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驶入了1944年。
一月中旬,一年一度的春节快到了。我们的部队象往年一样开始帮助驻地老乡家贴对联,剪花窗,打扫场院,挑吃水,要求做到家家户户缸满院净,乡亲们则在村干部的组织下,给部队拆洗被褥衣服等。我们部队分别请来了地方干部召开座谈会,征求他们对部队的意见。23日是除夕,晚上在空场上举行了军民联欢会。军民同台演出,共庆节日,忘记了严寒,忘记了时间,联欢会一直延续到深夜。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准备向村上的乡亲父老们拜年。一阵锣鼓声夹着歌声由远而近,原来是乡亲们抢先来给我们拜年了。只见由一男一女扮演的采莲女和渔翁,在锣鼓的伴奏下一路载歌载舞,向我们驻地走来,后面跟着许多前来拜年的乡亲,他们也手舞足蹈唱着
采莲子船哪哟哟,
来得忙呃划哟,
来到府上哪来拜望哟哟,
听我拜望说端详呃划哟:
一拜领袖毛主席哟哟,
他为人民谋福利呃划哟。
二拜救星共产党哪哟哟,
她象太阳照四方呃划哟。
三拜英雄新四军哪哟哟,
她是人民铁长城呃划哟。
………………………
我们把拜年来的乡亲们迎进房内,大家欢聚一堂,畅叙军民鱼水情。
2月,鄂豫边区党委扩大会议确定了“以巩固为中心”的方针,并提出了“减少战斗频繁”的口号。由于执行了这一方针,鄂豫边区的军事斗争一度出现消极避战局面。由于遭受敌伪顽的进攻而不能还击,根据地受到敌人的“蚕食”,基本区变成了游击区,游击区变成了敌占区,而且敌伪顽对我夹击的情况非但毫无收剑,反而更加变本加历。结果,敌伪顽对五师的夹击造成了战斗仍然频繁。
在敌人多次咄咄逼人的“蚕食”进攻中,尤以伪顽联合向大悟山的三次进攻规模最大,战斗也最激烈。
长期以来一直盘踞在鄂东大别山区的顽军程汝怀,一直视大悟山区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对我军进驻大悟山区恨之入骨,如芒刺在背,处心积虑地想将我军挤出这一地区。可事与愿违,几次交锋,他非但没能得逞,反倒损兵折将,只好忍气吞声,龟缩到大别山区。尽管如此,他时刻在窥测时机,妄图卷土重来。他趁着1944年初我们根据地出现了被动局面之际,纠集了剩余力量,联合广西军一道向我们进攻。广西军多年来对大悟山区也是垂涎欲滴的,因而一拍即合,他们一方面想趁此机会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进一步在大别山区站稳脚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配合国民党军队对苏皖北部我新四军主力准备发动的大规模进攻,割断鄂东地区与苏皖的联系。
鄂东的2月,春寒料峭。21日清晨,桂顽第三十九军五十一师一0三团首先发难,占领了老虎岩。得到消息后,我立即通过电话命令驻守在七里岗、大山寺、大包子一线阵地的三十八团坚守阵地,若敌继续进攻,坚决击退,不许丢失阵地。然后,我把情况汇报给师部,又赶到大山寺的旅指挥所。我和周志刚政委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坐镇旅部指挥全局,我带着警通排直奔大山寺山顶。
大山寺在十三旅旅部所在地陈家大湾的北面。以它为主阵地,和右边的大包子、七里岗及左边的娘娘顶、童子岩、歪边嘴等山头,构成了我军的防御阵地。它们象一道屏障,保卫着大悟山根据地,一旦有个闪失,不仅威胁到我们驻陈家大湾的旅部,而且也威胁到与陈家大湾仅一山之隔的五师师部所在地白果树湾的安全。想到这些,我的步伐更快了。还好,当我们赶到大山寺山顶时,桂军并末继续进攻,我多少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从左边童子岩方向传来的激烈枪声,又不免使人担心。
我拿起电话,要通了防守童子岩一带阵地的三十九团团长罗孟刚。我劈头就问:“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听枪声很激烈哩。”
“报告旅长,敌人刚才攻占了娘娘顶后,又向歪边嘴和童子岩进攻。我们抓了一个俘虏,经审问得知敌人是二十一集团军独立十五支队曹省三部。”
“又是这个家伙,他妈的!”我不禁骂了一句。
情况很明确,广西军占领了老虎岩,为的是向我军施加压力,吸引我军注意力,配合曹省三进攻。对我们来讲,一个大山寺,一个童子岩,这是我们整个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两个阵地,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否则,敌人就可能迂回到我们后面实施两面夹击,形势就会逆转,局面将更加严重。于是,我命令罗孟刚:“你们要坚决守住童子岩、歪边嘴,特别是童子岩阵地,谁丢了阵地杀谁的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打起仗来说话特别严厉。
“旅长放心,有我罗孟刚在,就有阵地在!”听着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我心里非常高兴。
站在大山寺指挥所的观察窗前向外望去,大山寺、七里岗、大包子阵地一片寂静。对面,广西军剑拨弩张;这边,我三十八团严阵以待,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分外宁静的气氛,与童子岩那边激烈的枪炮声形成了鲜明对照。
我对着地图思索着。
“师部电报。”报务员报告说:“要我们坚决守住阵地,打退敌人。”说着递过电文。
时近中午,罗孟刚打来电话说:“我们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阵地安然无恙。敌人攻击点主要是童子岩。”
“你们部队是如何配置布署的?”
