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次打仗和火线入党
我升级到主力部队那天, 部队正好是去打临淄。 第二天晚上进入临淄西关等待攻城命令。快到半夜突然接到上级命令, 说:青岛来了敌援, 临淄暂时不打了, 回头去打齐东。那天晚上的行军任务五、六十里,我这个当过“小县长”的哪吃过这种苦,抗着大枪,带着四个手榴弾那么沉的东西走路, 还没走一半路我就“地瓜蜡淌了” 躁急了,累的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地坐下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班长见了就把我的枪拿走了, 他拿走我的枪有两种含义, 一是为我减轻负担帮帮我,二是怕我开小差跑掉把枪丢了。所以他一拿走我的枪就对班付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他回头对我说:“还有三十里就到 X X村目的地了。” 说完就快步而去。”
部队天不亮就到了目的地,而我到第二天半上午才赶到。班长见我赶到了,很高兴,他说:“我原本对你根本就没有指望了,没想到你还跟上来了。”
半下午时,一个外号叫 “范母狗'' 的战士趁着屋里没旁人, 他轻声对我说:“笼子里的鸟想出都出不去, 你咋偏向笼子里飞呢?”
“此话怎么讲?”我问他。
“此话怎么讲?你不是尝到味道了吗?”范又说:“这里要行军,还要打仗呢,打仗是要死人的。昨晚才走这么点路你就吃不消了, 受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
“那可怎么办?” 我动揺地说。
范母狗说:“跑呗!你有好地方去吗?你带我去好吗?”
我说:“有地方去。我到黄河委员会警卫连还会当班长。在那里当兵不行军不打仗舒服。”
“行。我跟你去,半夜我叫你,注意保密,咱俩谁也不能说出去,要守口如瓶。”
吃过晩饭天己黄昏, 班付徐俊南把我叫到庄南头一个枣树林中,坐在个拖车上谈话。他问我:“你为什么来当兵?” 我答:“为了打仗。” 他又问:“怕死吗?” 我又答:“不怕!怕死不当兵。” 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想开小差呢?” 他这一问,我还不明白是范母狗搞的鬼,还是徐俊南诈我。所以,我呼啦一下站起说:“谁说的!” 徐俊南见我态度生硬傲慢,怕我招乎(打)他,他惊慌地站起来跋腿就跑。嘴里骂道:“好小子,你等着。一会我再收拾你。”
我跟着徐俊南到班里, 班长为解决我的同題已经在召集开会。
我坐下后班长问:“老刘,你前天刚来就想要开小差,又何必要来呢? ”
我答:“谁说我要开小差!”
徐班付见我态度强硬,暴跳如雷大声喊道:“土匪、土匪!快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班长说:“班付哇,你先甭急嘛。他又没逃跑,慌什么嘛。” 班长又问范母狗“小范,你说吧!” 范母狗说:“他说半夜让我叫他,到黄河什么连去当班长,在那里当兵不受苦。”
我一听范母狗的话又气又恨,我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叫我逃跑,换个地方,还说要守口如瓶,你怎么?”
班付说:“你们瞧,小范都坦白了。他还骂人,不是土匪是什么!把他绑起来,吊起来!”
我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得实话实说。我说:“我本来就没有想开小差,如果想开小差昨天班长把我的枪拿走,有多少我也跑了。是范母狗拉拢我套我,我才说回河务局警卫连的。就算我到河务局警卫连也不是开小差回家。你(指班付)说我是土匪,你要范母狗这种无耻小人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套我,我看你才象土匪。你喳呼什么?你别认为你当个班付就了不起,动不动就想绑人。你等着,老子不要一年就能超过你。” .
