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6月新站、拉法战斗之后,重又回到人民怀抱的蛟河地区的城乡,呈现一片欢庆胜利的景象。逃往山区的老乡们赶回村子,有的拆碉堡,有的平堑壕,有的清理着田里的弹片。人们不断地骂着“该死的国民党、遭殃军。”
就在这时候,从通往长春的公路上,开过来一辆美式吉普车,车头上插着一面灰不溜的白旗,有气无力地飘动着——这就是“军调小组”派来的代表。当国民党军队侵占我新站、拉法时,这些所谓的“代表”,高踞长春,置若罔闻。现在这些地方刚被我军收复,他们却匆忙赶来调查是谁开的第一枪?
我方代表上校秘书长刘兴元同志和少校秘书梁必业同志,早来到会议室。身材高大的刘兴元同志,处事沉着、冷静,脸上经常出现笑容。他看了看布置得整洁有序的会场,坐下来对梁必业同志说道:
“老梁,这次美国人不请自己到,来得好快啊。”
“哼,还不是怕咱们一鼓作气,夺回吉林和长春。”
“对,还有,拖延时间,等候援兵。这就是所谓‘停停打打,打打停停’”刘、梁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我化名为我方代表王重熙副官,陪同美蒋代表来到会场。美国代表伯克中校,摇摇摆摆,傲慢地走进来,国民党少校李墨翰,穿着一身美武草绿色军装,装腔作势地跟在后边。
伯克一来蓟会场,就傲慢地说:“秘书长先生,非常遗憾,你方破坏了停战协定。我们这次来,是要了解谁先开的第一枪。望冒共两党以和平利益为重,不要再打内战了。”
刘兴元见美国代表蓄意颠倒是非,十分愤慨。便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伯克先生,如果你不偏袒一方,从事实出发,就应当看到我军秘向主张停止内战。不遵守停战协定的恰恰是国民党军队。”
“刘先生l "伯克满脸横肉,露出一丝狞笑,说:“请相信,我们美国人是最公道的。”
刘兴元一针见血地指出:“ 靠关于国民党军队向我进攻的真实情况,不仅为当地群众所知,就连国民党的电台和报纸也都发表了消息。”说到这里,我打开一张国民党的《吉林日报》递给伯克,刘兴元趁势说道:“请看,这就是有力的证明。”
伯克斜靠在椅子上,跷起左腿,把打火机按得啪啪直响,一时答不上话来。好半天,才转过脸对旁边的李墨翰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喔唉,天气真热呀l”李墨翰紧忙点头附和道“是,是”。
顿时,会议室里一阵沉默,就象每次战斗前的沉寂一样。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子上,摆着汽水、香烟。可是美蒋代表谁也没心思动弹一下。刘兴元见伯克和李墨翰那副一唱一和的丑态,就风趣地说:“热吗?伯克先生,请喝杯汽水清凉一下。”刘、梁俩人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用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着对方。
伯克拿起一杯汽水喝了一口,看了一眼那张《吉林日报》,故做镇静地说:“刘先生,你知道国府的广播和报纸,总是添油加醋酌,我为军人,喜欢亲眼看到事实。”
“对,事实是最好的见证。”我方代表梁必业同志知道美国佬要耍赖了,当即指出:“国民党的报纸添油加醋并不能否定他们的进攻。请记住,伯克先生,这条‘国军七日首克新站和九日再克拉法’的消息?时间、地点是那样的准确。“梁必业同志转脸又对国民党代表说:”李先生,你方什么时候向我进攻,你是十分清楚的。”
