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八年》二:进军沂蒙山1(文/张剑)

LLZZ8117 发表于2018-11-07 21:03:45

第三章  进军沂蒙山

一、归队

    三八年六、七月间,我经过两月多的逃难流亡生活,又回到被日寇摧残占领过的故乡(兰陵镇),每天都盼望着子平的消息,真是焦急万分。

    一天午后,我在住村张家庄东头大汪南岸,碰见王川同志,我很高兴,顺便问他“子平的消息你听到过吗”他告诉我“听到了,我也正为此事想来找你通通消息,子平已带领兰陵拉出去的这个连,改编成八路军,他仍担任原来的连长”我又问他“你看我应该怎样去找他们呢?”王说“你先到景田那里,问清楚路线再走”第二天上午,我就抓紧时间去找景田,这次又未碰到,他家里人说“到西面的甘露沟去了”这时,我再到兰陵东面的于家官庄去找陈学继(陈是北大寺时的司务长),向他打听子平和景田的消息,可巧,他也不在家。我只好当即转回来,当我回来走过一条小河,经过苟子墓后的东西小路时,使我出乎意外地遇上景田的三弟,他正在这里锄高粮地,我就问他“三叔,这几天大叔(景田)到哪里去啦?”他说“梓云,我也正想去找你,你大叔要我告诉你,子平已带来口信,我们兰陵拉出去的游击队现已改编成八路军,子平仍担任连长,营长是十字路的谢焕文,他现在改名谢辉。城南房家庄的房大爷,刚从部队看儿子回来,他说“子平和大伙儿都盼望你早点回队去,你准备何时去,可先去给你大叔商讨一下,他可以告诉你路线和地址”我兴冲冲地回到家中,急忙吃过午饭,正想去找景田时,可巧,房大爷到我家来了,我真高兴啊,我们一见面,就像久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他告诉我:“我是刚从部队回来,昨天去看了景田,今天特来看望你”。他把王川告诉我的部队改编情况,又更详细地告诉了我一遍。并说道:“我这次到部队去看望儿子,在那里住了一两个月,部队打了好几个胜仗,补充了不少的枪支弹药,最近也换上夏季的新军装,都是草绿色的。我来之前,刚打下腾县山里的冯茂(是个地主汉奸的顽固堡垒)。这几天又在打东蒋的申宪五,赵连长和同志们都盼望你早些回部队去,这次我来时,大家还特别嘱咐,要我来看望你,我兴奋地告诉他:“我要争取尽早动身回部队去……。”

    我日夜盼望的好消息,终于盼到了。房大爷走后,我就抓紧时间进城去找景田,这次被我找到了,一见面,他就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子平已经带信来,我们的部队目前驻在滕县山里的东蒋附近,子平希望你快点回去。”我说:“我也早想回部队去,几次来找你都未碰上。”他说:“我这几天也正为此事奔走,房大爷刚从部队回来,他去看过你没有?”我告诉他:“房大爷看过我了,他刚走,我就来了。”景田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啊?”我讲:“我希望越快越好,我在家实在呆不住了,现在还要去准备些路费,我准备好了,还要来请你给我开个路线和地址”他说:“我马上就给你写好,免得以后你临时来找我时碰不到”。他当天给我写好了一封简单的接头信和路程单,还告诉我:“你从这里先到临沂城南的三重镇小学里,去找丁梦荪,他是临郯青救团的领导人,你找到他之后,下一段路程怎么走法,他会告诉你”。

    我在家又待了两三天,准备了外出的简单东西,把我要回部队的计划也告诉了奶奶。这时,她虽然已经是七十四岁高龄的老人了,根据当前的危险处境,她却毫不犹豫地支持了我的归队计划。她说:“我同意你快回部队去找子平,你在北大寺当游击队时,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家就在城墙边上,日本鬼子经常从兰陵经过,你在家我也很不放心,我这样大的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去见阎王,我从心里舍不得离开你,你十来岁就死去父母,是我把你抚养大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有什么法子呢?我不死,总盼望着你回家来看看我……。”她讲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也哭了。

    为了找到一个熟悉路的亲友带我到三重镇,我先到了城西郭家楼,原先当学徒的店里,请我靳大伯给我找个熟悉路的人一同走,他找到峨山后的一个贩私盐的生意人,他姓王,也是我三姑夫的亲戚,他答应带我到三重镇,临走之前,我奶奶把家中仅有的一块银元给了我做路费,郭家楼的靳大伯又给了我三块银元,这样路费问题就解决了。

