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济南早期工人运动情况的回忆(文/刘子久)

大北杏 发表于2019-01-05 15:48:54

   1924年夏天,我中学毕业后回到家里不久,收到了王尽美和李耘生的来信,让我到济南去,我于同年8月到了济南,在济南我一直从事工运工作。1926年以后我到了青岛、张店,也还是搞工人运动,后又回到济南。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后,我到诸城、安丘、高密三角地带搞了段秋收暴动后,又再次返回济南,中间又去过枣庄、青岛等地,也都是去搞工运工作。1929年3月中央调我赴上海,从此就离开了山东。

    我接受进步思想的影响是在1923年。当时我正在青州十中读书,王翔千教我的国文课,王老师给我介绍许多进步书刊阅读,我这时读的书有《共产党宣言》、《中国青年》、《唯物史观》、《社会主义讨论集》、《响导周报》、《铁路工人周刊》等,还读过罗章龙的《京汉工人流血记》,他当时的笔名叫罗文虎,青州十中有一个叫李耘生的同学,比我高一级,他常从济南弄些书来读,1923年冬我由他介绍入了青年团。这时经常与王尽美通信,以一中传达室为通讯处,王复元在一中当杂事,他给传达几块钱让其帮助转信。李耘生毕业后来济南工作,他和王尽美给我写信要我来济南,那时,李已经是山东团的地方委员会书记了。1924年8月我来到济南,开始住在三合街国民党的机关里,王乐平在那里负责。王当时任国民党候补中央委员,主持国民党宣传工作。王尽美也住在那里,他住西屋,我住东屋。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在大布政司街东边办了个齐鲁书社,齐鲁书社办的刊物叫《齐鲁青年》,我开始就在《齐鲁青年》周刊当校对,每月五块钱生活费,由王尽美、丁君羊在那里负责编辑。在那里干了两个月之后,我便开始搞工运工作,整天地往各工厂里跑,济南津浦大厂、济南车站、面粉公司、齐鲁铁工厂、兴顺福铁工厂、兴顺福油坊、骨粉厂等都去。1924年冬天,在济南胶济路机务段成立起了党的支部,并组织了工会,里边有牟宏伦、王洁丰、王宸廷等几个党员,牟宏伦是支部书记。我们外地来做工运工作的都住在他们的宿舍里,那时叫“光棍堂”,现在叫单身宿舍。那房子是日本人修的,壁橱很大,我就住在人家的壁橱里。我和工人们混的很熟,一天到晚在一块,那时没有

什么文娱活动,就是在一起玩牌。到工厂里去,工人在车间里干活,我就站在一边看着,插空同工人闲说。有时我就在厂门口等着,接上头后就跟着到工人家里去谈话,混熟了,就便于开展工作了。1924年冬到1925年初的时候,济南胶济铁路机务段有一次罢工,是受了胶济铁路四方机厂罢工的影响,罢工的一条就是允许成立工会。那次罢工取得了胜利,胶济铁路济南机务段的人每天加了七分钱。机务段的工会叫胶济铁路总工会济南机务段工会。在1924年的冬天,我同时又到津浦铁路济南大厂搞工运。我找的第一个人是李宝臣,是个油漆匠,即墨县人,1925年在郑州开全国铁路总工会第三次代表大会,我派他代表济南去参加的会议。他还发展介绍了几个党员有薛文英、宋子元、李庆西、王乃和、王明珠等。1925年五卅运动时,这里已经成立了工会组织,在北大槐树租了几间房子,工会会址就在那里。李春荣在那里搞过工会(他后来在高唐暴动牺牲了),王崇武在那里当过工会秘书。我做工运工作,一开始就是以办夜校、办工人俱乐部的名义出现。济南津浦大厂有个夜校,车站没办,因为没有地方。济南鲁丰纱厂在我去之前就有工会组织了,有个党员叫武竹亭,是负责人,他和王尽美、王翔千等都发生过联系。在1924年到1927年,津浦大厂有支部,鲁丰纱厂有支部。新城兵工厂比起来稍晚一点,有个党员叫高元贵,他去做过工作,一个叫马守愚的也去做过工作(该马以后自首了)。兴顺福铁工厂有个党员姓孙,名字忘记了,活动能力很强,也是我发展的党员。官扎营济南铁路车务段也有几个党员,有个副站长,姓刘,名字忘记了,还有一个卖票的,还有一个办事员,还有一个挂钩工人,叫王敬修,也叫他王麻子,是泰安人。在这时候,党的支部和这些党员同志都是很起作用的。