“不!不!"李墨翰听到梁必业同志的质问,显得很窘迫,停了半天才吱吱吾吾地说:“兄弟我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一则情况不熟,二则这次前来主要是做翻译工作。”
“不过,你方军队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你大概是明白的”。刘兴元弹一下手上的烟蒂,单刀直入地逼问了一句。
“知道的,知道的”。李墨翰脱口说道:“是不断在前进中。”
这句话当即被刘兴元抓住,进一步问道:“你们的不断前进就是不断进攻,李先生,请把你方军队什么时候,进攻到哪里,具体谈一下。”一句话问得李墨翰摇头晃脑,好半天答不上话来。狡猾的伯克看李墨翰下不来台,就转移中心替他解围。“刘先生、梁先生,我有这样一个见解。”他咕噜一声,又灌了一口汽水,继续说道:“据我理解,被消灭者一般都是防御,胜利者一般都是进攻。”
“这种说法是很不合逻辑的。”富有战斗经验的刘兴元轻轻地抽了一口烟,右手拿着烟蒂放在胸前,迎头驳斥道:“伯克先生,进攻中有防御,防御中有进攻,有时为了进攻而防御,有时为了防御而进攻,这一点作为军人是应该懂得的。”
"OK, OK! “任凭伯克如何阴险,但在我方代表面前,却也一时无言对答,不得不难堪地耸了耸肩膀。
“伯克先生,如果按你那种所谓胜利者就是进攻的论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祸首,便不是发动侵略的希特勒,而是苏联和美国了——能够这样颠倒黑白吗? ”刘兴元同志进一步有力地驳斥道。
“NO! NO! ”伯克被驳得坐立不安,最后只好站起来连连摆手,还是答不上话来。为了摆脱这个窘境,他故意点着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无可奈何地说:“刘先生,说的没有看的更准确,我希望能到战地去作些调查。”
刘兴元知道当地的群众基础较好,通过调查,更可以在群众中揭露美蒋阴谋。当即答复道:“我方同意调查。”
但伯克和李墨翰咕噜一阵之后,又提出他们要单方出去调查。企图以此为名,一则可以任意捏造事实,二则乘机侦察我方军事情况。我方代表刘兴元当即指出。单方调查是不公正的。同时,这一地区刚刚解放不久,常有伪满警察、土匪等进行骚乱,如果发生意外,我方不能负责。
李墨翰听到这一警告后,忙说:“那,那太危险了,这,这还得请责方维持。”他又和伯克嘀咕一阵之后,说:“好,还是双方共同调查吧。”
次日,天气闷热,我和伯克、李墨翰,分乘着两辆敞篷吉普车向新站、拉法驶去。沿途到处是被国民党飞机炸得东倒西歪的民房。在田野里清理弹片的群众对吉普车上这两位不速之客——美蒋代表怒目而视。汽车正在飞快地前进,伯克中校突然惊叫起来,招呼司机停车。他首先跳下车,在胸前划着十字,口里喊着:“呵!上帝!”匆匆向荒地上一具国民党士兵的尸体走去。
国民党代表李墨翰也装腔做势地说:“仗已经打过几天了,这为什么还没人收拾,这太不讲人道了I"
“OK,OKl"伯克象抓住理似地哇啦着:“按照人道主义精神,这是应该埋葬的。”
“先生们!冷静点。”我严肃地说:“这是反动派应得的下场。他们拿着美国的枪炮屠杀自己的同胞,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不给他们掩埋尸体是可以理解的。”
我走上前又说:“伯克先生,你见这一具尸体没有掩埋,就大发慈悲,试问美国政府帮助蒋介石发动内战,不仅是这一具尸体,而是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成了内战的牺牲品,你们美国先生什么时候发过慈悲,讲过人道主义?”
