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杞战役后,十纵于七月六日北上,于陇海路上民权、内黄集一线,阻击由南面北来之敌,掩护兄弟部队北移。任务完成后,纵队于七月十七日转移至汶上县城一带休整,纵队首脑机关驻汶上城北的廖村。休整期间,部队进行总结工作,评选英模功臣并召开庆功大会,整顿党的组织,进行时事政策教育,补充兵员调整组织,开展军事训练。汶上休整历时两个月,是建纵以来休整时间最长的一次。
这期间,二十八师、二十九师组建了师属炮兵营。二十八师炮兵营营长暂缺,我任教导员,副营长冯献。该营建制有三个炮兵连,一个特务连。一连即原纵队炮兵营一连,装备有日式(四一式)山炮三门;二连是新组建的一个连,装备四门美式四点二英寸迫击炮,是马刘营战斗中新缴获来的;三连是原八十三团战防炮连,装备两门战防炮(苏式、日式各一门、口径均为三十七毫米);特务连也是新组建的,该连辖有三个排,即观(察)通(信)排、工兵排、警卫排。全营容员五百余人,骡马近六十匹。一个新组建单位,行政管理、政治工作、军政训练等各项任务都很繁忙,工作十分紧张。
这时我个人生活待遇有所提高。在团政治处任股长时,几位股长共用一匹驮马驮运行李,在师政治部任秘书时是和几位科长共用一匹驮马驮运行李,现在任教导员则配有一匹乘马归个人使用。
我们建营后,一面完善装备,一面加紧军事技术训练,准备迎接战斗任务。
九月八日晚,华野副司令员粟裕来到十纵,召开了全纵营以上干部会。会上,粟副司令作了战争形势报告和战役任务动员,纵队宋时轮司令员讲了关于济南战役作战的有关问题。会后,全纵逐级进行动员,部队并由休整状态转入了战备状态。
九月十四日,部队向战区开进,我纵与三纵、两广纵队、鲁中南纵队一部组成攻城西集团。十七日发动战斗,由济南西南向东进攻,我突破敌人第一、二道防线后,在我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政治攻势下,敌西守备区指挥吴化文率部起义让出阵地。我部队即直捣商埠,二十一日攻占商埠,二十二日全歼绥靖公署司令部后,继续向纵深发展。二十三日,与由九纵、渤海纵队组成的攻城东集团,由东西两面攻入城内。我攻济部队经过八昼夜的激战,于二十四日解放全济南,至此济南战役胜利结束。
我们二十八师炮兵营一连,在战斗中配属步兵执行随伴作战任务。营部在我部队攻入市区后,率二、三连及特务连,进至济南火车站北侧铁路仓库附近占领阵地。战防炮压制敌装甲列车,四点二英寸迫击炮则随时根据步兵的要求支援其战斗行动。二十四日战斗结束后,我们进入纬二路、经二路的交叉路口附近集结待命,营部住在一个邮局的地下室内。二十五日黄昏,我们撤离市区到西郊,二十八日移往长清城南一带休整。
一九四八年十月二十四日,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向所属部队,发出了进行淮海战役的预备命令。纵队司、政机关立即向下传达布置战前准备工作。十月二十六日我部奉命南移,向预定作战地区开进,于十一月四日抵达临城、韩庄地区与敌接触。
十一月六日至八日,我纵在兄弟部队协同下向敌发起进攻,在我强大军事攻势压力下和政治上的争取工作,敌第三绥靖区张克侠、何基沣两副司令率部举行战场起义。
十一月十日至二十日,我纵在徐(州)东陇海路两侧地区,配合友邻部队阻击敌邱清泉、李弥兵团东援,保证主力部队围歼黄伯韬兵团。十一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九日,又配合友邻部队,沿津浦路追击南逃之敌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徐州之敌于十一月三十日弃城南逃后,我纵又奉命星夜北上,与兄弟纵队将敌人包围于永城地区。我们十纵位于包围圈的东南面,于十二月三日占领高庄户、张庄、常洼、鲁楼、李楼、大茴村一带阵地。十二月五日,敌人企图从鲁楼打开缺口,突破我们的包围圈,经过四昼夜的激烈战斗,粉碎了敌人的突围企图。