    三八年的七月上旬,高梁已经长得有人高了,天气半阴,我从郭家楼同一位贩私盐的姓王的亲戚由郭家楼向东北方向出发了,我叫他表叔,这条路线他很熟悉,他带我尽走小路,比较安全。高梁已经人头高了,他赶着两头驮盐用的毛驴,我们两人都骑上他的毛驴,一早动身,当天下午就到了三重镇,先找到小学,又找到丁梦荪同志,姓王的亲戚未停留他就接着朝日照方向走去了。

    我来到临沂城南的廿五里处的三重镇走进了小学校,见到丁梦荪,我把景田写的介绍信交给他,看过了信,他很热情地说“梓云,你在我这里休息两天,再到四支队去好啦,明后天我把路线告诉你”。我告诉他“我想尽快去找上部队,打算明天就走”。他说“也好”。并问我“你认识韩去非吗?”我告诉他“我们很熟。”他说:“这样更好,你们熟悉,我就不用写信了,你告诉他,不几天这里还有人要经过他那里,去非现住临沂城西的甘露寺,路上很安全,你从这里出发向西北去,先经过石埠,再往北走七八里路就到了甘露寺,他住在原来的小学里”。

    我初到三重时,也曾看到孙鸣光和石涛等同志,他们分别在小学的两间教室里给几十位青年学生讲课,当时我还不认识他们,是后来到省战工会工作时,曾和孙鸣光同志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谈到这一段历史情况。

    我到三重的第二天,就按原计划告别丁梦荪,奔向甘露寺,经过石埠村,也看到一些青年男女,在树林里听一位教师模样的人讲课,我进了石埠村未停留,又赶路步行到甘露寺。找到原来的甘露寺庙(后改建成小学校),这时小学已停课,驻进一伙游击队,去非就住此地,我在这里找到了他,他穿着白汗衫白裤,我在这里和他一起住了两天,他向我介绍了这里的情况,才知道这是王洪九刚成立不久的游击队,去非到此搞统战工作,他的身份未公开,通过去非,我在此地还交识了一位新朋友(王剑魂),他会拉京胡,我也很喜欢京戏,因此和他认识了。后来剑魂曾于三八年秋天进岸堤干校学习过,结业后留在战地服务团当演员。

    去非在此也向我介绍了四支队的最近活动情况,并告诉我:“你先到费县城西地方镇,找到刘次公,再从地方到四支队去,刘次公知道去那里的路线,我还不很熟悉。你和次公都很熟,我也不用写信了,你告诉他我在此地,一切都很好。到此地第三天,于上午八时离开甘露寺,午后走进费县城,这时日寇还没有到过这里,山城里面还是平静的,这个山城不很大,街道很窄,石子铺路,城墙也是石块垒成的,只有城上面的护身墙是青砖砌成的。我在费县城里吃了一餐中饭,就抓紧时间出了西门,奔向地方,向西北走出三十多里地,来到地方镇,很快就找到次公的家,看样子像个经营地主,房屋很多,他见了我很热情,忙叫道:“梓云,你也来到此地啦,你到我家来就不要客气啦,在这里休息几天在再走吧,走时我给你画好路线。”我在地方镇次公家住了两天。

    临走时,次公给我画了一张路线图,出了地方奔西南方向要经过大峪沟和白彦,再到腾县的长城,过去此地,就是东蒋。这时,四支队二团正在围攻东蒋的汉奸地主申宪五的顽固据点。打了半个多月还未攻破。我在路上走了两天,在一条山沟旅店里住了一夜,到第二天下午赶到正在被围攻的东蒋村北面的一个小村庄,找到四支队二团三营九连的老战友们,我看全连同志都换上草绿色的新军装,不分官兵头上都戴着草绿色的西瓜皮军帽(为了节省布)。

    我这次,从归队的过程中,又给我上了一次很实际的革命课,体会到我们的党组织的伟大作用,这时虽然处在秘密状态,但由于国共两党重新合作,使党的处境比抗战前要好一些,尽管我们在杭战初期的困难条件下,但是党的地下联络工作都布置得十分周密,不论到哪里,只要有党组织的安排,也不管过去认识与否,只要有党的证明,到处都有亲人和同志来关照你的一切,虽然都来自五湖四海,只要有党组织的关系介绍,都可以亲如家人,甚至于比自家中的兄弟姐妹更亲密,处处都体现出党内外同志的革命情谊,我体会到革命同志关系,胜过一切关系。

