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继禄两个小八路的故事(上篇)文/王悦慈)

13336 发表于2018-11-26 20:39:55

我今年八十四岁。人老易念旧事,常常想起许许多多往事,讲给老伴听,有时逗得她捧腹大笑。老伴几次对我说:“你把讲的这些事写下来,留给子孙吧。”但要写的事太多了,从哪写起呢?老伴说:“你和孟继禄的故事挺逗人的,不妨先写写你们俩的事吧。”一句话打开了我的思路。对呀,我和孟继禄是同乡——山东新泰人,同岁——都是一九三零年生,同学——一同上小学四年,同一天参军,同在卫生队学习,同时参加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同一年代上大学(解放后第一代大学生),同一个年代在不同的岗位上晋升为教授主任医师,同一年代离休。孟继禄现在陕西西安,我在山东临沂。

投军

先说我自己。我父亲是民国师范毕业生在当地教书。他思想进步,开明,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学者,他的同学和学生后来有些是国民党的大官,也有些是共产党的大干部。父亲交友广泛而接触最多的还是共产党的干部,有些关系非常密切,当时八路军县长王寅轩就是其中之一。我父亲印象中,八路军是最好的部队,早就有意将我送到部队去接受良好教育。他曾经秘密的同在八路军中工作的人员联系过,当时我才十二、三岁,年龄太小未能如愿。直到一九四四年,那年我十四岁,一个叫徐蒸的小学同学是孟继禄的表兄,比我们大一岁,他家又和我家是世交,从部队卫生学校来了封信,让我去他那里当兵学习。父亲高兴的不得了,终于等来了好机会。当然,我也很羡慕他当了小八路。当小八路是我梦寐以求的期盼,听说徐蒸来信让我去当兵,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但母亲还是担心我年龄太小,不放心。父亲是一个有文化,见多识广的人,他权衡了一下,说现时日本鬼子三天两头扫荡,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每天提心吊胆,四处逃难也不得安宁。去部队卫生学校,一方面学习文化知识,另一方面比在家里相对更安全些。父亲当即决定让我去找徐蒸。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上路了。来信说的地点是在蒙阴地界上,离家不过二三十里路,顺着大道走,没有岔道。可是,大道每相隔五六里路就是日本鬼子的炮楼据点,如果大人陪着去,一定会遭到盘查,甚至会有被抓的危险。我小孩装做拾柴禾的,目标小,不会引起鬼子注意。于是父亲决定让我一个人去。我娘给我包了一包煎饼,加上一点咸菜,还特意煎了两个鸡蛋一并让我带上。我背着筐头子,顺着去蒙阴的大道南行。当时是三伏天,路上的行人很少,要问路的话需要到旁边的村庄上打听。我只身一人,顶着烈日走在大道上,又害怕又着急,加上从没有出过远门,好不容易按地址找到了部队驻地。进村一看,冷冷清清,不像有部队的样子。遇到村民一问,原来部队已经在前一天移防了,没有人知道去哪里了。哎呀,这下子可毁了,我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急得只想掉眼泪,真是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但还不敢声张,只好坐在路旁边的石头上闷闷的流泪。天渐渐黑下来,这时候要返回是不可能了。我就在村里打麦场找了个角落歇息,口干舌涩渴的要命。正发愁的时候,恰好一个老大娘打井水,看到我渴的样子,就找了个瓢,舀了半瓢水给我。大娘说,你慢慢喝,井水凉,喝急了要出毛病。我哪里顾得上这些,接过瓢,一仰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干了。这时实在有点饿了,就拿出煎饼就着咸菜疙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引来了一群小孩子围观。他们面对着我这个狼狈不堪的陌生小孩嘁嘁喳喳,好奇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起来。他们觉得我这个小孩不是本地人,又不像是要饭的,他是干什么的呢?正在孩子们议论时,来了个老大爷,对我问长问短,我不敢与他讲实话。只是告诉他,我是新泰人,因为家里来了日本鬼子,出来逃难的,和家人跑散了,迷了路。他很同情我,说,看来你今晚上是回不去了,我家里有个凉棚,凑活凑活睡一夜,明天再回吧。我像遇见了救星,忙不迭的跟他走了。他领着我一进家门,老大娘正好端着簸箕在喂鸡。抬头见我,便问大爷,你怎么领了个小孩子回来?大爷告诉她这个小孩是新泰逃难来的,迷了路,,回不去了,怪可怜的在咱家凉棚将就住一夜,明天再走。大娘很和善,一听大爷说着话,忙不迭地说,快进屋,歇歇喝点水。饿了吃块地瓜煎饼。我说不饿,我还有袋干粮。大娘端来一碗凉开水给我喝。喝完了水,歇了一会,大娘扫了凉棚的地,给我铺上了草苫和席子,怕蚊子咬我,还点燃了蚊绳(野生松蒿草编的)。我实在太累了,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大爷扛着粪叉子,撅着粪筐,要出去拾粪,招呼我说:“趁早晨凉快,快回家吧。”大娘拿了两张煎饼,硬让我在路上饿了吃。我没要,只是灌了一葫芦水。谢别了两位老人,我归心似箭,一路小跑。到了家里,爹娘正坐着吃饭呢。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头扎在娘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娘抚摸着我的头,噗撒噗撒的眼泪也滴在我脸上,娘俩的泪水混在一起。爹明白,可能没找到徐蒸。我说部队移防了。他安慰说没关系,想当小八路有的是机会。抽空我再找找曹区长(曹化南)和王县长(王寅轩),请他们再想办法。

