教授日语课的教学任务。我到王庄时,也报名参加了日语学习班。今井自编教材,油印成课本,每天早饭后,到王庄北面的山坡上给我们上日语课。我和今井是老相识了,上课时我叫他:“今井先生”,他笑着说:“叫同志”。
后来不久,今井也的确成了我们八路军的同志。驻王庄时,曾有一个日本间谍,化名“李琢”,“自动投诚”过来。当时我们对他就有怀疑。但没有抓到证据,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这个姓李的家伙很狡滑,他到处假装进步,开大会时,他也上台唱抗战歌曲,中国普通话讲得很流利,据说“战前他曾在哈尔滨银行待过。”当他和今井接触后,多次进行挑拨,怂恿今井再次逃跑。今井不肯,他又恐吓今井说:“八路军是‘先甜后苦’早晚是要杀掉你的。”本来今井表现很好,他突然顾虑重重,情绪消沉。领导上多次找他个别谈话,他终于揭发了李×的间谍活动。在他帮助之下,迅速彻底地破获了这个打入我军的间谍组织。那个姓李的家伙被我枪毙了。
四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中日两国的正常关系恢复了。在这新的历史时期,我回顾起四十三年前的这位日本朋友,还深有所思。如果他还健在,我倒希望他再来中国观光一番,看一看已经站起来的中国人民,可以为发展中日两国政府和人民间真诚友谊做些新的贡献。(未校对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