    关于五路联合会。我记得在“二七”大罢工时叫五路联合会,以京汉为主,五路是指京汉、津浦、正太、平奉、胶济。津浦铁路主要是浦镇,那里有一个工人领袖叫王荷波,是浦镇的工人,到济南来过,我见过他。五路联合会到1924、1925年的时候就已经联合不起来了。1924年到1925年间,有些从法国回来的华工,中央派了几个来山东搞工人运动,就住在胶济车站的工人单身宿舍里。有两个人的名字我还记得,一个叫史光庆,不大识字,一个叫王锡三,大概是章丘明水一带的人。

 在那个时候王尽美、王翔千、鲁伯峻、宋伯行等都是搞工人运动的,在东流水有两间房子,那里是党的机关。

    1925年初邓恩铭、孙秀峰等领导的胶济铁路罢工胜利以后,春节期间开庆祝大会,并成立胶济铁路总工会,山东省地方委员会派我去参加大会。我代表济南机务段去的,那时我在机务段工会当秘书。省委派王元昌到胶济铁路总工会四方机厂工会当秘书,我们在元宵节前后一同去的。我那是第一次去青岛,开完会就回来了。1925年5月,上海顾正红惨案后,四方再次罢工。领导人有苏美一、司铭章、李敬铨等。在这次罢工工潮中涌现了一批出名的工运人物,如:傅书堂、丁子明、孙义昌、伦克忠、纪子瑞等。

    在胶济铁路和上海日本纱厂罢工的影响下,四方大康(现在国棉一厂)、内外棉(又叫阴月,商标有个月牙,现在的国棉二厂)、隆兴(现在的国棉三厂)三个日本纱厂也举行了罢工,大康是主要的。这个罢工是邓恩铭在那里领导的,还有王用章、孙秀峰及四方机厂的工人。这些厂的工人领袖有司铭章、苏美一、李敬铨等。司铭章是委员长,还是纠察队长,苏美一是委员。罢工期间,我由济南派去是为了援助青岛罢工,是代表胶济铁路总工会去的。去后就住在隆兴。上海纱厂也派来了两个代表支援,一个叫江元清,一个叫张作臣。这就到1925年的5月了,罢工胜利后我又回到济南。

    回到济南后,我母亲去世了,我赶回家去料理后事,在家住了两个礼拜。我在村办小学里看报纸时,看到了关于青岛惨案的报道,我立即就返回了济南。回到济南后,便爆发了五卅运动,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罢工、罢课、罢市的热潮,叫第一次大革命。山东工人运动的高潮期,也就是在五卅运动时期。这时,我就住在津浦铁路济南大厂工会,王崇武在那里办夜校(王崇武开始是津浦铁路济南大厂工会的秘书)。济南开始了五卅惨案的声援活动,鲁广德(鲁伯峻)、王辩、侯志、邱东苑、秦缦云、宋跃亭、李宇超、郑子玉、张鹤然、庄龙甲、马守愚等都参加了这一活动。这时候,济南鲁丰纱厂、胶济铁路、津浦铁路济南大厂等已经都有工会组织了,在纬五路那个公园举行集会,示威游行。青岛在四方还成立了沪青惨案后援会,牌子就挂在邓恩铭在四方办的那个小学的大门口。

