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在朝鲜战争经过中朝两国人民和军队三年浴血奋战，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美帝国主义被迫将在《停战协定》上签字的关键时刻，台湾的蒋介石、胡琏集团，在美帝国主义的唆使下，于7月16日，以一个加强师的兵力，在海、空军配合下，向我东山岛大举进犯，妄图一举歼灭我守岛部队，控制东山岛，以实现其“揭开反攻大陆序幕”的梦想。
东山岛是地处闽粤两省结合部的一个大岛，面积165平方公里，当时人口有87000多人，是福建省的一个县。1949年10月我军解放厦门岛以后，部队在积极准备再战金门的过程中，为逐步解放福建沿海敌占岛屿，于1950年5月中旬，奉命以第九十一师、军炮兵团及第三十二军九十四师，对盘踞东山岛之敌，实施越海登陆作战，歼敌新编第十七军、五十一师、五十八师、二六九师（残部）的大部，共2000余人，解放了东山岛。
1950年6月，美帝国主义发动侵朝战争并霸占我国领土台湾，远东形势巨变。台湾的蒋介石集团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反攻大陆的时机已到”，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反动气焰十分嚣张，不断向我沿海进行骚扰。根据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我军由准备再战金门，转变为防御美、蒋窜犯大陆，保卫国防，确保厦门。我们军在集中主要力量担任确保厦门及其以南岛屿任务的同时，还抽调大批干部战士加强地方武装，限期完成了剿匪、土改任务。
根据闽南地区海防斗争需要，我九十一师的步兵二七二团在完成龙溪地区剿匪任务后，就部署在漳浦、旧镇一线，担任机动作战。
蒋军向我窜犯蓄谋已久。敌人除了在台湾、金门组织部队进行三军协同登陆作战演习和摸拟东山岛的地形进行空降着陆训练外，还采用各种手段侦察和搜集闽南地区和东山岛的军事设防情况。自1953年3、4月份以来，活动更加频繁，其舰艇经常抵近我闽南沿海窥视、控测航线水位，进行火力侦察。5月份至战前，敌人曾在东山岛近海捕捉我渔民200余人，询查我东山岛守备兵力和古雷、六鳌半岛上的炮兵防务等情况。我军设在厦门云顶岩上的观察所，从6月13日至15日发现敌大金门岛料罗湾停泊舰艇和运输登陆船只突然增多，超过平时活动的数量。14日下午，发现敌人中型登陆舰停泊在厦门港口外我炮兵射程之外的海面上，15日上午，又有3只小型登陆艇在此集结。这些征候不能不引起我的警觉，我曾带参谋人员多次上山亲自观察。15日14时至15时，大金门敌人约5000人在码头集结，黄昏乘登陆艇在2艘炮舰护航下，编队由金门起航向外海驶去，这更引起我严重关注。我当即召集姚运良副军长、傅绍甫参谋长和司令部的同志研究，判断敌人很可能向我闽南赤湖和东山岛进犯。对此我们及时向福建军区、十兵团作了报告。并指示驻漳浦的二七二团向旧镇集结，要严密注视赤湖和东山岛方向，驻东山岛的公安八0团，收缩兵力，做好阻击并打退敌人在东山岛登陆的准备，指示随时准备行动。我当夜就没有离开军作战值班室。
16日1时许，龙溪军分区来电话转告我们，福建军区电令：“如敌人向平潭、南日岛及大登岛进犯，驻岛部队应坚守待援，歼灭犯敌；如敌人进犯东山岛，则按原方案进行：即守岛部队予敌一定杀伤后，留一个精干的营机动防御，其余人员在拂晓前撤出岛外，然后组织反击。沿海各军分区、各军、守备部队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我当时考虑：先撤后反，问题很大，一是至拂晓前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岛上部队、政府机关能不能撤下来是个问题；二是待敌攻占后，我再组织越海登陆反击，要付出很大代价，况且，我们完全有力量采取固守待援的战法，消灭敌人。