伯克看了看李墨翰,两个人无言以对,十分狼狈。我再一次指出:一切不人道的根子在于国民党反动派,国民党是内战的祸首,这具尸体被遗弃,是所有反动派的下场。我见他们捂着鼻子不敢靠近,又说:“本着人道主义,请二位先生动手把尸体埋起来吧。“
“算了,算了!力李墨翰向伯克做了一下手势说:“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一面说,一面上了汽车。
小吉普车继续向前驶去。没走多远,又在公路左侧的麦地边上发现一座新坟,特别使人注目的是,坟的周围放有三四个白色的花圈。伯克一见这庄严的情景,又喊起来: "O K!这才是人道主义的。”然后洋洋得意地向我说:“王先生,你看,国军是有许多老百姓拥护的。”汽车一停,他就摘下照相机,大踏步地走过去。
李墨翰也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说:“对党国效忠的将士英灵,在九泉之下也可安魂。”伯克认为这样追悼还不够,还得意地对李墨翰吹嘘:全国胜利后,要建议给国军得力将士修纪念碑。”伯克见李墨翰一到坟墓旁边脱帽致哀,就连忙将他这毕躬毕敬的样子及墓景拍入镜头。他对好光,正想拍第二张时,我也在墓前脱帽致敬,李墨翰见此情景,才感到惊异,走进墓碑低头一看,上面写的是东北民主联军战士的名字,他后悔莫及地把手一挥,羞愧地向伯克说:“是共军,别拍!别拍!”
话没说完,伯克已经拍了好几个镜头,一听说拍的是共军,便立刻“卡达”一声狠劲地把照相机皮套关上,转脸对我说:“王副官,这更不公平,你方牺牲的战士为什么掩埋了呢?”
“这很简单,”我知道美国佬又要耍赖了,就站在烈士的墓前理直气壮地说:“东北民主联军的指战员,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光荣牺牲,人民是永远不会忘的。与此相反,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被人民称为遭殃军的国民党反动派,人民恨之入骨,那也是理所当然。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他们还能够向杀人不眨眼的遭殃军献花圈吗?”
伯克听过翻译后,十分狼狈,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这次亲自到战场调查竟然到处出了丑。
很巧,就在这新坟旁边,又被我们拣到一个上有"U.S"标志的六O炮弹片,浓烈的火药味直呛鼻子。我见伯克和李墨翰一路上到处借题发挥,一味拖延时间,根本不做正式调查,就抓住这一机会,走过去把弹尾上的泥土擦净,指给他说:“伯克先生,你是美国人,总能认识这上面的美国字,蒋介石是拿谁的武器在屠杀中国人民?肯定说,蒋介石要发动内战,如果没有美国政府的帮助,他连一天也打不下去。这些铁的罪证,今天你都亲眼见到了,就请你做证吧!“
狡猾的伯克理屈词穷,但又瞪眼不认事实,强词狡辩地说:"NO,NO!我们调查的不是武器,是谁开的第一枪,是谁违反停战协定的问题。王先生,我建议召开一次座谈会,让大家来证实。”
美蒋所提出的“战地调查”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虽然他们在事实面前一再碰壁,丑态百出,但为了拖住我军不再前进,又提出召开座谈会的要求。其实这些家伙们的花招怎能得逞,我军没有前进是我们严格遵守停战协定。为了在群众中进一步揭露敌人的阴谋,我请示过刘、梁首长之后,立即通知美蒋代表。同意召开群众座谈会。
在蛟河县一所学校的教室里,中间摆着长形的桌子,周围坐着工农商学各界代表30余人。
当时,我方首席代表刘兴元同志因有急事,由我出席座谈会。座谈开始后我首先作了简要发言,指出:“我们是坚决反对内战,拥护和平的,一贯遵守停战令,为了实现真正的和平,必须严惩那些停战协定的破坏者……”