巧遇

从此,我就像着了迷,一心一意的想当小八路打鬼子。辍学在家里等待时机。当兵成了我当时唯一的梦想。

我们村是敌占区,距新泰城鬼子据点三、四里路,是鬼子经常出没的地方。我的参军事宜都是秘密的进行的,生怕被鬼子发现。就在这时候,邻村一个在县政府工作叫任传道的回家动员参军,我找到他,他只说了一个字:“走”,二话没说就定了。

当时正好遇到我们村晚上偷偷动员参军(当时叫大动参)八路军宣传队在一个离我们十来里路偏僻的小山村(瑞山后),演出节目,有小话剧,秧歌等。节目内容主要是父母送儿,妻送郎,积极报名参军。我对其中一个新媳妇送郎参军的小节目印象很深刻。直到今天大体歌词我还记得,很有意思。

歌中新媳妇的唱道:

你去把军参,俺是没意见。

就是咱家里,房子露着天。

俺一个女人家,怎么办?怎么办?

接着扮演村干部的唱道:

房子露着天,这个很好办。

东山有黄草,割来给你苫。

你要垒墙头,西窑有红砖。

农活有人帮,菜园派人管。

妇女会,识字班,

参加哪个任你挑,任你选。

丈夫前方抗日杀敌争英雄,

你在家里生产支前当模范。

消灭了日本鬼才有太平年。

抗日家属最光荣,

人人都眼馋。

扭秧歌的歌词是“八路军来独立营,谁参军来谁光荣,骑着马,披着红,光荣光荣真光荣。”

就是在这歌声中,欢送我们踏上了参军的征途。因为是在敌占区,离鬼子据点近,行动都是悄悄进行的。没披红,也没骑马。走之前,我父亲特意给当时的八路军县长王寅轩写了封信,要我带着。第一天早晨,任传道就带着我和其他三个人向着八路军新泰县政府进发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路过孟继禄的家门口,我正急匆匆地赶路,突然听到有人喊“王悦慈!”,回头一看,原来是孟继禄啊,我又惊又喜。他问你们干什么去,我说,俺们参军当小八路去。他二话没说,掉头跑回家去,一会夹了个棉袄就跑了出来。“我跟你们一块去。”他是独生子,不记事时,父亲病逝,母亲不到三十岁就守寡,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小裹脚,行动不便,我们已经走出二三十米了,她才撵出大门,喊道:“继禄啊,干什么去啊。”孟继禄头也没回,喊道“我当兵去,不要挂挂我,我和王悦慈一块,到部队上学,不扛枪,不打仗,娘你放心吧,家里有事找我三哥。猪还没喂呢,别忘了。”(不扛枪,不打仗,是安慰他娘,让她别担心。话里的三哥是孟继禄的堂兄。)刚增加的这位新成员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要好的同学孟继禄,我那个高兴的那个劲就甭提了。手里摇动着给县长的信,我们连蹦加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县政府驻地。

