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联 曹 打 胡
这天中午,行军至小悟山的杨家塆住下。安排好午饭,先念同志又抓紧这点时间,带警卫员去国民党游击支队司令刘梅溪那里去做统战工作。
午饭后,我带部队到刘家湾,找到了先念同志后,继续行军。中途先念同志若有所思地问我:“志坚,你记得红四方面军里,有个叫许金彪的人吗?”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回答说:“不记得有这个人。”
他仍然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我问了一句:“你打听这个人干啥呢?”
他对我讲了这样一个情况:他刚才见到刘梅溪,主要想要他顾全大局,参加抗日,不要纵容部下祸害百姓。这家伙表面很殷勒,不住点头称是,表示要对部队加强管理,做到“秋毫无犯”。最后他把话头一转,话里有话的说:“李司令,我们很愿意抗日,可有的部队却祸国殃民!”
“你说的是那个部队?”
“南新街的许金彪部。他拉人搞枪,胡作非为,四面为敌,听说是复员红军伤员。贵军能为民除此一害,我刘某定助一臂之力!”
听这么一说,就不象个好人。可是,刘梅溪这个地主阶级的看门狗,为什么对消灭这支部队如此热心呢?内中定有蹊跷。
先念同志终于定下决心,靠拢这支部队了解情况。
黄昏时分,我们到了大、小悟山的南大门——青山口。这里是一条南北通道,两边悬崖陡壁,怪石嶙峋,出山就是丘陵,不远是平原,地势颇为险要。
我们部队就住在青山口靠东边的一个依山构筑的山寨里,寨名叫胡家寨 。准备第二天出山,去寻找许金彪的部队。
我布置好警戒之后,刚打好一盆热水准备洗脚,一个哨兵匆匆忙忙地进来报告:“首长,外面有一个麻脸青年要见你。”
那麻脸青年一跨进门坎,就双手握住我的手说:“谢天谢地,总算把你们找到了。”
“你是谁?”我疑惑地问。
“我叫黄麻子,是‘许大人’派我来的。”他乐呵呵地说。
“‘许大人’是什么人?”
“就是许金彪啊!”
“好哇!”我高兴地说:“我们正要找你们。快跟我去见李司令员。”
先念同志很亲切地询问了许金彪和他的部队的情况。青年人只谈到他们的队伍有四五百人,共五个中队,还有一块跨平汉铁路的小根据地。至于“许大人”的情况,只听说当过红军,别的就不清楚了。
先念同志听罢,请黄麻子赶快回去,叫他们的“许大人”马上来接我们。
隔了三个来小时,一个年青英俊的指挥员,穿着便衣,骑着大红马,带领一支部队,从青山口外赶来了。我迎了上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不禁惊叫:“嗨,这不是许世猛吗?”
“哎呀!你不是周志坚吗?”
我俩原是红四方面军的老战友。我在红四方面军第九军军部交通队当排长时,他是我们军的一个连指导员。长征时,我们一同翻雪山,过草地。以后听说他负伤了,从此失掉了联系,这次却意外地在敌后战场上相遇,两人都很高兴。
我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跑去见先念同志。老许向先念同志扼要地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后说:“首长,这里是汉奸的地盘,不可久留呀!还是到我们根据地去吧。”
“你们有根据地?”
“有。就在铁路边的孝感县中和乡。”
部队连夜出发,赶往中和乡。天亮时,我拿起望远镜,站在中和乡南新街南头的一座矮墙瞭望,只见远处丘陵起伏,敌人的据点花园、魏家店以及纵贯南北的平汉铁路,历历在目。而四周的田野,农民却安详地扛着犁耙、牵着耕牛,忙着下田春耕。
“你瞧,志坚!这是我们根据地的农民,敢在日寇眼皮底下搞生产,根本不把鬼子放在眼里。”老许告诉我:“在这块方圆不到六十华里的小根据地里,还开办了被服厂、小医院、修械所……”
先念同志连连称赞说:“了不起!在这样艰苦的敌后环境里,能别开生面、独立自主地创建出这样一块根据地,的确是不容易的事。”
吃过早饭,老许激动地捧出他那红色的党证,向先念同志作了详细的汇报。1938年春,他随一批从延安南下的伤员回到老家,一直没跟地方党组织联系上。徐州失守后,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的消息不断传来,家乡群众日夜不安。他便在家乡宣传共产党抗日救国主张。以后,联络了一些红军伤员和抗日群众,团结了一批爱国青年,组织起一个“抗日防护团”。开始没有枪,他们就扛着长矛大刀片。8月间,他们把“防护团”扩大为“抗日自卫队”。这时才搞到一支“撅把子”和两颗手榴弹。10月份,孝感沦陷,他带着队员去捡国民党部队溃退时丢下的武器,武装自己。而后,队伍逐渐扩大,改番号为“湖北省抗日游击大队”,他被推选为大队长。经过半年多的时间,在同日寇和伪军的战斗中,缴获了许多枪支弹药,部队一跃发展成为五个中队,拥有五百多人枪,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最近,他们不断遭到敌、伪、顽三方武装力量的袭击,腹背受敌,很难坚持。要建立和保卫这块抗日根据地,是多么不容易……说到这些,老许双手捧起党证递给先念同志说:“现在,我要把这块根据地和这支武装,交给党!请组织上全面地、严格地审查我。”
先念同志听了老许的汇报,站起来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你做得对!你是个好同志。”
这时,有人笑着插嘴问许金彪同志:“你怎么当上‘大人’了?”
