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解放宜昌临江铺渡江战斗(文/凌少农)

13583 发表于2019-01-05 11:59:10

一九四九年,平津战役后、38军于四月十六日从天津出发,和兄弟部队一起,冒着华北风沙,顶中原烈日,过黄河,跨陇海,千军万马日夜兼程,为横扫大江南北,急行军四十余天,前进两千余里,到襄樊地区集结。接着浩浩荡荡直向长江北岸的宜、沙一线推进。鄂西的七月,天气时阴时晴,忽而熏风烈日,忽而大雨倾盆,无数大河小溪,注入浩瀚的长江,波涛汹涌,滚滚向前。七月十四日拂晓,我们先敌占领了临江铺(现称临江坪)。

临江铺是紧靠长江岸,有上百户人家,多以捕鱼为生,船只较多。宜昌的老百姓勤劳纯朴。与那些修船的群众接触,可感觉到他们对宜昌即将解放流露出无比喜悦心情。

为便于抢渡长江,对团直和各营作了部署,隐蔽休息。我们几个团的领导同志及部分侦通人员就爬上近江边的一块小高地。用望远镜向南岸望去,滩头芦苇茂盛,远处江对岸的将军帽和左侧的峭壁隐在晨雾中。看长江水上,乳白色的朝雾随风飘动逐渐上升,汹涌澎湃的江水滚滚东流,江面浩渺寂静,空无一船航行。近看江边岸柳成行,芦苇摇动,村西停船的临江溪汊及大江岸边一只小船都不见。抢渡长江,第一要务是解决船的问题。通过各营认真查找,这天上午共找到了七条船。其中有的船缺桨,有的缺舵,还有的船漏。我命令,组织工兵排并发动当地群众立即修船。

十四日下午七时,七条船依次开到临江溪汉集结,在暮色苍茫中,副营长岳新安带着三连、机枪连、侦察排、六O炮班编成的一个加强连及时赶到,待命出发。下午七时半,“上船!”向各船长发出了命令。指战员们精神抖擞,跃身登船,薛连长带领一排作为突出排登上一号船,岳副营长为掌握七条船便于指挥上了第五条船。加强连全体同志们按着上船后的分工,划桨、射击、投弹位置准备就绪。下午七时五十分,我拿起电话,向师首长报告加强连抢渡长江工作,一切准备就绪。江拥辉师长听完报告表示满意,并诉我们宜昌之敌已有渡江南逃之势,我们必须迅速渡江,堵击敌人。江师长在电话里用宏亮的声音命令我们:“八点准时出发!”我和沈政委看着夜明表,当时针一指八点,我即把手一挥,命令道:“出发!”孙参谋长把命令立即传达了下去。七艘战船,静悄悄地从汊口鱼贯驶出,进入江面,很快由纵队变为横队,向江南乘风破浪地划去。驾船者为宜昌当地船工,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沉着勇敢地驾驶着木船,向波涛汹涌的江心划去。

夜雾笼罩着江南,船影、桨声很快的在黑暗中消失。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过去,我们焦急地站在团指挥所小高地上,等着南岸发回的信息。沈政委说:“现在九点五十分了,估计快上岸打响了!”,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水浪,其它什么也看不见。

几分钟后,见到一道道子弹曳光由东向西,由西向东交错飞串。多年战斗经验告诉我们,这不是登陆时激战,而是我突击连与巡逻艇遭遇战。不一会儿,—股火光冲天,随即传来轰隆声的爆炸声,随后江面上足有二十分钟死一般的沉寂。哒!哒!哒!轰隆,轰隆!终于从江南岸传来了清晰的枪声、炮声和手榴弹爆炸声。这说明三连已登陆,估计已占领了艾家河滩头阵地,可是报话机还是联络不上,作为一个指挥员的我来说,真是焦急万分。

突然一号高地方向,由南向北飞串着曳光弹,这意味着三连已向一号高地进攻,敌人在拼命抵抗,我立即命令炮兵向一号高地射击,掩护三连继续进攻。咣!咣!咣!九二步兵炮连续射击,顿时一号高地火光四射。“长江,长江!黄河在呼叫!”突然江南岸的副营长岳新安报告情况:“在渡江中与敌炮艇遭遇,现已登陆,艾家已被我占领,部队正向一号高地前进,刚才炮打得很好。”一会儿又报告:一号高地已经占领,可是薛连长那条船却被急浪冲往峭壁。

激烈的枪声已经听不到了。孙参谋长说:“据了解,一号高地中间,有一段凹部,且地形复杂,可能枪声不易听。”接着三号高地方向传来了手榴弹爆炸声,这说明盛金标带的侦察排,按计划也发展很快。我看了一下手表,已是十二点了。又接到岳新安报告:三连的二、三排正在攻取二号高地,侦察排已插到二号高地西南,进展顺利,但薛连长带的一排还没有联系上。原来连长薛培玉带的一排,航行到江心遇到敌巡逻艇,经激战,最后用破甲雷把敌艇打坏。在继续前进时,守敌利用滩头阵地,向我猛烈开火,当时船上的艄公负伤,部分战士牺牲,致使船身打转。该船一直被水冲向峭壁,被激流冲下游十多里路,好不容易靠住一块岩头,他们一个个从悬崖陡壁,荆棘丛林中爬了上来。在黑夜里,没走多远,又遇上一条独木桥,薛培玉明白就是地图上标的仙人桥。它架在两个悬崖之间,底下是数丈深谷。战士们冒着摔进深涧的危险,以猿猴般的敏捷动作,从独木桥上爬了过来。沿着嶙峋山石的山麓,向将军帽东侧前进。

