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溧阳县塘马战斗
我讲的是江苏省溧阳县塘马战斗，那时候我们的司令部都聚集在塘马村，在那里发生了塘马战斗。
塘马战斗发生在1941年11月28号。
我是1941年5月初参加新四军的。参加的新四军是六师十六旅，苏南行政公署锡宜武常备队，归无锡、宜兴、武进三县行政委员会领导，行政委员会主任是张之宜，是地方部队。人不多，30多个人，武器不多，约有20多支步枪，枪也不是正规的，没有机关枪。其他没有武器的人，都是背大刀的，有的是背两个手榴弹的。我们部队的连、排干部都是老红军、老党员。战士们都是当地人，穿得都是家里的长衫短袄，没有军服。生活很困难。当时我们的活动地区在太湖和涌湖之间，叫太涌地区，包括三个县：无锡县、武进县、宜兴县。
新四军过去都叫支队，不叫旅也不叫师，因为是国民党辖制的。皖南事变之后，国民党就将新四军的番号取消了，说新四军是叛军、匪军。所以军饷也没有，武器弹药都没有了。因此中央就提出另外成立新四军。当时建立的时候是七个师，七师在皖南和皖北。长江以南的部队是六师，我们就改为十六旅。这是皖南事变之后的情况。
那时候苏州、常熟、太仓的鬼子在进行扫荡，搞“清乡”运动，他们在东面，靠近上海。我们十六旅，活动在苏南，苏南只有这么一支部队在坚持，因为鬼子逐步向西进行清乡扫荡，从苏州、太仓到常熟。这时我们就向西转移，过涌湖、长荡湖到溧阳地区。
当时大概是八、九月份，常备队驻扎在塘马以东，塘马是我们旅部驻扎。我们是锡宜武三县常备队，队长是陈德胜，是老红军，政治指导员是黄则民。驻下来之后，主要是学习和练兵。这个时候塘马不仅有十六旅的党政机关，后方机关、医院、学校、部队四十八团两个连、警卫连都在塘马村周围。
那时候溧阳县城，有国民党军队驻扎在那里，我们离溧阳大概不到20公里。我们常备队驻扎在王家庄以东，塘马的东面。1941年11月28号，日本和伪军从各个据点调集三千多人，有炮兵、骑兵和步兵，分三路向我们塘马进攻。大概在28号清晨六点，我们旅部的警卫连哨兵发现敌人了，开始鸣枪示警。一方面鸣枪告诉我们，另一方面阻击敌人。
枪声一响，塘马战斗就爆发了。塘马战斗一开始，十六旅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立即命令特务连全连出击。廖海涛命令组织科长王直同志指挥机关向东转移，让参谋长王胜同志到王家庄组织第二防线，掩护所有的机关向东转移。
当时，罗司令和廖政委没有转移，跟着特务连在前线指挥战斗。司令部让罗旅长或廖政委下来一个，但他们坚决要在前面指挥。这时候我们的罗旅长指挥了特务连在阻击敌人，一个连阻击三面来的敌人，力量不够，马上命令我们旅部的教导大队，有七八十个人，调过来和特务连一起阻击。教导队一般都是排以上干部。教导队一到，旅长就下命令特务连立即出击，由教导队掩护。我们特务连一出击，加上冲锋号声吹响，敌人惊呆了，立即向后退。追上一阵，我们特务连就撤回来了，回到自己的阵地。
后来敌人察觉我们不进攻了。到了上午9时左右，在塘马村的西南方向出现了一红一绿两个信号弹。我们的罗、廖司令一看，这两个信号弹说明日伪敌人的指挥部在西南，同时也说明日伪敌人必定会有一个大的战斗。这时我们的罗、廖司令就立即命令参加塘马战斗的部队，包括教导队和特务连分批转移到王家庄。
王家庄有四十八团的两个连驻在那里，他们联合来阻击敌人，保护我们的后方机关向东转移。同时也是集中力量打击敌人。这时候罗廖两个领导也到了王家庄，亲自布置、安排指挥作战。这时我们的罗司令对廖政委说：“你退，这里由我指挥”，但是，廖政委不同意，互相推让，要掩护后方机关1000多人向东转移。
激战塘马之后是血战王家庄。上午9点钟，敌人看到我们的部队朝王家庄靠拢，敌人也晓得王家庄有部队在那里，就先集中炮火，向王家庄进行炮击、轰炸，然后敌人就慢慢地从塘马向王家庄靠近，准备向王家庄进攻。他们前进是慢步跑一段，就顿一顿，从西南方向向王家庄进攻。当时四十八团二营营长黄来弟，看到敌人靠近我们的阵地约有四十米的时候，命令我们阻击。集中火力，阻击来敌，打得敌人在麦田里滚爬，可是敌人的炮弹不断向王家庄炸来。