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为着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诸敌南下,淮海战场我军对杜聿明集团,两星期之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淮海战场我包围敌人的部队,自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六日至一九四九年一月五日,进行了二十天的战场休整。一月六日晚,我军向被围困的敌人发起总攻,至一月十日拂晓攻克陈官庄,全歼杜聿明集团并活捉徐州“剿总”中将副司令杜聿明,淮海战役胜利结束。
我们二十八师炮兵营在徐(州)东阻击战中,战防炮连配属八十三团在寺山口、大庙山、土楼各阵地阻击敌坦克和装甲车辆,山炮和四点二英寸迫击炮在师直接指挥下,对向我进攻的敌人进行炮火反击。
在追击敌人和最后向敌人发起总攻时,我们炮兵营在步兵后面跟进,根本没有向敌人开炮的机会,因为敌人跑的太快了。只有在战场休整时,抓住有利时机施展一下我炮兵的威力。如一次,发现青龙集以西的张庄敌人企图突围,我所有炮兵不等上级命令,便不约而同的向敌人开炮,只有一二十分钟便把敌人打了回去。又一次,青龙集附近火光一闪,不一会一发炮弹落在了我们山炮连阵地附近。估计敌人是在试射,我们便在敌人再发射时,把他们炮口发出的火光标定下方位,利用见到炮口火光到听到发射声音的时间(秒)计算出敌炮距我们阵地的距离,立即向敌人炮兵阵地来了两个急促射。果然有效,敌人这个炮兵阵地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过去,由于我们缺少弹药,打仗时要尽量节省弹药,甚至规定限额。自从济南解放,特别是敌人放弃徐州后,敌人的弹药库被我们接收,我们前线的部队,便得到源源不断的弹药供应。这时不是嫌弹药少,而是嫌弹药多了,因为上级要求连队尽量多携带一些炮弹,而连队则嫌骡马的负荷量太大,总想少带一些炮弹,行军时不得不把每一匹骡马能驮几发炮弹逐个落实。连队干部说:教导员抠得真紧,我们连根给养袋都放不到马上,更不用说是背包了。在过去弹药少的时候,炮兵连的干部行军时总是把他们的背包、给养袋放在马上,现在不行了。当时,我不但对全营五百余人的姓名、年龄、籍贯等了如指掌,而且对全营每一匹骡马的特征、驮载能力也了如指掌。
淮海战役取得了人民解放战争中,具有决定性的伟大胜利,共歼敌一个总部,五个兵团部,二十二个军,五十六个师,共五十五万五千余人,彻底粉碎了敌人“力争华北,坚持中原,经营华南”的防御计划。我军基本上解放了长江以北的华东、中原地区,使蒋介石的精锐主力部队损失殆尽,国民党反动派政府的长江防线和统治中心宁、沪地区,直接暴露在我军面前。
战役结束后,于一月十五日,我第十纵队自河南永城地区东进,行军八天到达苏北涟水地区休整。
我十纵在涟水休整二十七天后,二月十九日奉命南下,十八日抵达两淮(淮安、淮阴)地区。二月二十五日,部队继续南下,进至如皋县曲塘镇一带,进行紧张的渡江作战的准备工作。四月九日,部队开至江边的靖江、广陵、生祠堂一线,进入渡江作战的临战状态。
部队在涟水休整时,于一月二十五日在涟水城北李庄组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第三十师,至此,我纵由原来两个师的建制扩编为三个师的建制,即纵队下辖二十八师、二十九师、三十师三个师。二月初,我纵又在涟水组建了纵队炮兵团,我二十八师炮兵营一连调归纵队炮兵团,为该团一连,另把八十二团和八十三团的九二步兵炮连调归师炮兵营建制。此时,二十八师炮兵营辖有两个步兵炮连,一个四点二英寸迫击炮连、一个战防炮连、一个特务连等五个连队。
三月上旬,在如皋县曲堂镇一带,十纵奉命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十八军,下辖三个步兵师,即八十二师(原二十八师)、八十三师(原二十九师)、八十四师(原三十师)。
这期间,我们八十二师(原二十八师)炮兵营的领导干部,调动很频繁。先是在一月下旬,胡秉歧同志由二四五团调来我营任副教导员,接着于二月上旬副营长冯献调走,另从二四六团调来王军同志任营长,从军教导团调来李根当同志任副营长。王军、李根当两同志不久又于三月上旬调走,另从二四四团调张洪勋同志来任营长,从此我们营的领导干部才稳定下来,即营长张洪勋、教导员陈绍昆、副教导员胡秉歧三人,直到一九四九年十月下旬,金门岛战斗后才有所变化——胡秉歧同志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了。