我正在发言时,排长石保谦提着皮带来了,他本想是来打人的, 但他听了我的发言, 感到我的话口气大,有骨气, 他就接着我的话说:“好!说得好, 好样的。大丈夫说话可要‘如笔模砚台’ (说话算数), 你是个英雄汉还是个软蛋, 咱就战场上见。” 石排长说完走了。 班长宣布散会睡觉 。
打齐东我们连是主攻,二排为突击队(一梯队),一、三排分别为二、 三梯队。那天是傍晚进入战斗, 在进入阵地前班长让我们多带手榴弹, 要求每个战士除把手榴弹包装满之外, 还要把扎腰的皮带上插满。临出发时排长又命令我们每个人再挎上一蓝子手榴弹。带这么多手相弹何用, 我这个刚到部队两天从来没打过仗的 “老兵新战士” 一无所知。
开始进入阵地,我们排在前,连排干部领头,一会儿传令“肃静”,再走几走又传“肃静”,也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就好象揣了只小兔羔一样蹦嘣乱跳。我们走进护城河的一堵半墙处,全排一字排开隐蔽在那里待命。十几分钟后,排长命令我们向护城河敌人工事里扔手榴弹,摧毁敌人的防御阵地,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榴弹一个个投向敌人的阵地。顿时,手榴弹的爆炸声象“爆棒子花”一样噼哩啪啦响成一团,敌人阵地上黑烟冲天,鬼哭狼嚎,眼看着敌人乱了阵脚。我们连二排的战士趁机冲了上去,占领了前沿阵地,给全歼齐东之敌打开了突破口。一排在二排后头,三排紧跟着向前冲。冲锋的同志们个个弯腰持枪向前冲,手榴弹包扑打着他们的棉袄和屁股上,向前跑一步就打一下,撅搭撅搭的好像一群绵羊尾巴在摆动,我看了一直想笑,又不敢笑。
护城河敌工事被我们占领后,连长命令一排向一片开阔地对面一栋房子冲锋,没想到那是敌人重机枪连所在地,敌人有一个连的重机枪把守。一排的同志一冲,就象豆普子一样一个个倒下了,伤亡很大,退了回来。但是,连长没发现这种情况,他又命令三排冲锋,三排长石保谦大骂连长说:“操你娘的,你没看见前面打出来的是重机枪啊,你拿我的兵去送死啊!”他从榆兰筐里拿起一包三四十斤重的炸药递给我们班长:“快,把前面那栋房子给我炸掉。” 我们投了一阵手榴弹造成烟雾,班长抱起炸药包叫道:“韩占德跟我来。” 说着一跃跳出阵地,在烟雾中冲向那栋房子。不一会儿,前方传来爆炸声。排长喊:“同志们,跟我冲!”他在前我们在后,冲到房根下。见房子没被炸(其实房子已被班长炸了,是在西南角,排长不知道)。因为我们在墙角下,敌人在枪眼里看不到我们,排长叫我们朝屋里丢手榴弹,准备搭肩硬往上攻。我怕手榴弹扔过去炸着老百姓,就没往里丢。排长骂娘,让我丢,我赶快扔了一枚,可没使上劲, 结果手榴弹过不了房, 冒着黑烟从屋上滚了下来。
排长眼利手快抓起那个手榴弹一甩, 手榴弹还没落地在房顶上空就爆炸了。他骂娘说:“你想把我炸煞。”我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地念阿弥陀佛。如果把排长炸了那不屙下了。我们正在搭肩爬房时,班长在房内召唤:“不要打手榴弹了,敌人繳械了,你们从西南角进来。”我们从西南角进去一看,三十多个俘房己经被班长和韩占德押在天井里训话了。一会连通信员来报全城战斗胜利结束。
我第一次参加打仗心情非常振奋,那么多的胜利品看得我眼花缭乱,馋得我心里发痒,直想拿点什么。挑来挑去我捡了两枝崭新的大盖子背在身上,高兴的嘴里哼着:“我得了两枝枪,我要立功了。”
“你背那么多枪干什么?” 同班老战士孙经田问。
我答:“立功呗! ” .