这时,伯克中校坐在对面的另一席位上,傲慢地叼着一支烟卷。他听了我的发言后,耸了耸肩膀,向到会群众扫视了一下,用英语说道s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这次我是来调查谁开第一枪破坏停战协定的,我相信你们是十分公道的,一个人说的情况没有十个人说的正确。大家公认谁破坏停战协定,谁就会受到舆论谴责!"他神气地看了看大家,接着说:“我们美国一向是中国的朋友,过去帮助中国抗日,今后还要帮助中国建设,现在为中国的和平,我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相信我们美国人是最公正的。请把你们所看到的,国军怎样被打出拉法,新站的情况告诉我们。”
李墨翰刚把伯克的发言翻译过来,到会的代表就嗡嗡’起来。“装什么蒜! ,' "中国有你们这种朋友都得当亡国奴!"李墨翰摆手喊道:“喂,诸位静一静,在美国朋友面前,我们要讲礼貌。”听他这一喊,人们更来气了,有的指着他骂起来。李墨翰一看不好,连忙向我说t “王先生,请维持,维持。“
我朝着愤怒的群众说: “大家一个一个发言,伯克先生要求谈事实,大家就多讲一些事实吧。”
“我说说。”一个穿着蓝裤褂的农民首先发言:“七号那天,头晌民主联军战士还给我家挑水,不曾想,晚上国民党就偷偷打上来。我刚一出门,就挨一顿胡涂嘴巴,随后国民党兵闯进屋就大搜查,把口水缸也也给砸破了。外面抓鸡的抓鸡,赶牛的赶牛,牲口都给抢走了。当时我连上吊的心都有。庄稼人没了牲口,怎么种地?这还不算,我们隔壁林大娘孙子骂了抢东西的国民党兵,当时被打死在屋外。“说到这,他咬了咬牙,指着李墨翰说:“林老太太没来,她要来了,不撕碎了你才怪呢l"
“你们看看我们这座学校,几天工夫,房子被你们‘国军’拆塌了,桌子被你们‘国军’拆烧了,让我们的学生到哪里去上课?”
“我的铺子在这经营三辈子了,从打前几天国民党八十八师的军队一来就翻了天,抢了我们的东西不算,临走还给放了一把火,烧得我净身出户,这还让人活不潘了?“那商人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角上直转。
群众的发言滔滔不绝,说得李墨翰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给伯克翻译。正忙得不可开交,忽然一位战士跑来报告:“两架美制飞机来扫射,赶快隐蔽。”接着传来一阵“嗒嗒嗒嗒”的机枪扫射声。这两架飞机也没给伯克他们留情。随后就在会场的屋顶上扫了一梭子子弹,只吓得伯克从椅子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门,一头钻进防空洞里。李墨翰缩在墙角里破口大骂:“混蛋,回去非告这些小舅子不可!”
敌机已经飞远了,我带着隐蔽起来的群众回来,见李墨翰还蹲在那里骂街,就过去把他拉起来说t “李先生,你们的飞机已经飞远了,继续开会吧。”
群众一见李墨翰,点着鼻子质问他:“你们做的什么扣?安的什么心?”“你们这些丧尽良心的卖国贼,拿着美国的飞机大炮屠杀我们老百姓,还跑到这儿来装疯卖傻l”“来,就拿他给林大娘的孙子偿命l"
在愤怒的群众声中,伯克钻出防空洞走过来。他那整齐的军装,沾满了泥巴,还撕了几个口子,额角上鼓起个青包,进到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呼呼喘气,眼睛盯在李墨翰身上。没头没脑地重复一些肮脏的字眼:“笨蛋,蠢猪。”
这时,我方代表刘兴元同志闻讯赶来。一面找军医给伯克上药,一面走过去检查群众有没有伤亡。随后严正地说:“伯克先生、李先生,让你们受惊了。但这也是好事情,可以使你们用亲身的体验来理解:中国人民为什么是欺骗不了的?他们将怎样痛恨挑起内战的蒋介石卖国集团,和那积极支持他为非做歹的美国反动派。如果你们是有良心的,你们就应该证实这一点。”
伯克这个顽固的家伙,虽然在这样的狼狈处境下,仍然没有丢下他们那种掩耳盗铃的把戏,吱吾搪塞地说:“谢谢你,刘先生,很抱歉,今天这是个偶然事件。”
伯克这种无耻狡赖,更加激起群众的愤怒,会场上喊起了响亮的口号。 “严惩战争罪犯l美帝国主义滚出中国去l"
当初这位美国代表没有想到,经过三天的调查,竟被事实碰得头破血流。不仅刚才的座谈会成了公审会,而且这两架飞机又来了个火上浇油。更使他们伤心的是美蒋反动派合伙玩弄的“假和平”的花招,又一次在人民面前来了个大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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