四月二十一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当晚我第二、第三野战军百万雄师,在东起江阴、西至九江东北的湖口的千里战线上,强渡长江天堑,发起了震惊中外的渡江战役。
我们师炮兵营于二十一日晚二十时,在长江北岸的六圩港登船起渡,尾随步兵的船只向长江南岸驶去。举目四望只见江天一色无边无际,前边炮火连天,子弹在头顶上呼哨而过。这时我觉得天旋地转,呕吐不止,心想这下糟了,这样怎么能打仗。船到离南岸四五十米的地方,船工说岸边水浅不能再往前开了,于是大家跳入深可及膝的江水中,不料我一下船竟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时岸上枪声已止,敌人已经溃逃,我们上岸后师部一位参谋在等候我们,他引导我们向申港方向前进。
敌人已成惊弓之鸟,一触即溃。我二十八军于二十二日攻取申港镇后,即转入追击逃敌。全军指战员,怀着胜利的喜悦心情,欣赏着江南的绮丽风光,个个精神振奋,情绪高昂。大家忘记了疲劳,顾不上吃饭,日夜兼程,紧追不舍。
部队于二十三日晚越过京沪铁路后,沿着太湖西岸的京杭国道,向南长途奔袭,于二十五日解放宜兴,歼敌五千余人,二十六日解放长兴,歼敌一千余人,二十七日解放吴兴,全歼浙江省保安团及吴兴县大队。我军自渡江至解放吴兴,历时七天。此时,我各路大军已将宁(南京)、苏(苏州)、杭(杭州)地区的敌人全部肃清,渡江战役宣告胜利结束。我二十八军奉命在吴兴集结待命,并负责对吴兴城的军事管制任务。
在吴兴集结待命期间,我们八十二师炮兵营,驻在吴兴城西北约五公里处公路边上一个村庄内。抓紧进行休整一周后,我们于五月三日奉命出发,沿太湖之滨经吴兴、震泽、平望、吴江到达苏州,军部驻吴江,八十二师担任苏州城的警备任务。五月九日,突然接到上级命令,命二十八军参加凇沪战役,军部率八十三师、八十四师、及八十二师的二四四团,十日由吴江、苏州地区出发北上常熟,沿沪(上海)、锡(无锡)公路向上海进军。八十二师师部又率二四五团去海宁、硖石执行军事管制任务,二四六团又回吴兴担任警备,我们八十二师炮兵营随二四四团去参加凇沪战役。
凇沪战役于五月十二日打响,我二十八军在十兵团建制内,任务是歼灭上海浦西外围之敌,最后攻占吴淞口。战斗中,我先后攻占国际电台、杨行、刘行、保安公墓等敌主阵地,于二十六日占领吴淞。二十七日,南线部队也全部解放上海,至此凇沪战役胜利结束,历时十五天。战斗中,我们八十二师炮兵营各连队,主要是配属步兵随伴作战,进行抵进射击摧毁敌人的碉堡。其间,我和张洪勋营长数次到前沿阵地巡视,但我们营部一直在后方负责对战斗连队的后勤保障工作。
凇沪战役结束后,二十八军移师常熟地区休整。军直机关驻常熟城内,八十二师驻常熟西北苏家坡一带,八十三师驻常熟东北青塘一带,八十四师驻常熟以东古里一带。我们八十二师炮兵营随即归建。
此次休整历时三十多天,进行了渡江战役和凇沪战役的战斗总结,开展了以“评斗志、评纪律、评功”为内容的三评工作。师召开了庆功大会,军召开了第二届英模大会,我们还在各连开展了“诉苦运动”。至七月初,我军结束休整,进行了进军福建的动员教育,于七月六日挥师南下。
部队沿苏(州)嘉(兴)公路,经过四天行军到达嘉兴,然后乘火车经由沪杭、浙赣铁路南下,于七月十四日到达上饶下车,再沿铅山、崇安、建阳、建瓯一线,顶烈日冒酷暑,经过十天跋涉于二十四日进至建瓯东南的玉山地区集结待命。
八月十一日,十兵团发起福州战役。根据兵团首长的命令:二十九军为右翼,沿闽江南侧经由尤溪、永泰远程迂回,攻占宏路、福清、长乐诸点,断敌陆上退路;三十一军为左翼,攻占连江、长门、闽安、马尾诸点,断敌海上逃路;二十八军为中路,沿古(田)福(州)公路,闽江两岸,实施正面突击,直取福州。战役发起后,各路大军进展顺利,皆如期完成作战任务。二十八军于八月十七日解放福州,而后继续追歼逃敌,至二十三日追击结束,福州战役胜利完成。是役,我军共歼敌一万四千余人。
部队向福州进军时多走山路,我营有一门美式战防炮不能分解,只能由骡马挽曳,在公路上进行运动。我们营的其他火炮由营长张洪勋、副教导员胡秉歧带领随步兵一块走了,这门炮便由战防炮连副指导员史杰、排长孙厚民带领跟师直后留人员一起行动。