了望哨报告:“首长,敌两艘炮艇由西向东开过来了!”敌炮艇边走边无目标地向临江铺附近开炮。

我炮兵战士已急不可待,当敌人炮艇刚进入我射击区域时,我九二式歩兵炮和战防炮齐发。第一发炮弹,即命中了第一艘炮艇,五发八二追击炮重量弹也有一发命中该艇。

几十发炮弹一阵射,破碎的国民党旗一下被甩进江里。驾驶楼被打碎,艇上的油箱、弹药箱随着追击炮的重量弹爆炸而爆炸燃烧。—股股浓烟冲天,霎时间敌炮艇艇尾渐渐地浸入水中,瞬时被滚滚的江水吞没。

第二艘敌艇见势不妙,就开足力,企图逃掉。但它航速再快,也比不上炮弹飞速快,在几十发炮弹打击下,“轰!”的一声巨响,烟火弥漫再也动弹不了。

此时艇上的几个敌人慌忙跳入水中,在我十多挺重机扫射下都喂鱼去了。那飘荡在水面的炮艇,在我炮兵连长一声命令后,射出的几十发炮弹轰击下艇首朝下直往深水里钻去。

将军帽高地仍在激烈的战斗中,英雄的三连和侦察排仍坚守着阵地,屹立未动。岳新安报告:敌人正向二、三、四号高地进攻,请求快送“黄豆”。在第一艘敌炮艇被打沉时,赵营长就率一营船队向南岸驶去。这时一架敌机从正南飞来,在江上空来回盘旋,当敌机现我船队时猛烈扫射,我一营船队及岸上的我机枪亦以猛烈火力对空还击。敌机慌忙扔下几枚炸弹,扭头向南遁去。

粉碎了敌炮艇及飞机的封锁,是全团出击的时候到了。一营登陆后返回的船,加上在群众支援下又找到的几条,共有大小船二十一艘。当即决定除非战斗部队和笨重物资暂留江北外,二营、团直,三营进行第三批渡江。

过江后,我和政委随二营登陆。在赵营长派来的通讯班长引导下,部队穿过艾家河,沿着曲折的交通壕,进到将军帽山下。赵营长汇报:“营主力进到将军帽后,组织火力,与坚守部队密切配合,歼灭其一部外,将敌人压在二、三、四号高地下动弹不得,看来敌人妄图在正面与我对峙,掩护其主力渡江南逃。”

我们随即进到了二号高地观察敌人。我向三位营长布置任务。这是十五日上午十时十五分。“我们一定要在十时三十分开始行动。”我明确指令了行动时间。

一、三营的战士早憋了强渡长江任务没有抢到,现在更多消灭敌人的一股劲。全部轻装,冒着炎暑,沿着交通沟,扑向敌人。冲锋号在各个山头吹起,霎时枪声,炮声,喊杀声,响彻山谷。

我们从望远镜里看到,敌人在我猛打猛冲下乱了套。“缴枪不杀!”部队在捉俘虏了。就在这刻,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霎时间倾盆大雨,在十公里以外就看不到了。

这次战斗,共歼敌2军一个营及保4旅12团两个营,五百余人。激战刚结束,雨过天晴,群山翠绿,扬子江畔的将军帽,显得更加壮丽。后来在进军途中,军党委颁布嘉奖令授予我团三连“踏破长江英雄连”一面,鼓舞着英雄的三连,也鼓舞着我团全体指战员。

嘉奖令

宜沙战役中,我1 1 2师3 3 5团第3连;在连续七昼夜追击急进的疲劳情况下,愉快接受强渡长江天险的突击任务,仅以7支小船,在3 3 4团及当地英勇水手的协助下,冒敌火勇渡长江,不怕伤亡,强行登陆,击溃优势敌人,控制滩头阵地,连摸1 0个山头,占领将军帽制高点,首先突破长江天险,打开了主力胜利渡江的缺口。并顽强守备,寸土不失,独胆作战,打跨了匪军一个营的连续反击,巩固了突破口,保证后续部队汹涌渡江,追击敌人,迅速解放宜(昌)沙(市)和江南广大地区。该连在此次作战中,高度发扬了人民军队勇猛,坚决、灵活优良的战斗作风,和不怕艰苦,以少胜多完成任务,发挥了新的革命英雄主义,为整个战役作出了宝贵的贡献。特授予“抢渡长江英雄连”光荣称号;并赠予“踏破长江”锦旗。

此令

军长梁兴初

政治委员梁必业

副军长贺东生

政治部主任吴岱

政治部副主任王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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