我要司令部把我的意见报告军区首长。正在这时东山岛公安八0团副团长刘绍言同志（1950年初由我军调出，加强地方团工作）来电话找我，他要求不要撤，要我们军设法支援。并说该团和东山县委领导及广大干部、战士认为，敌来我撤、敌退我返，无颜以对父老乡亲，而且已临近拂晓，运输船只有限，很难顺利撤出……。我同意他们的意见，并当即确定：该团除留少数连队在前沿节节阻击外，要把部队收拢，一定要坚守四一0高地（主锋）和二00高地（东山岛西北部的核心阵地）。同时，进一步强调我很快调部队进岛增援，如果在上午10时前丢失阵地由你负责，10时后因增援不到而丢失阵地由我负责。接着我命令步兵第二七二团，要求其已在旧镇渡口西的三营立即向东山岛增援，团率其余的部队同时迅速增援东山。又叫参谋阚子茂传达我的指示：凡福建广东来往旧镇的车辆一律停驶，尤其不得过渡口西，并命令第九十一师（当时师部驻厦门岛江头）黄冠亭代师长：“立即组成一个轻便指挥所并带一个山炮连，迅速出岛指挥二七二团作战。”
二七二团三营由旧镇渡口西至东山岛有70多公里，接令后迅速跑步进前，途中遇到客车、货车就动员乘客下车，装载部队，有的连队还动员一些载客的脚踏车，搭载战士和弹药赶路。
后来查明，蒋军是在金门防卫部司令胡琏直接指挥下，由第十九军军长陆静澄率第四十五师全部、第十八师的五十三团、海匪两个大队，海军陆战队一个中队（水陆坦克22辆）、伞兵大队两个中队、一个混合中队共10000多人，在海、空军直接配合下，向我东山岛大举进犯。
16日4时45分，敌人先后在我东山岛东南侧亲营、湖尾山海岸实施登陆，伞兵支队（共480多人）分乘16架运输机由台湾新竹机场起飞于4时47分在东山岛北端后林地区开始空降。敌登陆后，遇我前沿分队节节阻击，于5时30分敌集中第一三三团、一三四团在15辆坦克配合下，沿樟塘向牛犊山攻击，其一三五团也在坦克引导下，向西埔和东山城关攻击；海匪两个大队在东山岛南端登陆，分头向虎山、石潭和港口北山攻击。敌伞兵大队于5时30分集结后向八尺门渡口攻击，企图断我海岛与大陆的联系，阻我主力进岛增援，以配合其正面登陆部队，前后夹击，全歼我守岛部队。
16日上午8时，从南京（华东军区）打来电话说北京有电话，要直接与我通话，我接电话方知是总参谋部打来的。总参作战部的同志问我厦门前线和闽南地区发生了什么情况？我马上汇报了敌人已在东山岛登陆的情况和我的决心。上级当即批准了我的决心，要我进一步做好准备。当日12时，总参谋部和福建军区下令：中南军区的第四十一军一二二师、一二一师（驻潮汕黄岗），福建军区的第二十八军八十二师（驻晋江）以及该军的榴炮团（驻浦田涵江）、军区高炮营（驻福州）迅速增援东山，对敌反击。同时指定我赴东山前线统一指挥，我随即带军司令部作战、侦察、通信和炮兵等部门少数参谋人员，乘车奔赴东山前线。
在这过程中，我公安八0团各分队自前沿步步阻击，予敌人以重大杀伤，然后有计划地撤到主锋和二00高地转为坚守防御。自当日上午7点以后，敌人在炮火掩护下向我主锋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另一路则向二00高地发起攻击，并从两侧包围了该阵地，连续攻击，妄图于17日拂晓前突破我主阵地。坚守二00高地的公安八0团二连，英勇抗击，以短兵火力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与敌人反复争夺达5个小时之久。由于敌人后续部队加入后继续猛攻，我守备部队在大量杀伤敌人之后，放弃表面阵地，转入坑道继续战斗。