“二营守童子岩,一营守歪边嘴,三营做预备队。战士们士气很高,坚决打退敌人!”
“很好。童子岩是敌人主攻方向之一,也是我们的重要阵地。敌人还会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你们的任务很坚巨。在防守时要抓住时机向敌侧翼组织小规模反击。”
下午,枪声更紧,始终未断。我打了几次电话,都说罗孟刚团长和刘友海政委不在团部,到前沿阵地上去指挥战斗了。我知道,这两个同志打起仗来总是先身士卒,指挥靠前,在火线上指挥战斗。另一方面也说明战斗打的很激烈。
将近黄昏,才接到罗团长打来的电话。他兴奋地说:“我们团下午又打退了敌人五次进攻,敌人在我们阵地前丢下了一大片尸体,现在他们已经停止进攻,退回孤山寨了。”
“你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对方明显地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说:“放心吧,没问题。”
我理解罗团长那短暂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我说:“打扫一下战场,把牺牲的同志和伤员送下来,要加紧修好工事,准备明天敌人继续进攻。再派一个排去占领娘娘顶,在那里也修上工事,从翼侧打击敌人的进攻部队。”
第二天一大早,曹省三部又继续攻击了。
由于娘娘顶上无险可守,也不便做工事,派去的一个排在敌人第一次进攻时就退了下来。敌人的攻击重点仍然是童子岩。看得出敌人的企图是想攻占童子岩,再和大山寺正面的广西军配合,造成两面夹击我军阵地的态势。看来,只要坚决守住童子岩,广西军一时还不会单独进攻。
敌人攻得凶猛。
我军守得稳固。
童子岩阵地巍然不动。
第三天,敌人显然是受了前两天付出惨重代价仍未前进一步的影响,或力不从心,或心悸怯战,只是稍稍象征性攻了几下就退缩回去了。
古人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见敌人已成了强弩之末,我三十八团一部和特务团抓住战机,从右翼向汪洋店、孤山寨、郭店出击,敌人全线动摇,被迫撤至冷家冲、王家冲一线。
顽军的第一次进攻,以损失二百多人而未能前进一步的失败而告终。
顽军失败后,不肯善罢甘休,又变换花招,企图达到其卑鄙的目的。
4月下旬,桂顽派人送来函件,说是要开往前线打日本,要我们退出汪洋店、柳林河至阳平口一线道路,以便让他们通过。这条路正好通过我们娘娘顶、童子岩、歪边嘴一线阵地,而且也并非进攻日寇所必经之路。显然,他们是想借开赴前线为名,行侵占我阵地之实,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我们反复考虑,还是派人同他们联系,表示愿意退出汪洋店、王堂寨、孤山寨一线阵地,以表示我军欢迎他们抗日的行动。
第一次大悟山保卫战后不久,我就到师部参加整风学习班。
5月8日清晨,我和几个同志正在吃早饭,北面突然响起了枪声,而且越来越激烈。从枪声判断,战斗发生在大山寺一带。我估计情况严重,推开饭碗,几步来到电话机前,迅速叫通了师部。正巧,是李师长接的电话。我说:“师长,前面有情况,我想请假回去看看。”
“好,我正要找你。根据报告,大批敌人正向大山寺一带进攻,你赶快回去指挥,我让三十七团随后出发,”
我撂下电话,跳上警卫员已经备好的那匹枣红马,直奔陈家大湾。
到了陈家大湾,还没进旅部大门,一个战士跑来报告:“娘娘顶、大包子阵地已被敌人攻占,大山寺正遭到敌人猛烈攻击。”
我一听心急如焚:“怎么搞的?警通排在哪里,快跟我走!”我越过了旅部大门,径直奔向大山寺。全副武装的警通排战士也紧随着我。
大山寺笼罩在一片刺鼻的硝烟之中,飞起的尘埃使几米开外的景物都看不清了。右翼的大包子阵地已被广西军夺去,大山寺的第一道防线也告失守。敌人正成群向山顶冲来,气势汹汹,大有非拿下大山寺不可的架势。由于敌众我寡,广西军离我大山寺主阵地只有三四十米的距离了,情况相当危急。正巧我们此时赶到,我一挥手:“反!把敌人反下去!”