“立功?你立个蜈蚣啊! 人家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才算数,别人缴获的枪,你背的再多是白搭。你甭傻了,部队马上就要撤出战斗,四、五十里地的行军你背那么多枪,你走的动吗?就算你有本事背下去也是吃力不讨好。” 我一想,孙经田说的有理。我不仅把两支枪丢了,我还把我没打完的手榴弹也丢了,找捡了一把新刺刀窜在皮带上,等待撤退的命令。
每次战斗都要进行评功总结,这次战斗班长立大功,韩占德立小功。我是无功无过,排长说我傻傻呼呼的差一点把他炸死。说我第一次打仗能跟得上也算不错。
开过评功总结会后,部队转移到高宛西关驻防。我在站岗时被我村一个到高宛县推车卖蒜的高xx看见,他回去告诉了我母亲。因我娘想我,她连夜赶做了一件小棉袄,就叫我胞弟纯祥用小车推她到高宛来看我。她一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说我傻瓜, 放着“小县长”不当,有马不骑,偏要到部队当兵打仗。我劝娘说:“我要当兵,当 “跟腚狗” 没出息,不混出个人样我就不回家。“我娘无奈地抹着泪回去了。可我却变成了巩固对象,领导认为那件黑色小棉袄是我准备开小差用的。所以,干部党员他们黑白看着我,巩固我。
旧历年底,部队移防到离我家十五华里的徐家。这里是我叔伯妹妹的家,领导上认为部队离我家近了,便加紧了对我的巩固工作。其实,在我心里只想在部队轰轰烈烈地千一番事业,根本就没开小差的念头。
从腊月二十七开始,部队就在搞卫生扎彩门贴对联, 准备在这里过年。到年三十下午,各班都到司务处领肉领面包饺子。饺子已包好正准备下锅时,营部的集合号响了。老兵是怕哨不怕号,一会儿连部的紧急集合哨子也响起来了。这下大家毛了手脚,整装集合,全团聚集在瑶洼东头的一片空地里,进行战前动员。
团长陈景三宣布:“今天是大年三十, 我们现在出发行程一百三十里, 天亮前要拿下禹城, 现在请张政委作动员报告。” 张政委名维兹,外号“面南瓜”说:“同志们,我们不吃饺子了,要打仗,打进禹城去还怕没有东西吃?前两天我们大张旗鼓地准备过年, 目地就是麻痹敌人, 他们说啥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去打他, 等他们发觉了我们就已把他吃掉了,这就叫神出鬼没。所以,这场战斗的胜利是‘老太太擤鼻子把里攒的了’,大家就等著到禹城上犒劳吧 。”
经过半天一夜的急行军, 第二天拂晓时已逼近禹城城下。我们在城东北角准备攻城时, 南边的友军已打进城去了。我们连一枪未发, 前头部队就把禹城敌人李连祥(团长)一个警卫团全部歼灭了 。
禹城胜利后, 部队又回到高宛西关驻防,进行休整补充。这时,渤海行署所管辖的各县送来很多参军的新兵,部队还召开欢迎大会。我记得广饶县长门振甲同志在大会上讲话, 我怕他看到我,把我要走,我就躲在别人身后(因为门县长认识我)。 .
1947年春天, 国民党集中大量兵力向山东解放区发起重点进攻,企图把我华东野战军全部赶到黄河、渤海三角地带一举歼灭。当时山东的形势非常严峻紧张,毛主席一面命令 “刘、邓” 大军下大别山牵制敌人,一方面命“陈、栗”大军组织反击。我们部队奉命从从高宛西关出发,到章丘、莱芜一带参加了这场大规模的反击战,我就是在这次战役中火线入党的。当时,我们部队住章丘县大叶村,该村全部都是回族。连部住在村东头回族大宗祠里,我正在执行阻击任务时,指导员范春渊让通讯员把我叫去,说:“根据你的表现,我们认为你已经具备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我们研究决定吸收你为共产党员。”他叫我填了一张油印的草纸表,签名后指导员握着我的手说:“刘纯义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了。” 介绍人就是我的正付班长孙培纯、徐俊南。宣誓是1949年福州解放以后在我们的驻扎地马尾时补的。(未校对未经后人许可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