二、战友重逢四支二团

    三八年的七月下旬,我到了腾县的东蒋村附近,找到四支队二团,回到原来的连队,离别半年的战友们,重新团聚一起,分外高兴,他们看到我,都高兴地拥抱起来,叫喊道“哎呀!梓云啊!可把你盼回来了!”我和战友们从三八年二月份离开,到这时的七月中旬,还不到半年,时间好像过了几年似的,真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在此地看到兰陵来的许多战友,有九连的文书、张子修老先生,一排长周玉贵,三排的房排长和刘班长等人,大家都欢快地畅谈这半年来的曲折复杂的抗战经历。

    曲折经过:

    自从部队离开兰陵,到了临沂城先编到特务营,全营三个连,由谢辉领导的十字路的游击队编成一连,谢辉任连长,还兼任副营长;日照的盐务警编成二连,原来的连长也兼副营长;兰陵的游击队编成三连,赵连长也照旧不动。在临沂合编成特务营后,接着就拉到城北的白塔镇驻防。我们早就酝酿到四支队,只是找不到适当机会。因为我们一、三连的官兵关系,早就按照八路军的官兵关系来做的,全连的士兵也爱护连长如亲人。二连就不同,他们的连长是个老兵痞,动不动就打骂士兵,军阀主义很厉害,全连士兵都怕他,但心里不满也不敢公开讲,他们和我们连的同志们接触交谈中,常发牢骚,讲些对二连长不满的怪话。后来,他们的连长知道了,他不单是打骂二连的战士,还常借故打骂我们三连的战士,说什么三连挑拨二连的官兵关系。赵连长知道这个消息,就准备在会操时间向二连的连长提出批评。

    有一天早上,全营在白塔村外会操,二连的连长,又骂到三连来,赵连长提出,请你先把二连管教好,三连的问题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不要影响团结。二连长不但不听,反而骂到赵连长头上来了,张口就是“你妈的屁,都是你这个连长捣的鬼”,接着就是啪!啪!两个耳光子打到赵连长的脸上。我们全连同志,一看到赵连长挨打了,都火冒三丈,一班长周玉贵先大声骂道:“你妈的屁,谁敢打我们的连长,我们就揍死他。”全连战士都一致响应老的话,大家都喊“打!”全连战士都把步枪端在手里推上子弹,眼看就要打起来啦,这时一连的战士也很同情三连,正在跃跃欲动,这时,赵连长一看,要大干一场了,他不顾挨打的屈辱,向全连高声喊道:“同志们,不许动手,要听我的命令,三连集合。”三连立刻把队伍站好,等候赵连长下命令。他说:“今天日本鬼子已快打到临沂县了,大敌当前,应该一致对外,我们不能搞自相残杀的蠢事,那样会使‘亲者痛,仇都快’当然,有人错误地把三连看成软弱可欺,我看,他们打错了算盘,我可以警告他们,如果有谁胆敢再来欺侮三连,我们也知道应当怎样回敬他们。”

    赵连长讲到这里,三连和一连的全体战士都热烈鼓掌,表示拥护。二连的连长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见此光景,也不敢再猖狂了。

    但是,战士们由于赵连长挨打,还要憋着一股气没有吐出来。我们的会操也操不成了,当天晚上,赵连长和谢营长开了个很秘密会议,准备借此机会,把全营都拉走,两个连的几个排长都布置好了。第二天早上会操时,一、三两个连把二连夹在中间成三路纵队行进时,以谢营长鸣哨子为暗号,两边一、三连战士两个人抓一个,把二连的全部抢都缴下来,二连长也要抓起来,他不走就枪毙他,这样布置好后,第二天清早,按照这计划行事,正当三个连合操三路进行时,谢营长把哨子嘟嘟一吹,赵连长随即下命令:“开始行动。”上实行两个抓一个,先把二连的枪全部缴械,二连长看情况不妙,就慌起来,一排的周排长想去抓他,那家伙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排长打了两枪未打中他,赵连长下命令不许鸣枪。

    当时全营集合,把二连包围在中间,一、三连在周围看守。谢营长讲话了,先宣布了二连长破坏抗战与团结的罪行,接着由赵连长动员:“我们决定全营到八路军去,这里不是我们久驻的地方。”并提出“愿到八路军去的,我们今天就一起向西北方向开去,有不愿去的也可举手,允许回家去。二连的战士愿意到八路军去的,我们欢迎一道走,不愿去的,可放下武器遣散回家。”