县政府驻地其实就在一个村子里。县政府门口,两个站岗的问:你们干什么的?任传道说,这是我动员来参军的。我拿着信说要找县长,他们就放我们进去了。到了县长办公室,王县长正在办公,抬头看我们进去了,任传道说这几个是来参军的。我拿出来信给县长。县长看了笑了,“哎呀,你是化熏兄的小儿子啊。你父亲好么,在家里干什么呢?”寒暄了一番,即着勤务兵安排生活住宿,分配问题研究研究再说。过了几天,通知我们去县长办公室。我们一进屋,县长就告诉我们,“你们的去向已经定下来了,两个年纪大的去独立营或通信班(注:当时每个县都有独立营),年龄小的,本来想让你们去军事学校,但是年龄太小,怕你们行军跟不上。你们去鲁中公学卫生队学习吧。”我一听,差一点哭出来。我说我们两个年龄太小了,没出过门,他们两个年龄大,是我们的依靠。县长听了以后,思索一会说“好吧,你们四个都去卫生队学习吧,满意了吧?”顿时,破涕为笑,拿着介绍信高高兴兴地告辞了县长,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向鲁中公学驻地进发。

入学

鲁中公学前身是抗大山东分校,后来改成山东公学,最后改为鲁中公学。有政治、卫生、会计等专业。我们是卫生专业,称谓是卫生队,主要是为部队医院培养医护人才,为期八个月到一年。到了学校以后,负责人将入学人员集合起来,在《大眾日報》上找了一篇短文让学员们读,成绩最好的是流利的念下来的,有的人只认字但念不成句子,磕磕巴巴,读破句子。我就属于后者。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摸底考试。开始两个月是在学政治,接受人生观教育,开展文体活动。学校成立了宣传队,主要内容是宣传抗日,有高跷、秧歌等,花样很多。队员们都是十二三岁左右,最大的十六七岁。大家都很愉快,当时认为想家是没有出息、丢人的事情。记得当时学的第一首歌是“鲁中公学校歌”,再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后来学了八路军军歌“铁流,两万五千里,指定了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战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印象最深的一首歌,至今还能大体唱下来:

“春天来了万物都发青啊,

咱们的庄户人啊,家家忙春耕。

有主力和民兵,保卫打春耕啊,

主力和民兵,保卫打春耕啊。

夜夜往西行啊,攻打蒙阴城。

机枪扫、炸弹轰,我军去冲锋。

汶南店子据点一扫平,

常路(注:地名)的汉奸队啊,吓得逃了命,

新泰县的增援兵全都丧了命啊。

俘虏了日伪军九百多名。

八路军打仗为咱老百姓,

依靠八路军,反攻有保证。

多战斗、多生产保卫打春耕。”

当时,这些朗朗上口的歌曲对抗日士气起到了很大的鼓动作用。那个时候条件很差,很艰苦,上课开会都在树林里。没有黑板,用门板当黑板,有时候连粉笔也没有,捡了些石灰头子来写,字也写不清楚。但是学员们过得都很充实、愉快。

走火

白天上课学习,晚上还要站岗。记得第一次接触真枪的时候,攥着枪杆子,摸摸这儿,抠抠那儿,觉得挺好玩,又很神奇。拿着真家伙,心里高兴极了。

我和孟继禄第一次站岗,就出了大事。两个人一枝枪,由他背着。下半夜换岗,我们回到宿舍,交班。宿舍是一个大堂屋,通铺,有十几个人住在一起。中间放着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个小马灯。孟继禄将枪竖在桌子中间,对着屋脊,子弹上膛,关上保险。说:“王悦慈你看,我抠这个扳机,枪不响”。不料,一抠扳机,夜深人静里轰地一声震天响。子弹穿透了屋脊,屋脊上的陈灰薄土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弄得乌烟瘴气。屋里的人瞬间灰头土脑成了黑老包了。这一下子我可吓坏了,全身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说不出话来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全体队员。队长和指导员披着棉袄跑了过来,急促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嘁嘁喳喳乱成一片。“孟继禄和王悦慈玩枪走火了!”有人喊道。指导员看我们两个吓的那个狼狈劲,既好笑又好气,说,“你们两个怎么搞的?你们拿的不是玩具枪,是打鬼子的真家伙!能随便拨弄着玩么?站岗枪走火是大事故,应该关禁闭,鉴于你们两个年龄小,是刚入伍的新兵,今后一定要注意,没出伤人事故就是幸运了。这是个很大的教训。不要害怕了,回去睡觉去吧。”指导员是莱芜人,中学毕业,那时候中学生就很了不得了。指导员叫吕剑铭,听说后来在济南电业局做过党委书记。他性格很温和,如果是在连队里我们的处分可就大了。枪走火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后来我才慢慢的知道了枪走火的原因。步枪是汉阳造,老枪,保险早就失灵了。前几年孟继禄来临沂,时隔几十年,孟继禄从西安来临沂,老友相聚,忆及此事,听我们讲故事的人无不捧腹大笑。