部队出发前,我患了恶性痢疾,不思饮食,泻痢不止,身体极度虚弱,已无法行动,只好由史杰派他们连的战士用担架抬着我走。每到宿营地,便在村外树荫下,铺领竹席躺在上边,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不吃不喝。营的军医跟营长、副教导员走了,只有战防炮连的卫生员跟着,但因没有药他也是束手无策,不料拖了六七天竟逐渐痊愈了。
我们沿公路经西溪、古田、水口、白沙、甘蔗等地一路向福州进发,福州解放后于八月二十四日归建。
福州战役后,二十八军军直进驻福清,八十二师在龙田、高山一带集结。
福州战役中,敌大部被歼,有少部逃到沿海岛屿负隅顽抗。我军即做越海作战,解放沿海岛屿的准备工作。部队经过二十天的休整和越海作战的准备工作,于九月十二日发起了平潭岛战斗。
平潭岛是福建沿海的一个大岛,位于闽江口以南,处于大陆和台湾之间,扼福州至厦门的海上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主岛外围有若干小岛环抱,西北有大、小练岛,正西有大板岛、可门岛,西南有草屿、塘屿,东面有东、西庠岛,均为平潭主岛之屏障。福州战役中有部分残敌,经海上逃来平潭岛,与原岛上守敌会合整编,妄图据岛顽抗,屏障台湾。十三、十四日,我军先后攻占小练岛、草屿、塘屿、大练岛后,十五日向平潭岛发起总攻,十六日全岛解放,是役总计歼敌近万人。
我八十二师炮兵营,由大邱起渡至平潭的南澳登陆,支援二四四团作战。这次越海作战中,在水上往返中,我竟没有晕船。
平潭岛解放后,中央军委命令要发起金(门)厦(门)战役。三十一军负责攻占厦门,二十八军、二十九军各以一个师的兵力,负责攻占金门及其外围岛屿——大、小嶝岛。为此,我二十八军于九月二十日,分由海路和陆路两路开赴金门前线,于二十九日到达石井、东石、莲河及其附近地区,十月九日发起战斗,十日、十一日先后解放大、小嶝岛,尔后作解放金门的准备。
因渡海作战所需船只不足,我奉师部的命令,带我营特务连(欠观通排),去深沪湾(我们驻永宁)筹措船只、训练水手。十七日,三十一军解放厦门。这时我们已筹集到二十多只船和十多名水手,遂于十月二十日启程返回部队。特务连徐连长带一个排,乘船由海路去莲河,我带一个排由陆路回莲河找部队归建。
我于二十四日午后回到我们师炮兵营。同志们告诉我:是日晚攻打金门,张营长、胡副教导员都带部队到前边去了,准备参加战斗。
我拿起电话,向师司令部报告筹集船只的情况,并请示任务。师司令部作战参谋耿佃良告诉我,部队已于昨(二十三日)夜到达莲河附近。他说:师首长要我在家休息待命。不一会儿,张营长回来了,他说火炮已上船了,他回来拿点东西就回去,又说胡副教导员正在发疟疾。我们商量一下后即请示师司令部批准,我去接替胡副教导员。不料我同张营长来到海边时,船已因海水涨潮移动位置,找不到了。我们回到部队驻地,打电话把情况向师司令部做了报告,值班参谋要我们在家休息。
第二天(二十五日)早上,我们又打电话向师司令部了解战斗情况。值班参谋告诉我们:“部队登陆战斗进展很顺利,但渡船一只也没有返回,第二梯队上不去,登陆部队在敌人的优势兵力反击下,寡不敌众。我登陆部队在据守工事顽强抵抗,战斗打的很激烈。”
早饭后,我和张营长登上了驻地附近一个小山头,遥望金门岛,只见硝烟弥漫,天上飞机来回盘旋,不时地往下俯冲。我们相对无语,谁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谁都不愿开口。两人就这样坐到日暮,才被通信员劝说回营部,整天也没有吃东西。
回到营部,我们又给师司令部打电话,值班参谋说:“从中午就同登陆部队失去无线电联系了。”登陆部队英勇战斗,直到壮烈牺牲。金门战斗持续到二十七日,以我军的惨重失利而告结束。
后来,我们八十二师炮兵营供给员种德其讲:胡副教导员于当天(二十四日)下午,就中数弹壮烈牺牲了。种德其是随胡副教导员一块参加金门战斗的,他们登陆后一直和胡副教导员在一起。胡副教导员牺牲后,他本人于二十五日被敌人俘虏。后来敌人把他们押解到台湾关到集中营里,受尽各种折磨,一九五〇年七月把他们放回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