    在这阶段我去青岛两次,是跟尹宽去的,在那里组织过两次罢工,但都没罢起来。这时党又派来了曾留法勤工俭学的李慰农,负责领导工会的斗争。在这期间,在铁总负责的罗章龙来过,高君字(山西人)来过,我记得王尽美还请他吃大明湖的茭白。王荷波也来过济南,他就住在火车站下的悦来客栈,我跟他接过头。

1924年冬天赵世炎从上海去北方局路过济南,在南关三合街国民党省党部的王尽美处我遇见过他,他指着王尽美的信袋说:“不要保存,历史是由别人写的,不要自己写。”当时赵世炎是北方局的书记。

    关于山东尹宽届省委的情况是这样的,尹宽是1924年冬天来济南的,是来帮助工作的,后来就留到这里任的宣传部长,他中间又去上海一趟,是去参加党的四大。山东省团委书记李耘生也去上海,李耘生去了就留在上海工作,党派关向应来山东任团省委书记。尹宽来山东后,省委有三个人负责,书记是王尽美,组织部长是王翔千,宣传部长是尹宽。到1925年春天,王尽美病了(肺结核),这时尹宽争权就成了代理书记。

    1924年4月底,我以胶济铁路总工会的名义去广州出席全国第三次劳动大会,我任山东代表团团长。代表济南去的是津浦大厂的薛文英,代表青岛去的是于维功。这个大会与广东农民代表大会同时召开。在会上见到了邓中夏、彭湃,还见到了李立三、彭述之等。会后参加了北伐誓师,还参加了廖仲恺墓奠基典礼,是在惠州会馆外面举行的。

    我们从广州开会回来,津浦铁路已被军阀分割成三段,德州以北归属于褚玉璞,德州以南到韩庄归张宗昌,韩庄以南就归杨宇霆,都是奉系军阀。津浦铁路处于半停顿状态,工人连工资也发不出来。这时,五卅运动的高潮已经过去了,革命转入了低潮。传达第三次劳动大会的精神已召集不起大会来了,只好分头到各个厂里找人个别传达。参加三次劳大回来时,我们还带回了许多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宣言、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宣言、第三次代表大会的宣言,都是些小册子。按上级指示,这时的工作是迎接北伐军,做破坏铁路的工作,因为没有多少群众,也不知该怎么干法,但往下部署过这方面的工作。

    我从广州开完三次劳大回来就住在了薛文英的家里。由于津浦路处于半停工中,工人每年只能发三个月的工资,那时薛文英连饭都没的吃,他只好到张宗昌办的修械所里干临时工去。薛文英是一个很好的同志,在我和他接触的时候,他就在津浦大厂支部里负责了,他还有点文化,很有活动能力,后来听说他被捕牺牲了,牺牲的时候很英勇。

    1926年冬我就到青岛去了,任青岛支部书记联席会书记,将近一年的时间。1928年春天又到淄博、张店,一直在搞工人运动。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之前,大概是4月底5月初的时候,我回到了济南,正值卢福坦任山东省委书记的时候,丁君羊也在这里,卢福坦住在北岗子,我住在铁道北官扎营的王敬修家里。五三惨案之后,济南就被日本人占领了。从此,共产党的活动完全转入了地下。这时我住在一个在济南北商埠干包工打石头的农民党员的窝棚里,在北郊药山脚下。后来我到安丘、诸城、高密一带搞了段秋收暴动,张贴拥护苏维埃的标语,抢粮、打富济贫,但暴动没有搞起来。1928年冬天我再次返回济南,并去过青岛、枣庄等地,开展工运工作,但这时王复元、王用章已经叛变,形势就很严重了。

    1929年3月,我奉中央指示赴上海,从此离开了山东,到上海正值黄浦江边油菜花开放的时候。

(原载《济南工运史料》第一辑)

刘子久(1901-1988),原名刘俊才,山东广饶人。1923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至1929年在山东从事工人运动、农民运动,曾任山东省委执行委员。抗战期间,曾任中共河南省委书记、豫西区党委书记、军区副政委。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中原局宣传部副部长、中原局民运部长、宣传部部长。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全国总工会文教部长和书记处书记、教育工会代主席、劳动部副部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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