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毛儿盖不久,我们就进入纵横数百里的茫茫草地了。那时,我在红一军团保卫局,每天和中央领导同志一起行军。从过雪山到现在,我们的体力消耗很大,在艰难的草地里行军,真有点吃不消了。可是,当我看到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同大家一样行军,我又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从进入草地后,我看见毛主席一天天明显地瘦下来。他那修长的身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军装,裤腿卷得高高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地里。走着。整日的行军,饥寒、劳累,还要考虑全军的行动,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草地的鬼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有一天到了宿营地,霏霏细雨夹着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天气突然变得十分寒冷。一个警卫员拿着一条被单,走到毛主席身边说:“主席,你只盖一条线毯子太薄了,再把这条被单加上吧。”
毛主席深情地看了看他,说:“小同志,我不冷啊。你只有一条被单,给了我你盖什么呀?”“我好办,和别的同志合盖一个不就行了。主席,你就留下吧。”可是,不管警卫员怎么说,主席也不肯要,警卫员只好含着泪水把被单拿回去。我在一旁看到这情景,心里直着急,真想替那个警卫员说句话,帮帮他的忙,可一时又想不起用什么理由说服主席收下。猛然间,我想起包袱里有一块带画的油布,这布上画着一些我们谁也说不清的神仙,画的表面涂了一层大概是桐油之类的东西,既能遮雨,又能铺在地下挡潮。于是,我拉拉身边的白石说:“我们把那张油布送给毛主席挡潮,他该会收下吧。”“对呀!走,咱们一块送去。”白石高兴地说。
白石这个机灵鬼,平时办事倒挺灵,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像个秤砣一样往下坠。我们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向毛主席走去。“小同志,有什么事?”毛主席发现我们走过来,放下手里的地图,微笑着问我们。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白石从我手里抢过油布,从我身后钻出来,精神抖擞地向主席敬个礼,说:“主席,我们送给你这个,挡挡寒。”说着,就把油布递给了主席。毛主席站起身来,打开油布一看,就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俩互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我俩根本没想到主席会“考”我们,一时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傻愣愣地摇着头。“告诉你们吧,这上面画的是观世音菩萨,是藏族同胞供的神灵,不能随便动。”
接着,毛主席又问我们:“这是从哪弄来的呀?”我急忙回答说:“这是我的一个战友在过雪山牺牲后留下来的。听说他的母亲是藏族人,年轻的时候,被人从四川拐骗到湖北,后来和一个汉族农民成了家。这就是那个战友参军时,他妈妈送给他的。”“啊,是这样。”主席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张画,说,“这个画上的观世音,传说是慈悲的化身,也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接着,主席又问,“你们这一路顺利吗?”“顺利。”我俩异口同声地回答。“好,顺利就好。看来好像真有观世音在保佑你们喽!”毛主席风趣地笑着说,我俩也忍不住笑起来。“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白石。”“这个名字好哇,白色的大理石,将来我们建筑高楼大厦,可少不了你呀!哈哈,白石同志,你也算是个菩萨吧。”一句话说得白石的面颊都红了。“你叫什么名字?”主席又问我。“白果。”“这个名字也好啊。你是一棵白果树。白果树又叫‘公孙树’,爷爷栽树,孙子吃果。你们知道吧,小鬼,今天我们爬雪山过草地,都是在做栽树的工作。也许咱们享受不上栽树结果的福了,可我们的儿子、孙子是会享受上的呀。白果同志,你也算得上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
听主席这么一说,我也没词了,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傻笑。“你们莫笑。我们共产党领导的红军,现在爬雪山,走草地,吃野菜,嚼草根,啃皮带,为的是推翻压在中国人民身上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大山。救苦救难靠我们自己,靠人民。全国的劳动人民,为了自身的解放,也都会行动起来,会同我们一起奋斗。所以,我们都是‘观世音’,全中国的劳动人民也都是‘观世音’,是活着的‘观世音’……”
对啊!毛主席说的对极了,人民都是活着的“观世音”。只要全中国的人民团结起来,“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