    这样一宣布,一、三连全部报名要求到八路军去,二连的半数以上也同意到八路军去,经过整顿,减去了不到半个连。当天,又编成三个连,由谢辉和赵连长带领全营战士,向西北方向开去,走了一天,晚上驻进一个山庄,再次进行了整编,把二连的战士分到一、三连,又重新组成三个连。接着把部队开到莱芜县内,找到四支队,编到二团三营,我们三连编成九连,谢副营长担任了三营的营长。我到四支二团时,赵连长已不在这里,他到蒙阴县的旦埠区山里扩军去了,他抗战前,曾在那里教过小学,准备把以前的学生发动一批参加八路军。

    我问同志们:“我们支队的首长有哪些人?”同志们向我介绍“四支队原来是民主联军第一师,师长名叫洪涛,都称他洪师长,年纪很轻,打仗很勇敢,有一次与秦启荣这个“反共专家”的反磨擦战斗中,敌人眼看冲上来,我们要发起反击的号令司号员吹不响了;洪师长原来当过司号员,他夺过司号员的军号,吹起反击号令,连吹了两三分钟,一个营的战士,全部冲上去,把敌人打退了。洪师长原来就有肺病,经过这场战斗,他吹过号就吐血了,以后就病死在医院里。

    后来,把民主联军一师改编为八路军四支队,支队司令是瘳容彪,政委是林浩,他很年轻。我们二团的团长叫钱钧,是个老红军,团政委是汪洋,他就是曾在临沂城指导我们兰陵游击队的汪洪坡。三营的营长是谢辉,他就是从前领导十字路抗日起义的谢焕文。营教导员叫孙皓。我们九连的连长是子平,他去蒙阴扩军时,由一排长张贵峰代理连长,原来的一班长周玉贵提升一排长。我们连的指导员很年轻,是个白面书生,名叫吕明如(他后来改名吕剑光)。

    同志们还向我介绍,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内部实行官兵平等,大家有福同享,有苦同当,不许打骂战士。原来的副连长(殷昌兰),因为改编为八路军之后,他还来打骂战士,赵连长很恼火,报告了谢营长,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把他撤了职赶出去。他是军阀习气,没有资格当八路军的连长,八路军里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你也要学会,要时刻记住才行,任何人都不能违犯的。

    我问:“张贵峰到哪里去啦?”

    同志们告诉我,他代理连长后,有一次在冯茂作战时,八连的连长很勇敢,他带头爬上围墙去,不幸在墙上被里面的敌人击中,受了重伤,我们九连就在八连旁边,按作战要求,九连应该立刻去抢救八连受伤的连长,战士们要去,张连长不下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迟了十几分钟,敌人又打了几枪,八连长当场死在墙上,短枪也丢失在墙里面,后来把八连长的尸体抢回来已经死去了。按规定,对兄弟部队遇难不救,这是不允许的,当天就把张贵峰的代理连长撤掉了,调到团部当了副官。

    我刚回到本连时,同志们就告诉我,赵连长带着卞洪坤到蒙阴县旦埠扩军去了。本连的刘班长,因在打东蒋时身上负过伤,暂时还不能上前方作战,批准他住医院养伤,他在医院里待不住,仍回到本连的小后方司务处来养伤。他告诉我“我趁养伤的机会,带你去蒙阴的旦埠看望赵连长”我一听很高兴,营部也同意了,并带着谢营长的信,要子平快回来指挥九连。

    我和刘班长,从东蒋的阵地上奔向蒙山,路上走了两天,翻过蒙山,先经过蒙阴县的旧寨,又到旦埠区,子平住的村庄,在旦埠西北方向,还有十里路,先经过隽家沟,再到隙阳崮村,该村因在隙阳崮的山脚下,村名也叫辽阳崮村。他住在原来的小学校里,当时子平的四哥也到这里来看望他。这时,我才知道赵子平在家里是排行老五,我在部队里叫他赵连长,但在外边就叫他五哥,他和我本来就像亲兄弟。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天左右,他还带我和老刘一起爬上辽阳崮顶。沂蒙山区地理情况他很熟,他向我们介绍:沂蒙山区有72崮,著名的有二孟良崮、南北岱崮等。辽阳崮上面还有残留的石头围寨,寨里面有许多用石块垒的屋框子。据说:抗战前土匪曾围攻过辽阳崮,困了一个多月,里面水和粮食都吃光了,守寨的农民被迫跳下很高的悬崖,大部分都摔死,至今还留下一堆白骨。

    八月上旬,我们三个人离开旦埠和辽阳崮又翻过蒙山回到腾县,这时部队已都撤离东蒋阵地,本来淮备到鲁南地区活动,后来接到上级命令要四支队二、三团进军沂蒙山区,任务是创建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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