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同志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一直不相信他已离去,无时无刻不感到他的存在。深夜,灯光依稀,梦幻缭绕,我仿佛觉得他还在伏案读书,思考,挥笔疾书……;晨起,微曦初露,意念朦胧,我彷佛觉得他依然在室外小径上散步,吟咏,思索问题……;中午和傍晚,孙辈放学,声稚语浓,我彷佛觉得他也该开会归来……。我多少次走到门口,翘首远眺,直至夜灯初上,才恍然明白他已离我而去,再也听不到他那欢快的脚步声,再也看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再也盼不到他归来了。顿时,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三年来,我对他的怀念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人们的思念之情总是相通的。与肖华同志共同战斗了几十年的战友们,也很难相信他的离去。他少年时代的战友们告诉我,每当他们踏上当年江西苏区的土地,就彷佛看到年幼的肖华同志身背斗笠,打着赤脚,艰苦地行进在田间陌上,挨村挨户地去做发展共青团组织的工作,彷佛看到他带着少共国际师的健儿,用大刀、长矛和国民党“王牌军”罗卓英、陈诚部浴血苦战、殊死拼杀……。他长征路上的战友们告诉我,每当想起踏遍万水千山的那些日子,乌江岸上,肖华同志同红六团突破天险、横扫顽敌的往事宛在眼前;大渡河边,肖华同志访贫问苦、动员船工,亲自吹起激励勇士们渡河的冲锋号音犹在耳畔;大凉山下,肖华同志深入彝区谈判,促成彝族头人小叶丹与刘伯承元帅结盟的场面历历在目;腊子口旁,肖华同志深入前沿制定作战方案的情景,时现脑际……。
去秋,我重访抗战期间肖华同志曾经战斗过的故地。老区的人民对我说,四十多年过去了,但是,肖华同志当年率领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疾行千里,深入敌后,开辟冀鲁边根据地的事迹,仍在群众中流传。被称为“娃娃司令”的肖华同志与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谈判的往事,仍然是山东省惠民县人民街谈巷议的佳话。解放战争初期肖华同志率部用木船横渡渤海,进军东北的经历,仍然为胶东人民所传颂。我走到哪里,哪里的老村长、老党员、老房东,都紧紧拉着我的手,询问肖华同志别后的情况,问的是那样仔细,那样情深,似乎他还生活在这块他为之奋战八年并深深热爱着的大地上,生活在曾经和他鱼水相依的人民群众之中。在当年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部驻地,一位年青的县公安局长,捧着一杯水酒走到我跟前,无限深情地说,肖华同志为解放这块土地出生入死,我从小就知道他的名字,一直盼着他再回来看看,可惜他忙,回不来。我敬上这杯酒,请你带回我们年青一代对肖华同志的敬意………。
言犹未尽,他的两眼已闪起泪花。我接过这杯酒,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象游子回到故乡、重逢亲人那样伏首唏嘘,泣不成声。归途路经泰安市,一位从东北出差来的老同志听说我从这里路过,连夜赶来看我。他说,星转斗移,人世沧桑,有些新近发生的事情不久就谈忘了,然而几十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在记忆中反而越来越清晰。在转战东北的老战友中,只要一提起解放战争,一提起肖华同志的名字,当年他指挥部队开辟辽东根据地,在新开岭首次歼灭国民党一个师,三战本溪、四保临江、围困长春、策动曾泽生部起义、挥师入关、激战天津等往事,就一一浮现在眼前,甚至连木船渡海,雪地行军,同苏军会谈等场面的细节也记忆犹新,如在眼前……。
这一切确实好似发生在昨天,前天。不久前,一位年逾八旬,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之久的老同志,漫忆旧事,情不自己,派人向我传他的话说:告诉新兰同志,让她来看看我,我想她,想肖华同志…….来人话未说完,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三年来,正是这种深沉诚挚的革命战友之情,给了我鼓励,给了我安慰,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和力量。现在,老同志们又把他们对肖华同志的回忆整理成文,相约出版一本集子,以志纪念。在肖华同志逝世三周年之际,这本集子将要问世。我深知,这些即将付印的文稿,是同志们的真挚感情凝成的。其中,有不少是还在工作岗位上的老同志,利用繁忙公务的空暇,一点一滴整理出来的。有的是年高体弱的老同志,躺在病床上,用微弱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口述下来的。还有的老同志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口授录音,待文稿整理出来时,却已悄然离开了人世。这些情真意切的文字,使我和我的全家无比感动,在这里仅向本书的各位作者表示衷心的感谢。肖华同志九泉有知,也会感到欣慰。愿这本回忆文集能够将同志们的绵绵思念寄托于不尽的时日,激励后人继承前人的事业,献身祖国的四化建设,创造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
一九八八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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