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午城(日记1938.3)文/肖华

潋江肖屋 发表于2018-12-13 19:45:51

(午城镇,在山西大宁县。这些写于当时战地的日记,曾发表于延安的《解放日报》)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四日

    今天是半月来行军作战的一天休息。

    下午我们旅直属队和当地的友军、民众进行联欢。久被战争影响而萧条着的劢香镇,今天好象有了点生气,火线剧社的歌舞,台下观众雷鸣似的掌声,把这一带的沉寂打破了,决死队的同志热烈的喝彩,与会的全体军民在欢乐声中更加兴奋了。

    近黄昏的时候,忽然接到师部的电令,说是昨天由临汾增到蒲城的敌人,其先头日军五六百已向午城镇前进,在十二点时和师直属队遭遇。我师部警备连占领午城镇东北的高地,抗击敌人,激战两小时,毙敌百余,后因敌后续部队赶到,兵力超过我们十倍,警备连方撤至午城西北高地与敌对峙,以便迟滞敌人西进,掩护我军主力和友军运动至机动位置。并令我旅六八六团迅速赶回义泉镇地区,准备打击西进之敌,粉碎敌人进犯延安之企图。六八五团已与师部隔断,在谙正村、黄头村之线宿营。

    正在兴高采烈的会场,突然变得异常紧张,有位小同志从幕布里跳出来,发出一段激昂的闭台词:“敌人又向西进攻了,战争迫使我们今天准备的新剧不能满足诸位的热望,让我们打了胜仗再来开祝捷同乐会吧!”

    老百姓都成群结队的跑到村口欢送我们,他们的脸上很严肃,从那里,看得出他们对我们是怀着如何强烈的关切和热望。

    天上布满了乌云,万山丛杂的耸立着,部队沿着山谷向西行进,廿四时到达上儿岭、上下庄之线进行大休息,八个钟头好容易走了白天一日的行程——六十里。

    三月十五日

    天明。部队继续西进,太阳的热力比昨天稍强,道路上被荡起一线黄色的尘土,使大家燥热的不停的流着汗,部队越走越快,两个钟头才行一回休息。

    便衣、骑兵、步兵、炮队、行李、骡马蜿蜒曲折十数里,通过义泉镇,十五时到达上下桑峨、下寺徒一带宿营,行程约八十里。

    三月十六日

    四时接师部电令:“大宁毛阻山均有友军阻敌西进北上,我军目前应尾击侧击敌人,配合友军消灭该敌,并打击敌增援后续队,滞阻其先头。”

    根据师部的意图,部队于七时出发,到马路以北上下龙花一带集结,派出通蒲城、午城的侦察,同时与原派往蒲城马路以南的游击支队取得联络。

    旅部到达隐蔽位置时,敌机一架由低空向午城飞去,但没有发现我们。

    夜半时,六八五团已转至大宁午城之间,被拦阻在午城的敌十一师团兵站分部,今天西进到罗曲镇时,突遭我军猛烈侧击,两百多敌人,百余匹骡马,没有跑掉一个。

    三月十七日

    大宁的敌人为了掩护他后续缁重汽车西进,派了五六百人,附炮两门,回头来攻我六八五团上下乌落阵地;同时蒲城的敌人也用六辆汽车步兵,护送汽车队西开。但大宁的敌人已被我们六八五团打退了;蒲城出来的敌人和七十多辆汽车来到井沟以西午城附近时,已被我截获六辆;午城的五百多敌人,和本日增来的汽车队,已全部陷于我东西夹击的包围中。

    午城镇是处于吕梁山脉中南部的山腹,是三条汽车道的交叉点。我们为了配合友军,消灭西进敌人,切断敌人后方联络,使西进到大宁的敌人陷于孤军深入,决心由六八五团及六八六团各一部,强夺午城镇。

    六八六团三营的同志,一得到要他们准备攻击的命令,都兴奋得了不得,政治部的同志早已在连队进行了夜战的动员,每个人都抱着誓死必胜的决心。大家提前吃了饭,每个人的左臂都捆了一个白布,在四点钟接到夜袭的命令时,部队便迅速出动了。翻过了两道深沟,飞也似的到达了午城东南的预定集结地。

    今天的夜特别黑,敌人似乎是因连日的挨打,比以前稍有准备。八点钟时,六八五团的两个连从东北向午城打来,向北面山上固守工事的敌人展开猛烈攻击,六八六团的第三营,象夜老虎一样从西北向东猛扑,轻易的就将敌人工事据点占领,把街上敌人全部肃清。

