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陵县县城突围战(祁传声口述/ 祁凯整理)

13341 发表于2018-11-26 21:34:56

    祁传声,1924年11月出生,山东德州陵县王蛮街人,少年时期读过私塾。

    1944年2月,我响应号召参军入伍,记得那年刚过完旧历年,老家里有个说法叫“吃了包子就出门”,20岁的我吃完了父母包的过年饺子,就踏上了抗日打鬼子的征途。在那暗无天日的岁月里,留在记忆里的就只有硝烟、炮火和亲人的眼泪……

刚入伍,打的是“破基战”

    1944年6月,我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刚入伍的我被调至渤海第二军分区参加军训。作为一个新兵,3个月的军训让我熟悉了队列行进、枪械使用和测距离、观地形等一些基本的战场知识,抗日战场的形势也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日军困兽犹斗,军训结束,我回到了德州陵县第六区中队,队里领导一见我就很喜欢我,说我年纪虽小但身体结实,活泼机灵,加之我有私塾学来的文化知识,队里安排我当班长。

    根据上级安排,我们那时候打的战斗叫“破基战”,主要是破坏铁路路基,胶济铁路、津浦铁路及其沿线是我们的主要战场,德州是山东的北大门,是华东、华北重要的交通枢纽。我们主要与铁路沿线的鬼子和伪军部队进行战斗,目的是让日军和伪军的交通动脉瘫痪,无法进行运输物资和人员调动。我们破坏,敌人抢修,再破坏,敌人再抢修,战斗持续进行着……

二、凌晨突围,我被日军步枪子弹击中

    旧历1944年底(阳历1945年2、3月份),又快过旧历年了,就在我参军一周年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打响了。

    白天在陵县县城,与鬼子的战斗打了一天,我们面对的日军与伪军的混合部队得有二三百人,我们累了,估计鬼子也累了,日军仰仗所持武器的优势,采取白天打、晚上守的“围而不打”战术。晚上,我所在的区中队给县大队站岗,鬼子调集陵县周围几个大据点的所有兵力,趁夜色悄悄对我县大队驻地进行了包围,意图在天亮的时候一举吃掉整个县城抗日武装。

    敌情就是命令,看到日军和“二鬼子”的钢盔在远处的树林里晃动,全大队战士立即进入战斗准备,由于夜黑天冷,敌我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冬天天亮的晚,隐隐感觉敌人在收缩包围圈,在东方即将露出鱼肚白的时刻,县大队领导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果断决定突围。

    部队选择了西边为突破口,用“棺材炮”把土坡炸了一个大坑,日军始料未及,县大队的一部分同志迅速从这里突围,与此同时,我们在南门找到了一个薄弱环节,区中队抓住这一良机迅速突围,我扛起步枪就往前冲,由于天还是黑的,只能跟着前面的同志一路小跑向前,谁也没想到,在离我们突围队伍10米左右的后方躲着几名鬼子兵,看我们跑近了,端起枪朝我们射击,听见后面枪响,我身体一颤,前扑在地上,我以为被石头绊倒了也没在意,起身抓起步枪接着往前跑,终于跑到了集结地点后,我一摸脖子,手上全是血,接着身子一软晕倒了……

    后来我才知道,日军的包围圈被炸开缺口后,并没有四散逃走,而是留在原地隐藏,等我们靠近了以后才从后面开的枪。我被日军的步枪子弹打穿了身体,子弹从后背打入,从右锁骨处穿出。幸运的是由于位置偏上,只是在我身体上留下了弹孔,我休养了2个月后又继续回到了部队。我的战友宁秀武,也是我的老乡,在这次突围行动中遭到重创,子弹从下颌打穿了他的面部,脸上血肉模糊,牙被打掉一大块,调养了几个月后才回到部队。宁秀武破了相,战友们都喊他“宁豁子”。从部队转业后,宁秀武担任了德州平原县的农业委员会主席,之后退休。

作为“打援部队”,参加解放济南战役

    日本815投降之后的第二年(1947年),中共部队开始整编,原来的地方部队升级为主力部队,我们所在的部队被上级整编为华东野战军4纵队33团,我开始担任所在连队的副指导员,那一年,我23岁。除了选拔出的第二批“济干团”干部,部队开始加紧战备训练,准备迎接更大的会战。

早在1948年春天,党中央毛主席就提出打济南的伟大号召。济南是国民党在山东地区的战略要地,王耀武是国民党山东省主席兼第二绥靖区司令,国民党调第二绥靖区的十一万余人守备济南,同时,准备从配置在徐州地区的主力二十三个旅,约十七万余人随时北援。