敌人伞兵在后林以南地区集结后，即向我八尺门渡口进行攻击，企图夺占我渡口和码头。当时，我水兵一连大部水兵已登船，有的把船已驶向对岸，作接应增援部队的准备。这时只有连长王德才带领参谋和7个水兵，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机智灵活，从仓库里搬出4挺机枪，迅速抢占码头附近的有利地形，顽强地与敌人拼搏。区委书记张迪民发现敌伞兵空降着陆，积极带领后林和附近村庄的民兵200余人，坚守村庄，积极参战，配合水兵打退了伞兵，扼守住了八尺门渡口，为增援部队进岛参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我步兵第二七二团三营于9时到达陈岱，10时许，在师炮火支援下渡海进岛。该营进岛后即对敌伞兵发起猛烈反击。九连在消灭敌伞兵警戒分队30余人后，直插建宅东南高地断敌后路。十一连猛攻公路西侧高地，打掉了敌伞兵指挥所，此时敌伞兵动摇溃乱，向前坑洞方向逃窜，三营奋起追击，于13时30分将敌伞兵支队400余人全部歼灭。然后以十二连向二00高地实施反击，将敌击退，恢复了阵地，并以二排加强给公安八0团二连，稳固了二00高地的防御，从而保障了我进岛增援后续部队顺利地加入战斗。
16日12时后我第二七二团一、二营和团、师指挥所先后进岛。进一步加强了东山岛的防御力量，并开始对突入四一0高地之敌进行猛烈反击。
我于当日上午11时到达东山岛对岸，在渡口以北的陈岱村设置了指挥所，与上级和岛内的二七二团、公安八0团建立了联系。这时各路增援部队陆续到达。首先第四十一军一二二师三六五团和一二一师三六一团三营，于16日10时以车运至陈岱，12时开始渡海进岛，当日17时向西山岩南侧高地之敌实施反击，歼敌一部，并接替了公路以西主锋的阵地，打退了向我进攻之敌。第二十八军参谋长陈景山率八十二师二四四团二个营于16日13时30分车运至陈岱，16时渡海进岛，会同步兵第二七二团一部对牛犊山和东南一线高地之敌实施反击。直到16日上午榴炮团才到达7门榴炮，在岛外礁美地区占领发射阵地。
由于增援部队已大部到达，敌人可能撤逃，我决心不待增援部队全部到达，即发起全线反击，歼灭敌人。以炮兵压制滩头，封锁敌人海上退路，以3个团进行迂回包围，聚歼敌人于湖尾地区。由于通往岛内只有一对电话线，各部队进岛后都往这条线上搭挂单机，讲话相互影响，我与各部队联系十分困难。
上午10时30分，部队观察发现敌人约有一个团的兵力在滩头运动，第三六五团团长认为敌人可能撤退，主动发起攻击，很快攻下石潭，然后积极向亲营和湖尾方向反击；第二七二团见兄弟部队开始反击，便在消灭当面之敌后，也向霞湖南山和湖尾方向反击；第二四四团在二七二团左翼也出击了，消灭了进占我五号阵地之敌后，沿前马安向湖尾方向实施反击。这样各部都向一个方向急进，形成平推，未能达成合围。敌人见我增援部队一齐涌上来，惧怕被歼，便仓皇登船逃窜。结果只歼敌一部，战斗至16日18时结束。共歼敌3319人，击落敌机2架，缴获敌小型登陆艇3只，取得了东山保卫战的胜利。上级说：“保住东山岛就是胜利。”部队和人民高兴。中国人民志愿军也从朝鲜发来贺电。
敌人这次进犯我东山岛，是进行了较长时间准备的。其参战部队一律都是斜纹卡几布新军装，伞兵从降落伞、武器到通信工具等都是刚刚换上美国提供的新装备。很有点阵容。据俘虏称：“登陆部队上了船才说明去进攻大陆沿海的一个岛屿。伞兵大队在台湾的一个‘菱形岛’训练演习了3个月。”敌溃逃时，丢在海滩上的各种弹药有150吨，铁丝网有100多吨，还有大量的准备架设电话和构筑工事的物资和器材。打算攻下东山岛以后就不走了，要把东山岛变成“第二个金门”。不管其美国主子怎样策划和支持，不管怎样进行长期的充分准备，也不管怎样隐蔽企图，保守秘密……所有这一切都被我们粉碎了。