警通排的战士一阵呐喊,居高临下一阵猛射,然后跃出战壕,迎着敌人冲了下去,他们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亮闪亮。这三十多位小伙子都是我从各连队精选抽调上来的,年纪轻,装备优,素质好,打起仗来个个骁勇异常,战斗力很强。只见他们如同猛虎下山,一阵猛冲猛打,原来坚守在阵地上的战士一见援兵到了,也一跃而起。敌人正冲的来劲,怎么也没料到我军突然杀出战壕,来了个反冲锋,顿时象鸭子炸了群一样,四散跳窜。敌人退下,危急的情况暂时得到了缓和,我立即将山顶上的部队重新组织了一下,分面把守。
还未及喘口气,恼羞成怒的敌人又进攻了。只见约两个连的敌人猫着腰从两侧同时冲上来,连手榴弹都扔到我们的阵地上了,子弹也“嗖嗖”地从头上身旁飞过。突然,我肩膀象是被撞了一下,以为是中弹了,再一看,原来是我身边的一个战士中弹牺牲倒在我身上,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衫。我从他手中拿过他紧握着还没投出去的手榴弹,一拉弦,用力投了出去。手榴弹在远处敌群中轰然爆炸。我默默地对这位烈士说:“好战友,我替你报了仇!”我军以少御多,英勇抗击,再次顶住了敌人的疯狂攻击。
这时,三十七团一、二营奉李师长命令火速赶来。我对气喘吁吁的三十七团团长夏世厚说:“命令部队反击,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夏世厚应声而去,指挥部队朝刚刚退下去的敌人追击过去。
我又叫旅部作战科长宋斌带警通排将左翼的前沿阵地夺回来。他二话没说,把手枪向前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警通排,跟我来。”说着,带头跳出战壕。我身边的警卫员丁汉平也压抑不住战斗的激情,向我请战:“首长,我也去!”
“你?”我微微愣了一下。看着他充满恳求神情的目光,我点点头:“去吧!”
他飞也似地和警通排战士一道冲了出去。
眼望去,远远只见对面一个小山包上有一个敌人军官正挥舞着手枪督战,指挥刚刚退下去的敌人向我们冲锋的战士进行拦阻射击。突然,警通排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同志一张双臂,一个趔趄扑倒下去。
“不知是谁中弹了。”我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警通排的战士我个个熟悉。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干掉这个狗杂种!”我手指身旁的几个战士说:“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个人,全都瞄准对面那个敌人军官。”
战士举枪瞄准。
我喊了一声:“打!”
一阵清脆的枪声过后,再也没见那家伙的身影出现。
大约是敌人见到当官的死了,“哗啦啦”地全都掉头就跑。失去的阵地又重新回到我们手中,也赢得了一段安静的战斗间隙时间。战士们有的在修补工事,有的在擦武器,似乎可以松口气了。
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快来看呀,大老王穿裙子罗。”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机枪手王大个子的军裤的两边下摆都没有了,上半截也在战火中撕成条条片片,象百褶裙一样绕在腰上。
大老王咧嘴一笑:“这玩意还真凉快哩。”
“哟,这可是眼下最时兴的裤子罗。”其他战士打趣地围上来。
我见大山寺阵地已经稳固下来,而七里岗方向的枪声却很激烈,就对夏世厚团长讲:“我到七里岗去看看,你在这里指挥,不能再丢失阵地。”
大山寺阵地在我军防御体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夏团长当然是很清楚的。他笑了笑,脱下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放心吧,有我们三十七团在,敌人休想上来。”
是啊,三十七团不仅是我们旅,也是我们五师最精锐的主力团,有一种压倒一切敌人而不被敌人所屈服的过硬的战斗作风。自打成立以来,一直是打硬仗打恶仗的,在整个鄂豫边区都享有很高的名声。夏世厚团长早在红四方面军进行两万五千里长征时就是一员冲锋陷阵的虎将。进入中原地区后,他骁勇善战,指挥有方,在三十七团干部战士中威信很高。这种威信,是靠他在历次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沉着勇敢,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和高度的聪明才智赢得的。全团战士也都有一种为维护本部队荣誉而献身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记得在随南白兆山打石毓灵的土顽部队时,敌人被围困后喊话问:你们是不是三十七团?是就打一排枪,我们缴械。三十七团打了一排枪,敌人真的全部缴械了。在这样的部队面前,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报?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战胜呢?
