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6年4月17日开始的四平保卫战中,我东北民主联军第一师和兄弟部队一道,与敌激战31天后,于5月18日晚,主动撤离四平。敌于5月19日进占四平,随即沿中长路两侧齐头北进,向长春、吉林猖狂进攻。
部队在撤退转移中,尽管广大干部战士坚信党的领导,坚信战争的最后胜到一定属于我们,但毕竟由于撤退前没有来得及做思想工作,因而部队情绪还是出现了一些波动。一是有的人产生了悲观情绪,认为退却到什么地方才是个头?!甚至有个别的新战士发生了逃亡现象;一是有的人有“左”的情绪,说我们在秀水河子、金山堡,成团成营地消灭敌人,现在让敌人疯狂,而我们自己一个劲儿地退却、退却,干脆“不走了,与敌人拼了!”这部分人大多是老的战斗骨干。5月28日上午,我(当时是师作战科长)随师长梁兴初同志到江蜜蜂以北一个小村庄里,向东北民主联军总部首长汇报部队情况。东总首长指示:当前要狠抓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稳定部队情绪,向大家讲清楚,我军作战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今天我们的走,正是为了明天的打。今天是敌强我弱,在不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之后,形势就会转变过来。要讲清保卫四平已消灭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对于保卫长春、哈尔滨以及后方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都有重大意义。告诉大家:要树立信心,困难是暂时的,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师首长对东总首长的指示,研究了具体贯彻的措施。
部队经过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后,思想稳定了,战斗士气高涨了,信心足了。干部战士们虽然很疲劳,但行军每到休息地时便歌声四起,讲故事的,说快板的,哪个连都有,整个部队又充满了蓬勃朝气。
6月2月,我们一师按预定计划先后进至蛟河奶子山一带。二师亦进至蛟河以南地区休整。部队积极开展群众工作,创造战场,待机歼敌。
6月5日下午,敌军由吉林老爷岭窜犯我新站、拉法。当晚,师首长向东总报告:“敌八十八师之二六三团和二六四团一个营于6月5日下午窜犯新站、拉法,正构筑防御工事中,该敌远离主力,窜至新站、拉法十分狐立,拟集中优势兵力歼灭该敌,当否请示。”
我师首长的报告发出后,东总考虑到国共和平谈判签字将于6月7日生效。同时还待继续查明吉林之敌是否继续向东增兵,故未立即答复。当晚,东总来电:“你师即准备火车待命,拟乘车去敦化。”6月7日列车准备就绪,部队上车待命。此刻又接东总急电:“你师原地不动,待命。”接着又收急电:“新站、拉法之敌如继续向你们进攻时,集中一、二师坚决歼灭之,并由梁(兴初师长)梁(必业政委)指挥。”一师、二师首长当即齐集于蛟河城的教堂内,研究新站、拉法之敌的动态。这时,新站、拉法之敌在大炮、飞机配合下正向我蛟河进攻。梁必业同志说:“敌人在国共停战协定生效的时候,向我进攻,我予坚决反击,这是有利有理。”会议决定,除以一部分兵力坚决阻击敌人向蛟河进攻外,首先歼灭拉法之敌,尔后歼灭新站之敌。
新站,是个仅有900多户人家的小镇;拉法,是只有180户人家的一个村庄,但他们是长图线(长春至图们)和拉滨线(拉法至哈尔滨)上的一个铁路枢纽,四通八达的公路也从这两处穿越,如果敌人控制了新站、拉法,向东,可进犯敦化、图们,切断我长白山南北的联系;向北,可沿拉宾线配合中长线直指我哈尔滨。反之,我控制新站、拉法,向西可进击吉林等地之敌,敌如沿中长线北上,我可以则后袭击其后方。所以新站、拉法两地虽小,但却是个军事重地。
向蛟河进攻之敌被击退后,一师师长梁兴初、政委梁必业;二师师长罗华生、政委刘兴元和东满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陈光等领导,根据东总电报要求的“坚决歼灭”的精神,进一步研究了作战方案:根据敌人当时部署的情况(二六三团全部及加强之炮兵、工兵等控制新站,二六四团1个营控制拉法及西山446.2高地,另以1个排兵力控制拉法东山574高地),当即决定首先歼灭拉法之敌,尔后集中兵力歼灭新站之敌。具体打法是:一师一团、二团为第一梯队,一师三团、二师五团为预备队,二师四团沿长图铁路左侧西进至小孤家子老爷岭以南地区,打击由吉林老爷岭可能来援之敌。
各部队受领任务后,都广泛深入地进行了动员,广大干部战士都抱定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要坚决打好这一仗。并立即行动起来,做好战斗准备。有的干部找好代理人,有的把自己珍贵的物品、手表、钢笔交给组织说:“如果我牺牲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交的党费。”不少连排纷纷要求支突击队,众多的战士纷纷要求当爆破手。整个部队求战热情很高。