他笑笑说:“我一不愿当主席,二不愿当司令,同志们没办法,信口叫了个许大人,就这样叫开了。”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接着,先念同志向他和大队的同志传达了中原局关于发展敌后游击战争的指示,提出了发展铁路西和整编部队的任务。
我们在南新街住了两天后,就转移到铁路西侧的厉家店。这时,为了发展路西根据地,经许金彪同志建议,先念同志决定:组织一次“联曹打胡”的战斗。
曹,就是曹省三的地方游击队,这支部队曾与许金彪的部队有过统战关系,拥有三百多人枪。
胡,就是住在花园西面白沙河的胡翼武部。这是一股反动的地主武装,早同日寇有勾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群众提起无不切齿痛恨。所以,胡既是恶贯满盈的地头蛇,又是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的绊脚石。
根据“团结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打击顽固势力”的原则,我军经过一番周密部署,“打胡”开始了。
战斗打响时,曹省三从路东出发,跨过平汉线,直捣驻在白沙河的胡翼武司令部。我们进抵马家店以南的栗林店后,即分兵两路:一路向南配合曹省三部,直攻白沙河;一路从栗林店、枣林店出发进攻沙子岗,截断胡部逃路。
我带二中队向沙子岗前进。在西湾房,战斗打响了,敌人慌忙逃跑。我们追击到王龙庙北的周家湾,活捉了一百多个敌人,缴轻机枪两挺,步枪一百多支。正当我部继续南追,准备全歼漏网之敌时,不料曹省三部竟从白沙河打枪,并从西边追赶来,直接影响了我们南进追敌速度,使敌乘机向王家店方向逃跑了。
上午十时,驻在云梦城里的伪军贺成慈部赶来增援,向沙子岗、潘家松林我军阵地发起了进攻。我军集中火力,浴血奋战,终于打退了来犯之敌,缴获轻机枪一挺、步枪十余支。
这次战斗的胜利,是我们到鄂中敌后第一次公开用新四军名义,具体贯彻执行党的“发展进步势力,团结中间势力,打击顽固势力”这一战略思想的生动体现。
打胡战斗结束后,湖北省抗日游击大队除留后方机关和部分人员坚持中和乡斗争之外,其他的都主动和我们一道进驻安陆的赵家棚。这个地区是安(陆)、应(山)、孝(感)三县边界地区的中心集镇,东靠大别山,西接大洪山脉,南临武汉近郊,北依桐柏山脉。境内丘陵起伏,物产丰富,人口众多,能进能守,自古称“鄂北之门户,中原之咽喉。”
为了加强领导,统一指挥,加快发展敌后抗日游击根据地,进驻赵家棚之后,我们把部队整编为新四军游击挺进支队挺进团,由许金彪当团长,我任政委。
这时,李先念同志的名字已经公开了。在赵家棚驻扎期间,他曾以新四军游击挺进支队司令员的身份,召集国民党地方游击司令和区、乡行政人员,以及应山、安陆等县的开明绅士和国民党党部负责人开会,阐明我党抗日救国的方针;共同磋商国共合作抗日事宜。这样,我党我军在鄂中地区高高举起了独立自主、团结抗日的旗帜。
柳树,是极富生命力的植物。在春风化雨的时节,无论插在哪里,它都能在泥土中生根、发芽、成长。同时,它所具有的坚韧不拨的性格,又使得它雷霆闪电轰不到,狂风暴雨折不断。但愿半年多来我们在鄂豫边区插下的“杨柳”能够根深叶茂地茁壮成长起来,并在今后的艰苦斗争中经受暴风雨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