我向夏团长交待过后,带着刚刚返回的警通排直奔七里岗。
“宋科长。”我叫了一声,想询问一下有关战斗的情况。
没有回答。
“宋科长,宋斌!”我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
“他已经牺牲了,在刚才的反冲击中。”丁汉平低声答道。
“什么?”我心头一怔,不由停住了脚步。回想起刚才出击时他振臂一呼,带头跳出战壕冲向敌人的英姿,心里一阵难过。
宋斌,二十来岁,是四川阆中人。原来是一个团的参谋长,因为肯动脑筋,作战勇敢,指挥灵活,在战斗中屡有建树,故被调到旅部当作战科长,他是旅部在战斗组织、计划方面一个很得力的同志。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生龙活虎,有着美好前途的青年,一下子就离开了我们,真是令人无限惋惜。同时,也激起我对敌人的满腔仇恨。我迈开双脚,带着大家直奔七里岗。
一上七里岗,就被告之前沿阵地已经失守。只见守在那里的三十八团四连正向回撤,敌人在后面追击。我见此情景,对七里岗阵地上的我军战士叫道:“射击,把后面的敌人打回去。”
战士们向敌人开火。我见一个机枪手趴在掩体里射击,大约是初上战场,有些害怕,头埋的很低,有些子弹都打飞了,急得我一跺脚,过去一把奔过枪,立起身端着就向敌人一阵猛扫。我对这个战士讲:“小鬼,机枪应该这样打。”敌人遇到我火力拦截,又连续被撂倒好几个,只好缩回去。我把负责坚守七里岗阵地的三十八团二营营长钱运炎找来,我对他说:“你亲自带两个连把丢失的阵地给我夺回来,完不成任务,我杀你的头!”
钱营长知道我的脾气,说到是能做到的。军中无戏言,更何况是在火线上。
“是,立即组织部队,夺回阵地!”他重复了一遍,亲自带五连和四连反击。我布置好火力掩护后,带着警通排也随其后冲了下去。
敌人见我们反击,拼命射击拦阻。我军战士奋不顾身向前猛冲,如决堤的洪水,似拍岸的狂涛。前面接连有几个战士抽搐地扑向大地的怀抱,但后面的还是继续前进,硬是冲垮了敌人,夺回了七里岗前沿阵地。
紧接着,又抗住了敌人数次进攻。
一天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倚山而下。弯弯的月牙,斜挂在天边,数不清的星星在高空中眨着眼睛,仿佛偷偷地鸟瞰着两军对垒。一切都沉寂了,那惊心动魄的枪炮声,那撕肝裂肺的呐喊和呼唤,那悲痛欲绝的咒骂和呻吟,都沉寂了,只有那刺鼻的火药味和幽灵般的烟雾,在枕藉遍地、血花四溅的战场上游荡。受伤的战士,在月光下用撕碎的衣服包扎着头部、胳膊……鲜血溅满了全身,但他们仍紧握手中钢枪,守卫在阵地上。旁边几个烈士的遗体安静地躺在战壕里,他们有的手上系着好几个手榴弹拉火索线环,有的仍紧握着染满鲜血的枪支。无论是谁,只要一见到这场景,就会明白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多么激烈的战斗。我让战士们打扫一下战场,把我军伤亡人员安排一下,再收集起还能使用的武器弹药,特别是在敌人尸体上还有不少好的武器,大都是捷克式的,可用来补充我们。我对钱营长讲:“要注意组织部队休息,要让大家吃好睡好,这是保持战斗力的重要方面。明天敌人还会进犯的。”
夜幕很快降临了。
我和大山寺上的夏世厚同志联系了一下,他说那边没什么问题,这我就放心了。
吃过饭后又稍事休息,然后,我把部队调整一下,将刚调过来的三十七团两个连和三十八团一部组成突击队,准备利用夜色的掩护,发扬我夜战特长,夺回白天丢失的大包子阵地,彻底解除敌人对七里岗阵地的威胁。晚十时,突击队出发了。出发前我交待,以偷袭为主,一旦被敌发现,立即改为强攻,坚决拿下大包子。果然,部队在摸到离敌不远处被大包子上敌哨兵发现。枪声一响,突击队员们一跃而起,大喊杀声,迅猛扑向敌人。经过一阵短兵相接的肉搏,终于将大包子控制在我军手中。我令三十七团两个连队撤回,三十八团一部留下坚守,并要他们加强工事,准备敌人继续来犯。
此时,三十九团罗孟刚团长报告,说他们刚才夺回了娘娘顶。
这样,全线阵地又控制在我们手中了。
我把一天的战况向师部作了汇报,说经过一天激战,广西军和曹省三的进攻已被全线击退,大山寺主阵地的威胁已经排除,丢失的阵地也全部夺回来了。部队虽有伤亡,但不会影响战斗。
李师长说:“敌人还会发动进攻,他们不会甘心的,你们的任务很艰巨,要守住,坚决打垮敌人!”