    敌人的汽车队发抖了,在很狭窄的沟地内发出悲惨的吼叫。手榴弹打得他们车灯不敢开,车道摸不着,在河沟内乱碰乱撞。结果前面的迷失了方向,后面的跟着全部误入我军出击沟地。

    七十二辆汽车,三千包大米,和许多其他的军用品,全部被我缴获。

    十点钟时,北面高地上放出了巨大的火焰,华丽的火舌舐着黑的天空,都是在表示胜利的信号。

    三月十八日

    临汾的敌第八师团(第一O八师团)星夜西开驰援,六百步兵、两百骑兵和一中队炮兵,在今天六点钟,由蒲城经薛关镇向午城前进。

    我们以六八五团担任控制午城镇和牵制大宁可能西进的敌人,六八六团则迅速的在拂晓前赶到佛连里附近集结,以一部分埋伏在井沟张庄以北的各条小沟内,汽车道以南孙家庄的游击支队埋伏在南面的山上.

    敌人因前几天吃亏太多,今天行进得很缓慢,一面用火力搜索,一面行进,他们的一兵一枪都被我们看得很清楚了。

    十点钟,敌人的先头部队已到井沟张庄,他们看到狭窄的沟地,看到昨天在张庄被我们打死的死尸,忽然的被吓的停止下来,由一路队形变成了二路三路密集队形,并且向东南面山上打了几炮。我们埋伏的部队离他们虽只有两百米远,但并未暴露。

    敌人又继续前进了,他们缓缓的走着,象是有点安心了,但两面的山上和沟道里,突然飞出了成群的手榴弹,似雨点样的机关枪弹密集的射了过去,把井沟、张庄的五里长的汽车道上打得灰尘弥漫。

    敌人被我们冲得异常混乱,他的先头部队占据井沟、张庄的石崖及井沟、张庄以南的龙王庙与我顽抗,四门大炮猛烈的向我轰击。约一点钟后,敌人的轰炸机六架从东飞来,疯狂的低飞向我轰炸,连续投弹一百多枚,大炮也凶猛的向我射击起来。这时被夹击的敌人则乘机数次猛烈突围与我肉搏,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我们指战员在敌人强烈的轰炸炮击下,英勇的向敌人进行肉搏冲杀,打垮了敌人数次的突围。这时我们六八六团的两个营长负了重伤,副营长罗自坚、党的书记肖志坚及营连干部大部都伤亡了,战斗已更加激烈的进入到要决定胜负的时候了。这时共产党员自动的起来代理了干部,鼓动大家向敌人冲锋。

    “同志们,不要怕敌人飞机,坚决消灭地面上的敌人;敌人想反攻,我们坚决用反冲锋,用刺刀,用手榴弹解决他。我们不怕牺牲,要争取最后胜利啊!”

    敌人的飞机接连来了两次。在下午五点钟,我们汽车道以南的部队,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地形,配合北面的主力向敌突击,战士们用刺刀、用手榴弹冲击着那些企图顽抗的敌人,冲杀的声音在山谷中在沟道里激荡着。

    黄昏时;龙王庙井沟一带的敌人全部被解决了,五百多个鬼子,把三门炮撇下死去了,便庄的一百多个敌人,也被打死了一大部分。

    在浓深的暗夜中,战场的井沟好象大都会的夜市,一堆一堆的火光照耀着搬胜利品的部队,来来去去的忙碌着。两百多匹战马,两百多支步枪,五百多件日本大衣,六百多床毯子,成千上万的子弹和其他军用品,还有那一辆辆汽车,使得搬运的部队一直忙到天明。

    三月十九日

    东方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起伏的山峦在晨光熹微中显得傲岸而挺拔。望着行进在山峦中一个个战士的雄赳赳的身影,我忽然想到,他们不也是山么?傲岸、挺拔、勇敢、坚强,迎着狂风,顶着寒流,挺立在祖国的大地上,用自己的胸膛和刺刀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保卫着延安,保卫着祖国。在她的面前,敌人“武运”不长久,丧尽“军国魂”,而我们正朝着光明大步前进。

    太阳露出了笑脸,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天又是以敌人的失败和我们的胜利开始的…

(未校对,未经后人许可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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