    1948年9月,解放济南战役打响。粟裕将军是当时济南战役的总指挥,攻城部队由许世友将军指挥,之前8月份华东野战军在曲阜会议时,讨论制定了“攻济打援”的策略,我所在部队是“打援部队”,在济南的北大门德州,配合攻城部队,时刻准备打击由徐州而来的国民党援军。当时无论是在攻城部队还是打援部队中,都流传着一句人人都会的顺口溜,“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

    1948年9月16日,我军对济南守敌发起总攻击,经过8个昼夜的战斗,全部歼灭守城敌军。由于我军迅速攻克济南,我所在的阻援部队严阵以待,徐州之敌未敢援助。

    济南的解放,开创了解放军攻打大城市的成功战例,打破了蒋介石的“点线防御”的构想。但并非解放济南城就万事大吉,大量的国民党残余部队和地方武装仍然负隅顽抗,零星战斗一直持续到淮海战役开始……

参加淮海战役,几经生死两相别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在战役进行的第一阶段,我所在的部队在战斗中被上级整编为23军68师204团3营4连,我任连指导员。前线的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国民党的飞机轰炸在战斗中给我军造成了重大伤亡。

处同一战壕里的战友,更是可以托付生命的弟兄。在一次战斗中,我和连队卫生员去往一处阵地,走出交通沟(战壕)没多久,我们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飞机马达声轰轰响,我俩就预感到敌人的飞机又要来了。不一会,南边果然出现了敌机。来不及多想,我俩就近躲进身旁的一间民房内,紧接着一声巨响,飞机投下的炸弹炸塌了房屋,我和卫生员双双被埋在瓦砾中,失去了知觉,后来朦胧中听到战友的呼喊声,才渐渐有了意识……后来才得知战友看到飞机轰炸,赶紧来到现场,从瓦砾堆中挖出了我们两人,我被落下的房梁掸了一下,侥幸逃生,连队卫生员靠墙而站,不幸被倒塌的土坯墙砸中头部,壮烈牺牲。

    在交通沟中的战斗持续了10多天,连日作战令人极度疲乏,精神恍惚,一静止就想睡觉,交通沟的尽头是简易的防空洞,一个个只能盛下一人的小沟,我们从前线下来,刚一躺下就迷糊了过去,敌人的飞机又来了,隐约听见“嗖”的炸弹下落声,我猛然一惊,大喊“有炸弹”,迅速翻身,脸朝下,用双手撑出八字型捂在嘴上,让脸下方形成了有效的呼吸区域,投下的炸弹将整个防空洞炸塌了,对面的通讯员看到防空洞塌了,迅速跑过来把我从落下的土堆中挖了出来,再次侥幸逃过一劫。

    经过40多天的激烈战斗,淮海战役歼灭了大量的国民党地方武装,战役进行到下一阶段,我们部队根据上级指示,打的是“围歼战”,将敌人包围起来消灭,防止敌人逃往长江以南,让蒋介石“划长江而分治”的妄想彻底破灭。整个中原地区被围困的几万国民党军,被我军参战部队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包围圈,逐个消灭,国民党军队愈发感到穷途末路,内心惶恐不安。

    在这段时间里,艰苦战斗持续了约有40多天,正规军通常是180人一个连,最后战斗性减员使连队只剩了60多个人,部队和人员都疲惫了,直到12月中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停止进攻,战地休整,对敌加强政治攻势”,我们才松了口气。

    时已进入冬季,山东的天本来就干冷,北风瑟瑟、天寒地冻。被围困的国民党军,陆上交通补给线完全被我军切断,所有人的吃食、用品全靠飞机空投,但空投的有限物品相比起国民党部队的庞大人员来说真是“杯水车薪”,物品主要归长官们享用。根据一个俘虏交待,国民党飞机空投下用麻袋装的大面饼,国民党的长官们把饼都收起来,自己吃饱了,剩下的2元一个卖给当兵的,当兵的哪有钱买这个,所以只能靠抢劫民间的杂粮、麸皮、谷糠,抓鸡、杀狗来充饥,到最后,连树皮、麦苗也都吃光了。而解放区的人民组成了庞大的支前队伍,将物资给养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通过“吃饱了再打仗”这个宣传策略,争取了一大部分起义的国民党士兵,上级安排各连队指导员对他们进行10天的政治教育,补充进解放军队伍,上前线作战,通过这个途径,我们的部队补充了大量的兵源,我做政治教育工作,也一直延续到了淮海战役的结束。

    到了解放战争的后期,我随部队参加了渡江战役……渡江胜利后,我获得了上级颁发的渡江战役胜利纪念勋章。(特别感谢历史专家王军先生对本文的订正)

(祁传声口述 祁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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