6月7日下午4时,我一师一团由蛟河以东下洼子出发,沿铁路左侧经磊子、前阳、东安东直奔拉法;二团由蛟河以东之中岗屯一线出发,沿铁路左侧向拉法前进。二团四连为前卫,黄昏时分,接近446.2高地,发现有火光闪动,于是该连立即沿446.2高地西北沟迅速前进。在乱石坡上,悄悄地爬上山去,以迅猛的动作一下子解决了一、二道堑壕内的敌人。第三道堑壕里敌人听到了动静,才从帐篷里爬出来仓皇应战。二营当即集中轻重机枪句敌猛烈射击。四连在火力掩护下,经20多分钟战斗即占领西山高地,全歼敌一个加强连,毙伤160余人,俘30余人,缴获迫击炮2门,轻重机枪5挺,其它枪支100多支。446.2高地之敌被歼后,五、六连特别是五连,利用地形用缴获的轻重机枪、弹药等打退敌人两个连的反扑,巩固了拉法西山阵地,为歼灭拉法庄内敌人创造条件。
一团在攻占拉法东山547高地后,即以三营从东北、二营从东南向拉法守敌猛攻。六连接近拉法时,天已发亮,在敌两侧火力的封锁下,该连不怕牺牲,勇猛冲入庄内发展进攻。一团主力随及攻入庄内与敌展开激战。
二团打退敌人反扑后,同时向庄内进攻。一团、二团密切协同分割穿插,包围敌人。拉法之敌在我军猛攻之下,仍顽强地利用土墙、房屋进行抵抗。漃战至拂晓,除少数敌人逃往新站外,大部被歼,我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及其它物质。在攻占拉法后,即转移兵力围攻新站。
新站镇位于拉法北6公里外,四周修有2米高的围墙,墙外是水沟和稻田,地形开阔。敌占领后,把镇内一些房屋打通,十字街头修了地堡,设置了铁丝网。根据敌情和地形等情况,确定:以一师一团、三团及二师五团为第一梯队,担任主攻。一师二团为预备队,二师四团仍担任打援任务。
8日黄昏,我一团由拉法出发,沿铁路右侧向新站东南方向前进,五团直奔新站正南,形成三面包围新站之敌。
9日2时,我一、三、五团向新站之敌发起总攻。在东南方向突破的我一团二连,在连长李景云、指导员曹伟的带领下,与团警卫连一起,不顾敌人火力的严密封锁,迅速地通过稻田和水沟,15分钟即突破前沿,占领新站东南面有利阵地,接着又连续击退敌人10余次反扑。该连虽伤亡较大,但仍坚守阵地。三团从西面攻击,五团从南面攻击,曾一度突入敌阵地,但因遭敌猛烈反扑而撤出。此时,敌增援部队已进至老爷岭、小孤家子以南地区,遭我四团阻击,战斗十分激烈。为争取时间消灭新站之敌,师首长决定以二团接替五团阵地,五团进至新站西北截击可能突围之敌。部署就绪后,于9日20时,我再次向新站敌人发起攻击。敌在我连续攻击下,伤亡很大,镇边的一些敌人纷纷向我投降,在龟缩在街内之敌仍利用残壁负隅顽抗。我突入镇内之后,即行分割包围,逐屋争夺,各个歼灭。警卫连首次参战,在激烈的巷战中,迅速占领南北大街,并连续打退敌人两次反冲击,巩固了既得阵地,消灭了碉堡里的敌人。一团六连九班战士薛文击虽然身负重伤,仍忍痛滚至敌保垒处将手榴弹塞入枪眼内,炸死了敌人,后续的同志迂回过去全歼了这股守敌,缴获机枪一挺,冲锋枪、步枪14支,子弹5千发。二团战士高伏春,在这次战斗中只身俘敌7名。
战场上还出现了这样一段插曲,即:正当师指挥所电话通知各团注意防止敌人突围时,突然有7架敌机从新站西南飞来,在新站上空盘旋了两圈,随即丢下100多个降落伞包,空投完毕调头就飞走了。新站镇地盘很小,而敌人龟缩在几个点里,空投的物质下降时又遇到了西南风,因此都落到我军地盘上了。我各团当即组织二梯队的人员去拾拣。不一会儿,一团团长唐青山同志电话报告说:敌人空投的是山炮弹、八二迫击炮弹、六O迫击炮弹和各种子弹,还有很多饼干罐头。接着以嘲笑的口气说:“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当得真称职,关键时刻送来了这么多东西,可我们还没给他打收条呢。”说的指挥部的同志都哈哈大笑起来。
部队意外收到这么多物品,更加有劲了。敌人在连续遭我打击下,纷纷缴械投降。只有二六三团上校团长韦耀东,带了300多人向新站西北方向突围,妄图侥幸逃命,但刚逃到镇外,就被我三团的预备队打了个人仰马翻。当战士们端着刺刀喊着“缴枪不杀”冲过去时,伏在稻田里的韦耀东象个落汤鸡似的,低着脑袋小声说:“不要打,我们缴枪投降,不要打,我们缴枪投降。”经过3天3夜激烈战斗,新站、拉法之敌被我军全部歼灭。
当新站战斗结束后,部队押着俘虏,背着缴获的枪支,拉着缴获的大炮离开新站时,几乎全镇的群众都涌上了街头,提桶端盆送来开水,以示慰问。干部战士们挥手谢过众乡亲,又大步踏上了新征程。
敌人花了很大的代价占领长春、吉林和广大地区,正洋洋得意地胡说什么“共军已溃不成军,哈尔滨指日可待”的时候,我军在新站、拉法战斗中,一举歼灭敌团长韦耀东以下1800余人,缴获各种大炮10余门,轻重机枪70余挺,各种枪支1200余支,重重地打了国民党反动派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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