“横竖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只要我们人在,阵地就一定在,敌人休想通过大山寺一步。”
“相信你们,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
放下电话,我重新调整了部署:大山寺等主阵地由三十七团接替防卫;三十八团则担负七里岗一线阵地的守卫;童子岩那边仍由三十九团坚守。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养成一个习惯,但凡有战斗,我的精神就会为之一振。枪炮一响,仗打的越激烈,我的思维活动就越活跃,意志力就越强,工作效率也越高,整日整夜不睡觉也没什么。但在没有战事的平时,只要没工作,我也能抓住短暂空隙随时随地打个盹。今天这一夜自然也不例外,我难以入睡,因为经过一天激战,高速运转的大脑机器一时还停不下来。我索性不睡了,坐着思考一天的情况变化。虽然阵地全部夺回,但明天的战斗估计会更加激烈。因为白天我方致函广西军,要求他们停止进攻,调转枪口共同对敌,竟遭他们拒绝,连我们请去劝其悬崖勒马的礼山县四位著名绅士也被他们以“通匪”罪名扣押。可见敌人丝毫没有罢手的念头。从战斗情况看,和上次敌人的进攻不同,这次除娘娘顶、童子岩那边仍是曹省三部在进攻外,整个大山寺以东都是广西军在打,战事的重心完全东移。广西军的战斗力明显比曹部强多了,武器也优良,是清一色的捷克式。士兵少则有几年、多则有十几年的军龄,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油子。进攻时火力猛,防守也坚固,他们枪法准,有独立作战能力,给我们造成很大威胁。说实话,打起仗来他们没有日军那么凶狠残暴,但战斗素质绝不在日军之下。但不管怎么说,两强相遇勇者胜。敌人猛,我们要更猛;敌人硬,我们要更硬。这样才能把他们打熊。、
我睡不着又坐不住,便来到阵地上巡视一圈,一种情形令人担忧:除少数担任警戒的战士外,其余大部分同志都在休息,而许多工事因白天的战斗遭敌炮火破坏却无人修。当然,战士们确实太疲劳,应该让他们休息,但没有坚固的工事,明天再打起来就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呵。于是,我把这个道理讲给大家听,同志们揉揉眼睛又都积极抢修起工事来。三十七团在大山寺上又增挖了一条战壕,三十八团在七里岗阵地前也增设了障碍物,直到下半夜,大家才休息。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了一些,和大家一道,倒在战壕里小憩了一会儿。
第二天,广西军调集了约一个团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反复多次地进攻大包子,最后一次竟组织了班、排、连的军官敢死队,在团长的督阵下冲锋。坚守在大包子阵地的三十八团一个连虽经殊死拼搏,给敌以很大杀伤,但终因敌众我寡,伤亡惨重,大包子再次陷落。敌人占领了大包子后,得意忘形地又向七里岗、大山寺进攻。童子岩那边的娘娘顶也被曹省三攻占。我们的整个防线都在敌人巨大的压力下。我军打的很艰苦,也很顽强。我对各阵地的干部讲:我们困难,敌人的困难更大;我军苦战,敌人的苦处数倍于我。战斗已到关键时刻,谁能忍住最后一段时间,谁就能成功。希望各阵地坚持住,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同时我下了一条死命令:“谁也不许再后退一步,违者枪毙!”我军浴血奋战,顽强抗击,伤亡再大也不后退。敌人凶猛的气焰再次受挫,数次进攻都遭碰壁,看来气数已尽,终于在我军阵前留下大批尸体,灰溜溜地退回。
根据情况,我决定在黄昏前组织一次反击,夺回丢失的阵地。进行了一番部署后,我对外号叫钱侉子的旅部侦察参谋说:“去三十八团传我的命令,反击时要他们坚决夺回大包子,不然提头相见!”
钱侉子应声而去。
我又建议师部派一支部队向敌侧后插一下,那样,敌人有后顾之忧,进攻就会大大削弱。
不多会儿,钱侉子回来了,他向我讲述了在三十八团阵地上看到的情形。他说,当他把命令传达到三十八团团长曹汝清、政委周庆鸣时,曹团长当即表示:“回去告诉旅长,三十八团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否则,甘愿杀头!”周政委来回踱着步子,低头思索。一会儿,只见他猛地解掉上衣纽扣,又摔掉了头上的帽子,高声吆喝:“是共产党员的站出来!”
