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八路军一一五师命令我们苏鲁豫支队四大队迅速挺进鲁南,开辟临沂、郯城、邳县地区,扩大鲁南抗日根据地。部队从微山湖地区出发,东越津浦路,经过连日行军,于二十五日到达滕县以东上户主村一带。群众听说是八路军来了,就跑来倾诉他们肺腑难忍的痛楚。
一个白发老人,鼓瞪着发红的眼睛,紧捏着拳头对我说:“前天有百多个鬼子,从费县开往滕县,沿路挨家逐户拉羊、牵驴、要车,烧了我们的房子,拉走我的儿子,烧死我的孙子。”老人声音颤抖,眼泪簌簌,喊着:“同志呀!你们要给报仇啊!”为了打击即将从滕县回返的日本鬼子,我们找了几位老乡作了详细了解,判断敌人是由滕县向费县搬运物资的,于是决定:如果敌人在明天早晨返回,可能到兑头沟附近遭遇,在那里打一个伏击,否则就继续前进。为此,我们连夜派出便衣侦察员到滕县方向侦察,在部队中立即进行了战斗准备。大家情绪很高,高呼着“打好年关仗,为人民报仇,迎接一九四O年!”的口号。
二十六日拂晓,部队按预定的计划前进。走了约四十里地的光景,快到兑头沟的时候,和我们预料到的一样,昨夜派出的侦察员回来了。他额上挂着汗珠,兴奋地向我报告:“大队长,鬼子一个中队带着六十多辆马车,从滕县回返了,正朝我们这边来。”我立即命令各营迅速赶到公路两旁,控制有利地形,布置埋伏圈,只待敌人人套。我们伏下片刻,就隐约地听见西面公路上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是大车发出的声音。战士们悄悄地说:“准备‘欢迎’!把这群野兽统统消灭在这里!”敌人的七八个尖兵出现了。
阵地上静得几乎连身边同志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敌人万万想不到这里有八路军的伏兵。敌人尖兵懒散地沿着公路信步而来。我们把他们放过去了。后面大队人马也就毫无戒备地跟进。敌人打着膏药旗,前面走的是一个中尉中队长。因为牛车走得很慢,他们也只好放慢脚步。夹在牛车中间的鬼子,不时高扬鞭子,“啪啪”地抽打着手无寸铁的赶车老乡。鞭子每响一声,就像打在战士们身上一样,对敌人的仇恨就更增强一分。
战士们紧咬牙关忍受着,仇恨的目光射向敌人,心急火燎地盼望战斗的开始。上午九时许,长长的牛车行列及后卫的鬼子,也全部进入了伏击圈。此刻,我高举着驳壳枪,猛扣扳机。霎时,枪声震天动地,密集的枪弹带着愤怒火焰飞向敌群,敌人立即慌乱了。膏药旗横躺在地上,车轧脚踏。有的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应声倒下丧了狗命。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顾不得选择地形,有的就地趴下还击,有的钻在大车底下企图顽抗。
日本鬼子中队长带着三个鬼子兵跑到一个山坡隐蔽处,看样子是在发报求援。我们朝那地方一阵猛打,打得他们连滚带爬,逃走了。然而,敌人仗着武器精良,不甘心失败,便发疯似的猛冲过来,一次次地向我们反扑,妄想突开缺口逃命。但是,敌人每次反扑都以失败而告终。我们为了避开与敌人可能派出的援兵作战,决心于黄昏前将这股敌人一网打尽。我们趁敌人反扑失败之机,发扬敢打敢拼的精神,不顾敌人火力拦阻,连续组织了六次冲锋,将敌人逼至沟底。
白刃战持续了半小时。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枪刀相击,铿锵作响,呼喊声和敌人的怪叫声杂乱一片。“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士们和敌人扭成了一团,越战越勇,越杀越猛。八连一个战士一挥枪刺结果了一个鬼子的狗命,夺得一挺轻机枪。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一个鬼子小队长趁其不备,猛地扑了过来,把他推了个筋斗,又把机枪抢了过去。在这紧急关头,八连连长高敬手疾眼快举起一把大马刀蹿了过来,大喊一声:“要你的狗命!”手起刀落,鬼子小队长成了两段,机枪又夺了回来。
敌人突围不成,援兵不到,无路可走。敌人中队长在绝望之中拔出手枪,顶住脑瓜“砰!”的一枪见阎王去了。在我们战士的顽强拼杀之下,近百个鬼子有三个家伙举手投降,其余全被击毙。战斗刚结束,附近村庄的群众像潮水般涌过来。他们看到抓了几个活鬼子,气得举起拳头骂道:“你们这帮狗东西,尝尝中国人民的厉害!”若不是我们向老乡宣传我党我军的俘虏政策,这几个日本鬼子一定会死在群众的铁拳之下。
这一仗是我一一五师初入鲁南,给敌人的一个“见面礼”。新区的群众很振奋,纷纷参军支前,挥戈举刀参加自己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