东山之战，检阅了我守岛部队的战斗力；检阅了增援部队的机动作战能力；检阅了两大军区、军与军之间协同作战水平；也检阅了人民战争的威力。东山和附近的诏安、云霄、漳浦4县参战和执行战勤任务的民兵和民工达10000多人。步兵二七二团三营从旧镇到东山岛有75公里，中间还有两个渡口，天气炎热，吃不上饭，喝不上水，许多战士中暑倒在地上，但部队按时到达东山。地垮两省、两大军区不同建制的部队在统一号令下，很快形成一个整体战斗力，团结一心，奋勇杀敌。还有那些坚守坑道的战士，保住渡口的水兵，分文不要自愿用自行车载运战士、弹药的工人，以及参加护理伤员的妇女……这就是人民战争的伟大力量！这就是祖国东南海疆的钢铁长城！
仗打胜了，我感到兴奋，也总感到有点遗憾；没有如愿彻底、干净地全部歼灭来犯之敌。
周志坚《峥嵘岁月》后 记
解放战争开始不久，我就和这支在胶东地区成长起来的人民子弟兵——华东野战军第十三纵队，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这支部队和我朝夕相处、生死与共，达6年之久。每当想起这些难忘的岁月，想起战争年代战友们在党中央、毛主席英明领导下，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想起在历次战役、战斗中，广大指战员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灵活机智、坚定沉着，勇于战胜一切困难，敢于压到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想起为了夺取革命胜利而献出宝贵生命的烈士们，内心总是很难平静，总想把这段不平凡的战斗经历和广大指战员在党领导下，为全国人民的解放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书写出来，借以告慰烈士，并激励自己和后来的同志。虽然，自1985年以来，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和一些省、市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都曾约我撰写过回忆文章，有些并已分别在中央党史资料或各地区编著的专辑上发表，但是，多系片段，没有系统地写过。这次出版的这部书稿，是由曾在我部机关工作的军事文学作家张凤雏同志，在原有的一些回忆文稿的基础上，加以修订补充、并重新进行整理编写的。对此，我表示深切的谢意！借此机会，我还要衷心感谢为本书查找资料、组织采访，以及参与原有文稿编写工作的刘明月、林拓、王林、潘振才、张鲁闽等同志，他们的工作，为本书增色不少。
本书写作过程中，还得到了南京军区、济南军区、原福州军区，福建、江西省军区、上海、青岛、烟台警备区，以及有关各地党政机关和曾在本纵队、军担任过军、师领导同志的热情鼓励、帮助，特别是32404部队首长、领导机关和厦门市鹭江出版社的领导和同志们，为本书的出版，给予了大力支持，做了大量工作。对此，我一并表示衷心的谢意！
当本书出版之际，特别值得提出的是：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同志在百忙中为本书题写了书名；原军委工程兵司令员陈士榘同志满怀热情地为本书撰写了序言。这使我感到非常荣幸，十分感激！这是对我的莫大关怀、鼓励和鞭策，也是对部队全体指战员的莫大关怀、鼓励和鞭策。它必将激励我们更好地继承先辈的革命事业，为保卫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做出应有的努力！
由于自己受水平所限，经历过的事情，时间距今已久，错漏、不妥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周 志 坚 1993年10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