周围的同志一下愣住了。稍顷,“呼啦”一下,足有四五十人站到了周政委的面前。
周庆鸣以严峻的目光慢慢扫视着这些在战火中生死与共的战友。在他们中间,有些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了,有的在激战中负伤倒下去了,有的伤势严重,缠着的绷带正不断渗透着血水,所有的人都已衣衫不整,而且都一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点水了。激烈的战斗,纷飞的弹雨,弥漫的硝烟和飞扬的尘土,使他们的脸被熏黑了,衣服被划破了。但是,他们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坚强不屈的精神。连伤员也互相搀扶着持枪挺立在那里。面对着这样的战士,政委动情了,他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道:“大家都尽了力,打得很勇敢、很好。刚才,旅长命令我们团反击,夺回大包子,不然就提头相见。团长已向旅部保证,在我们手上失去的阵地,一定要由我们亲手夺回来。现在,我们要组织一支敢死队,去执行这一任务。”
显然,三十八团要把全团最后的精华投上去作最后一搏了。
“敢死队队长由曹团长担任,我当指导员,康念祥参谋长负责火力掩护。队员由曹团长挑选,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是共产党员!”
现在放电影时,当出现我军冲锋镜头、指挥员喊:“共产党员跟我冲啊”时,也许会招来一些青年的哄笑。这笑声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并不想责怪年轻人无知,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情形在过去我军战斗中确实是屡见不鲜的。
周庆鸣政委又转过身来对钱侉子叮嘱一句:“你回去告诉旅长,就说我们三十八团一定夺回阵地,完不成任务,甘愿杀头!”
听了钱侉子这一番汇报,我心里激动不已。在整个战斗中,就数三十八团压力最大,战斗最艰苦,伤亡也最重。但他们坚决执行命令,不叫苦,不讲价钱,不因自己的困难而动摇上级的战斗决心的精神使我深为感动。我让三十七团派出一部分兵力从另一方向同时出击,配合三十八团夺回大包子阵地。后来听说,三十八团组织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敢死队,调整了枪支,上了刺刀,补充了弹药。反击前,曹团长对整装待发的全体队员发问:“都是共产党员吗?”
“是”大家异口同声。
“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又是如雷般的回答。
“好!不怕死的脱光膀子跟我冲。”
刹那间,队员们都脱掉上衣,袒胸露臂,准备以死相拼,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更令我感动的是,战后查明,敢死队中竟有六人不是共产党员。谁都知道,在战争年代当一名共产党员,就意味着要带头吃苦,带头冲锋陷阵,带头去死,更何况在这种以死相拼的场合。这六个同志在那种环境下“冒充”共产党员,需要多么高尚的品格和献身精神啊。现在,我们时常也耳闻社会上有个别人企图利用不正当手段,伪造材料冒充党员,以达到其卑鄙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被揭露的事。两相对比,泾渭分明,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多么渺小,另一个又是何等高尚。甚为遗憾的是,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思来想去始终未能回忆起那六位同志的姓名,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英雄的尊姓大名一一在此列出,让世人牢记。
我军反击前,我们做了简短的战斗动员,要求全体指战员勇猛顽强,奋勇杀敌。我们特别要求党员和干部要冲锋在前,因为在此时刻,干部的模范行动比任何命令都更加有力。它是一种无形的力量,鼓舞着战士们。熊占全、陈向国两位营教导员就是在这次战斗中先身士卒,壮烈牺牲的。他们的行为感染了广大战士,他们高呼着复仇的口号,疾风般卷向敌人。三十七团和三十八团向大包子,三十九团向娘娘顶,一阵猛冲猛打。敌人没料到我们会在激战之后又突然发动了大规模反击,猝不及防,再加上特务团从毛家集方向向老虎岩左翼威胁进攻,敌人防线动摇,被迫撤至老虎岩。双方又对峙六七天,敌人又撤至冷家冲。
这一次战斗打的很悲壮。我们的伤亡较大,尤其是三十八团,伤亡近200人。但他们消灭500多敌人,守住了全部阵地,特别是让一贯自恃战斗力强,盛气凌人的广西军尝到了我们的历害,使我们在心理上、士气上都占了上风。一个受伤被俘的敌副连长无可奈何地说道:“和你们打仗是找错了对手,想不到贵军这么能打仗,‘九头鸟’真是了不得。”
第二次大悟山保卫战又以我军胜利,敌人惨败而告结束。
当我带着警卫员等几人返回陈家大湾的途中,眼睛不禁一亮,脱口而出:“嗬,一条河!”我见四下无人,便脱衣解带,随手往警卫员怀里一扔,一头钻进清澈的河水中。