没到半小时，我们的一个机枪手中弹牺牲了。当时罗司令员就在机枪手旁边指挥，他端起机关枪，亲自扫杀敌人：“由我掩护！”号召所有的连队一起冲出阵地，杀灭敌人，当时王家庄前的一片墓地里，一片喊杀声。决战一个多小时，我们牺牲了大概270多人。
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东南角有敌人的骑兵冲过来，这时候黄营长来找旅长、政委，但是他们都牺牲了，只有营长是最高指挥官了。营长立即抽调一个排的兵力，去阻击东南方向的来敌，我们要坚决阻击敌人，否则有被包围的危险，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同时他做出决定：通知所有参战部队，一面阻击，一面突围，向戴家桥靠拢，最终突围出去100多人，还包括负伤的。罗、廖两位首长牺牲在王家庄，营长指挥阻击和突围，也牺牲在那里。
当时我们常备队就在戴家桥附近，在王家庄以东。这时旅部来人，通知我们跟着特务连，撤到戴家桥。我们常备队就参加死守戴家桥的阻击任务。
这时候王胜参谋长已经在戴家桥，罗司令员和廖政委都没有突围下来。当时我们戴家桥没有预备部队，组织部长王直同志很着急，没有部队守着戴家桥，怎么办呢？正好四十八团有个小鬼班，大约有十来个人，把伤员的步枪都给他们，由四十八团的指导员陈浩同志带领小鬼班，让他们死守戴家桥。王胜参谋长留在戴家桥，他还把凡是突围出来的，身体好的，有步枪子弹的，统统留在戴家桥。我们常备队，当时30多人过来，真正有枪的只有十来个人。当时我跟队长陈德胜同志当通讯员，是有枪的，也留下来死守戴家桥。参谋长下了命令，戴家桥如果不守牢，我们1000多名的机关工作人员和各县区领导来开会人员，还有前线退回来的部分伤员，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南北面都有日伪据点，西面日伪敌人向我们进攻，千把人围着长荡湖边，领导着急。王参谋长指挥三四十个人死守戴家桥，敌人的炮火，向戴家桥乱轰乱炸，还进行了一次进攻，王参谋长命令我们，戴家桥守到天黑就是胜利。
死守戴家桥对我们是很有利的，木桥被我们拆掉了，敌人过不来。当中一条河，有二三十米宽，河的对面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有一个防洪堤埂，三四十人就利用这个堤埂，修建工事，对付敌人。敌人第一次进攻就被我们打回去了，冲不过来。到了天黑，我们守牢了。 这时候敌人拼命用炮弹轰炸戴家桥一带和我们的防地，小鬼班牺牲了两个，我们常备队牺牲了好几个，都是被炮弹炸死的。守到天黑，我们的领导，集中在那里研究怎么办？向东突围，没有这么多船，过不去长荡湖。靠人游过去？是冬天，游不过去。趁天黑，不突围是死路一条。只有向西南突围，拼出去，要利用敌人占领的村庄与村庄之间的空隙突围。当时王参谋长把地图拿出来，设计了突围的路线。为了便利突围，溧阳县县长陈连生同志为向导，布置好后，我们就在晚上八时开始突围，先向西，走了一个多小时，要向南就要过河，这时候地方上的同志已经把浮桥搭好了，我们顺利地通过了浮桥。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敌人占据的村庄，
我们都在村与村之间穿插过去。当时要求突围人员，每个人的手臂上扎一个白毛巾或白布条，以便识别。第二尽量轻装，减少声响。第三如敌人放枪自卫，你走你的不要管他，就是敌人以火力封锁，也要冲过去，千万不能掉队。
从晚上八时开始向西南突围，到第二天凌晨六时左右，急行军走了七、八十华里，到了深水县白马桥附近与四十六团汇合。塘马战斗最后取得了胜利，是突围的胜利，保护了我们1000多人的后方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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