城滑子和土老帽

当时我们卫生队有几十个人,大多数来自沂蒙山区。十三四岁的我们算是最小的,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乡土气、幼稚天真顽皮、无知单纯和朴实集于一身。少数的几个来自胶东和青岛的城市兵,他们年龄稍大,有十五六岁,其中有的上过初中,还读过外语(记得当时他们经常炫耀ABC……),穿着制服,留着洋头(分头),见过世面,懂得事多,文化程度高。而我们来自农村的孩子,土头土脑,身穿粗布衣服,光着头。两者区别很大,无形中就产生了隔阂。城市的孩子自恃有文化,有本事,不免傲气,看不起农村的孩子。而农村的孩子也看不惯城市孩子的生活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互相起了浑名字。我们称城市的孩子为“洋包子”“城滑子”,他们则称农村孩子是“土老冒”“乡下佬”“土包子”。双方互相看不惯,不服气,找茬子,瞎起哄,搞群分。有个农村孩子拉屎不擦腚,撅着腚在墙角上蹭,被一个城市的孩子发现,报告给指导员“某某同学不讲卫生,大便后不擦腚,在墙角上蹭”。指导员抿着嘴笑了,没搭腔,他心里明白,农村的孩子都这个样。大便后或者用土坷垃或者用树叶擦腚,哪有条件用手纸的。事后,被人打报告的知道了,愤愤不平,隔阂更深了,想方设法寻机报复。我们卫生队住的是民宅,没有专门的茅房,大小便的时候都去猪圈,大便时,猪往屁股下边拱,争先恐后的争大便吃。(在老家的孩子,特别是怀抱的小孩,每逢拉完屎,即唤狗来。狗很通人性,先是将小孩子的腚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拉在地上的屎也吃得干干净净。现在农村里三十几岁以上的人大都有这个经历。)城市来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经历,大便时,猪拱过来,男生吓得提着裤子往外跑,女生吓得嗷嗷的哭。农村来的孩子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当笑料。当时因为没有厕所,白天就去隐蔽的地方或者树林去解大小便,但是遇到下雨和冬天就不好办了,只能去猪圈了。女生只好求助农村的女学生陪着一起,帮忙撵着猪不要靠近。

当时部队生活很艰苦,计时没有钟表,只有用香。把点燃的香躺下,放到沙盘里。香横着放,是为了观察燃烧的香灰的长度,以及是否燃烧完全。当班的香燃尽以后,沙盘交给下一班岗,再点一炷香,以此轮流。有一次被人打报告的不讲卫生的农村的两个学生,对城市的学生实施了报复。拿着上一班的沙盘提前找城市的孩子换岗。让他们值班,此事被指导员发现了,在早操前责令两人在早操队前做了检讨。两人受到严厉的批评,还补了一班岗。

有一天课间休息,一个年龄大的城市学生坐在场园的石磙上,嘴里哼哼唧唧的“郎啊郎”的歌,被一个农村同学发现了,叫另一个同学来, “你听听他唱的什么歌?”仔细一听,不对啊,他唱的可能是当下的流行歌曲。指导员经常讲,要大唱抗日歌曲,不能唱别的,更不能唱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俩当即去报告了指导员。指导员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回应道:“你们回去吧,我了解一下再说”。现在会想,当时唱的是三十年代马路天使的“四季歌”,但在那个年代是被禁唱的歌曲。有一次在课前,指导员又强调“除了革命歌曲,别的歌曲不准唱。”

以后,队里领导发现城市的学生和农村的学生互相找茬子,闹不团结继续下去,会使两者间的隔阂越来越明显。领导认为解决这个问题,势在必行。决定抽出时间,专题解决。根据队里的部署,各班利用班务会进行检讨,找自己的缺点。找不团结的因素,要求多做自我批评,以对方的长处补自己的短处。矛盾较深的同学互相促膝谈心。记得一个城市女同学的发言很有趣味。她说“我以前没见过养猪的地方,心里害怕。某某同学她大胆不怕猪,我解手的时候,她热情地帮我赶猪。她干活吃苦,我娇气,不吃苦。”有的男同学说“我是山区出来的,不讲卫生,某某同学给我提意见,我不仅不接受,还对他进行了报复。”开会和教育非常奏效。那个时候的小青年非常单纯,对领导十分崇拜,对领导的话视为圣旨。经过一段时间的专题教育,以后再也没有发现互相起浑名字的事情。到结业的时候,分配工作,大家恋恋不舍,痛哭流涕,感情真是和兄弟姐妹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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