“真凉呀,妈的!”我不禁叫出声来。我要好好洗一洗,让河水冲刷掉几天战斗带来的满身灰尘和疲劳。我任凉意袭人的河水拥抱着我的身体,搓揉着我的肌肤,我要洗个够……
原以为冷水浴能使我振奋起来,但一连几天的战斗确实使我太疲劳了,双脚好似灌了铅一样沉重,两眼又涩又酸。一回到旅部,就一头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次打退敌人后,我们仔细地对敌情进行了分析研究,估计敌人可能还会来犯。在前两次战斗中,娘娘顶和大包子等阵地几度失守,是与事先未能构筑好坚固有效的工事有很大关系。因此,我们让部队重点加修了防御工事。娘娘顶上无险可守,就在阵地前沿放置了三道障碍物。大包子阵地原来只有一道战壕,经过加修后,整个工事由三道相互连接的壕沟组成,各个角度都可构成交叉火力,使敌难以接近。即使第一道战壕被攻占,后面两道战壕也可将其全部置于自己火力射击范围之内。其它各阵地前也都增置了鹿砦,以阻击、迟滞敌人的进攻。我们吸取了前两次战斗中的教训,对各团工事都严格检查,不合格的坚决重来,直到我们认可为止。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军阵地形成了一个较完备、较坚固的防御体系。
狗改不了吃屎,狼总是狼。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终于又向我们进攻了。8月下旬的一天,广西军一八九师的两个团、顽曹省三部,纠合长期与我军作对的顾经治一伙,再一次向大悟山地区发起进攻。敌人进攻的部署仍同上次一样,广西军进攻大包子、大山寺这边,曹、顾二顽进攻童子岩那边。敌人凭藉炮火的掩护猛烈攻击,我们依托坚固的工事奋起还击。一天激战下来,给敌人以重创,而我军伤亡则比前一仗大为减少,阵地也巍然不动。第二天敌人又攻了几次,但势头锐减。将近黄昏,退回老虎岩、孤山寨一线。
鉴于这种情况,师部命令我们反击,并要张体学率四军分区部队从七里坪出击,绕向敌后;一军分区部队也向敌后威胁,我十三旅乘夜向敌反击。敌人见我军阵地巩固,无懈可击,且又有后顾之忧,被迫撤至冷家冲、王家店一带。我特务团趁势攻占老虎岩,将这个敌人每次进犯的必经之路牢牢控制住,并立即加修工事,防敌可能发动的反攻。这一仗,敌人损失500百余人,我们十三旅伤亡约300百人。至此,大悟山保卫战胜利结束。
战斗的硝烟虽已散去,但却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思索。
如何看待这场大悟山保卫战?
我想是否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总结。
一方面,从对局部地区产生的影响和战斗中具体的战术上看,大悟山保卫战无疑是打得好的。这是因为:
一、大悟山保卫战扭转了根据地出现的被动局面。当时的鄂豫边区由于在“以巩固为中心”的方针下提出了“减少战斗频繁”的口号,整个根据地的军事斗争出现了消极避战的被动局面。敌伪步步进逼,而我们的一些地区则自缚手脚,规定进行较大规模的战斗必须经过批准后才能进行。因此,敌伪四处出扰,抢粮抓丁,甭说是敌伪区和游击区,就连一些基本区都出现了社会秩序混乱、群众情绪低落的现象。随着这种形势的进一步发展,敌人得寸进尺,终于丧心病狂地向我大举进攻。我们十三旅在五师的领导下,在兄弟部队和地方部队的配合下,给来犯之敌以沉重打击,有效地遏制了其野心的进一步膨胀,粉碎了敌妄图攻占我边区和五师指挥阵地的狂妄迷梦,鼓舞了广大人民的士气,这对当时气焰甚嚣尘上的顽军不啻是当头一棒,并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扭转根据地军事斗争上出现的被动局面,保卫了以大悟山为中心的边区根据地的安全。
二、部队的作战能力、特别是防御作战能力得到了锻炼提高。当敌人将战斗强加在我们头上时,在我们背后仅一山之隔的白果树湾,边区党委和师部正在那一带搞“整风”、“组大”和“加强政权的民主建设”等重要活动。在这种前临强敌,后无退路的情况下,我们综合考虑了当时的具体情况、敌人来犯的目的和当地的地理特点等因素,提出了“据险力守,挫其锐气,再图反击”的战术指导思想,经过浴血奋战,终于取得战斗的胜利。我军之所以能守得稳固,打得坚决,使战斗力很强的广西军也只能望山兴叹,无法越雷池半步,就是因为我们广大战士觉悟高,士气旺,作风硬,有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豪迈气概。几个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又失,反复争夺,终为我控,没有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是不可想象的。在紧要关头,党员干部挺身而出,率领大家猛冲猛打,为扭转战局起了重要作用。三次战斗,我军仅连以上干部就伤亡10余人。在具体战术上,看上去是敌攻我守,敌主动我被动,但只要我们利用有利地形的条件,利用敌暴露我隐蔽的长处,是可以化被动为主动的。我们要求战士们在敌人进攻时将敌放近到40米左右再打,这样,一来敌炮火停止了射击,我们无需防炮,利于我们减少伤亡,再则近了打得更准。战斗中大量杀伤敌人,对敌方的士气影响最大,攻势往往因此受挫。同时,每当有阵地失守,我们立即组织力量,乘敌立足末稳之际,尽快反击,坚决夺回。这次战斗,是我们部队首次经历的较大规模的防御作战,通过这一次恶战,部队战斗力得到了锻炼,尤其是防御作战的能力大大提高,这对部队的成长、战斗素质的提高以及在后来的战斗中取得胜利都是大有裨益的。当然,两点不足之处应该记取:首先,由于我们没有积极向师里建议,求得外线部队与我们内线相配合,尽早插到敌后威胁敌人,从而造成敌人全力进攻而无后顾之忧的局面,给我们正面防御增大了压力,人员损失较多;其次,由于我们对防御工事的构筑未能予以足够重视,给防守造成困难。第一次敌人攻击规模不太大,攻势也不猛,这个问题未明显暴露。到了第二次敌人凶猛进攻时,我们尝到了工事简单、防御纵深不够的苦头,若不是地形有利,恐怕伤亡还会增加。后来我们着重抓了工事构筑,当敌人第三次来犯时,我们有坚固工事依托,伤亡就大为减少。教训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因而它是沉重的。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只要我们能牢牢记取并在今后的战斗中时时提醒自己注意不要重蹈覆辙,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教训和经验是同样宝贵的。我觉得,一个一再重犯类似错误的指挥员,不可能是一个好指挥员。
另一方面,从整个鄂豫边区的战略高度看,大悟山保卫战这一仗是有失误的。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以后,我们党在河南的地方组织以及新四军,都曾在群众中做了大量的宣传和组织工作。徐州会战和武汉会战以后,我党在河南的主要力量虽已陆续转入敌后,但在群众中的影响依然很深,特别是由于日寇打通平汉线后,沦陷区里的社会秩序极其混乱,日寇、伪顽、土匪、游杂武装,烧、杀、掳、掠、横征暴敛,搞的民不聊生,广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深之中。如果我们五师的主力部队在日军打通平汉路又急急忙忙进攻粤汉路时,抓住时机,主动出击河南,发展抗日武装力量,使我华中、华北和陕北根据地呵成一气,从根本上改变鄂豫边区孤悬敌后的局面,而不是在大悟山与国民党顽军进行这三次人员、弹药器材都付出很大代价的正规的阵地防御战,那对整个中原地区的抗日斗争所起的战略作用将是非常巨大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大悟山保卫战虽然对当时边区军事上的被动局面在一定程度上起了扭转作用,也确实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但是,从全局的战略的高度看,我们没有把钢用在刀刃上,没有把劲使在节骨眼上,说穿了,就是没利用当时的大好时机去发展河南。实际上,我们五师在没有和八路军、新四军兄弟部队取得地域上联系的情况下,所面临的客观环境和所具备的主观力量,决定了鄂豫边区在抗日战争中只能是一个游击根据地,不可能建成一个稳定的连成一大片的巩固的根据地。再说大悟山区又不是一个国家,何必拒敌于国门之外。敌人来了,我们让一让又何访,打游击也可以,完全不必与国民党顽军争一日之长短,以致使战斗中我军的人员伤亡和弹药武器的消耗都超过以往历次战斗。
由于当时自己的水平低,目光浅,缺乏从全局的战略高度看待问题的能力,未能正确地分析整个形势,没有意识到应该抓住时机到河南这个当时对我党、我军在中原抗战中更具战略意义的广阔天地里纵横驰骋,大干一番,总认为大悟山地区是我们广大指战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并苦心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应该加以巩固发展,非万不得已不应轻易丢失。正是由于这种思想,导致了我后来在进军河南问题上的表态,可以说,两者在思想上讲是一脉相承,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在五师数年时间里参加大大小小战斗不下百余次,但就坚守防御而言,这次大悟山保卫战规模大,时间长,很激烈,给我印象最深。我感到,坚守防御战,关键在“坚守”两字上,敌人想攻克这一点,我们拼死扼守,高低不放,这是敌人最伤脑筋最着急的。参加防守的部队,要从上到下都有一股绝不后退半步,誓与阵地共存亡的英勇气概。没有这种精神是难以在恶战中顶住的。作为一个指挥员,关键时刻一定要沉住气,要敢于挺身而出,带领部队坚决打退敌人。战斗越是激烈,越是要我们干部指挥果断,判断正确,甚至要先身士卒,冲锋陷阵,这样才能给其他同志以鼓舞和力量。在反复的激烈争夺中,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就在最后的五分钟。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胜利就会向我们招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