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广饶博兴蒲台的三边特务队(文/宋鲁源)

西岔河 发表于2019-02-19 18:53:44

1942年4月,组织上派我到广(饶)、博(兴)、蒲(台)三边区任公安特派员,从此开始做锄奸保卫工作。

当时的“三边”,就是广饶八区的西部、博兴七区、蒲台四区,共一百多个村庄的地域。敌人三日两头扫荡、清剿,斗争相当艰苦。在“三边”不到三十华里的地盘里,共有八个敌伪据点,三道封锁沟,据点与据点之间。封锁沟相通,日伪顽互相勾结,活动猖狂。

    我是和军区孙健同志同时被派到“三边”的。他带一支武工队活动在史口一带,我坚持在西南李周围。我初到时就光杆一人,后又调来原博兴七区的公安特派员李子元同志,我们俩一块活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日本特务。与特务的斗争,必须“以情报对情报,以武装对武装”。于是,我们通过深入群众,开展内线工作,分化瓦解伪军等方法,搞了部分枪枝,组织了长短枪两个班的队伍,取名三边特务队。对内我是公安特派员,对外我是“三边”特务队长,李子元同志是指导员。

    三边特务队,虽然只有长短枪两个班,不到二十人,但在孙健同志带领的军区武工队的互相配合下,打出了军威,就象扎向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

深入虎穴,摸透敌情

    朱德同志有两句名言:英勇奋斗就是不怕牺牲不怕死;艰苦奋斗就是不怕吃苦不怕困难。干公安工作这一行,必须具备这两种精神。1943年,日寇对我清河区又进行规模空前的大扫荡和大蚕食。4月20日,日寇集中二万多人,南起小清河,西起博兴,东北至大海,在方圆五百里范围内形成包围圈,对我清河区进行大扫荡,扬言“灭不了八路,决不收兵”。经过这次大扫荡,“三边”抗日根据地全部被蚕食,乡村普遍建立了伪保甲和维持会,我们的活动,只好白天钻在坟里,夜间到村里摸点情况,搞点吃的。长此下去不是久远之计,为摸透敌情,我一个人到了曲家维持会。曲家离小刘村鬼子据点不到一公里,向北离三里庄据点四公里,向南离龙居店据点四公里,向西离许家据点也是四公里,正是“三边”中心。曲家维持会是一个中心联合办事处,周围几个村的伪保长、维持会长都集中到曲家办公,由日特山岸直接控制,是山岸的情报中心。在这伙维持会长和伪保长中,有两个有代表性的人物,一个是安子张村的张秀石,一个是曲家村曲乐然。对这两个维持会长的情况,虽早有所闻,但同他们未见过面。张秀石这个人很坏,完全投靠了日本人,是个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曲乐然这个人,是老实正直的庄稼人,为人厚道,村上的人们为少受损失,推选他当了维持会长。这个人很少做坏事,但是否向着共产党,尚不摸底。一天,我一个人到了曲家维持会中心办事处,找到了曲乐然。一见面,我直截了当地说:“不认识吧?我就是三边特务队队长宋鲁源,今天找上门来麻烦了。”  

    曲乐然由于不明白我的来意,脸色变得苍白,忙说:“宋队长不要误会,有需要我做的事,我照办就是。”

    我接着说:“你也不要误会,我是想来这里住几天,完成任务就走,但需要你帮助找个地方住下。”

    曲乐然说:“那当然,我一定好好照应就是。不过,我和张秀石说一声,好堵住他的嘴。你就作为我的朋友住在这里,需要办什么事,由我去办。你如碰上日本人和成建基的人,无论如何不要开枪。”

    这下曲家维持会可热闹了,日本特务,国民党特务,共产党的特务队长,三家都住全了。

    我在曲家联合办事处住了一个月,通过曲乐然提供的情报得知,日特山岸为了强化乡村自卫力量,划大“匪区”,决定对根据地和解放区实行“三光”政策,用抢来的东西,分给“治安区”的老百姓,以收买民心,同时他们还决定尽快消灭三边特务队和武工队。以上这些密谋行动,由日特山岸亲自坐镇指挥,并由各维持会和伪保甲组织来搞情报。

    一次,我和曲乐然谈话,问道:“曲会长,各村都成立了维持会,推选保甲长,他们就都听鬼子的招呼,甘心当汉奸?”曲乐然风趣地说:“人心隔肚皮,依我看还是应付的多,办真事的少,我不就是中心联合办事处的会长吗?中国人多数还是有中国人的良心。”

    曲乐然不仅随时把敌人的密谋活动告诉我,而且时刻注意我的安全。有一次,曲乐然告诉我:“宋队长,张秀石要告诉山岸暗算你,被我制止了,看来你不能在这里住久了。”

    我说:“怕狼怕虎不在山上住,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告诉张秀石,你问他有几个脑袋。” 

    谈话以后,我仔细地分析了情况,认为敌人的阴谋基本摸透了,需要回去向工委汇报。一天,我找到曲乐然,向他部署了工作,然后说“感谢你,由于你的帮助,任务已完成。请你把张秀石找来,我有事求他。”

    曲乐然很快就把张秀石找来了。张秀石一到,我上前一步就抓住他的手腕说:“张会长,我要走了,请你送我一程。”

    张秀石作贼心虚,忙说“叫曲会长去送吧。”

    “非你不可,不然我出不了封锁区。”我严肃地说,随即拽着张秀石就走出了联合办事处。

    老奸巨猾的张秀石,刚出村就想溜掉,我厉声斥道:“想跑么?我宋鲁源的枪可从来不认人。”就这样,我押着张秀石走出了封锁区,到了根据地。   

    在回根据地的路上,我审讯了张秀石。开始,张秀石顽固狡辩,不说实话,我严厉地说:“你这个铁杆汉奸是当定了,给日本特务山岸办事你言听计从,对我们你一句实话都讲。”说着我掏出匣枪说“象你这样的人,只有用这个来对付你。” 

    这家伙扑通跪在地上哀求:“宋队长饶命,别忘了咱们在曲家有一月之交啊。”

    “少啰嗦,要没有一个月的相交,我还不认识你哩!要死要活,说痛快的!”

    张秀石吓得魂不附体,只好交代了在曲家与日本特务、国民党特务相勾结的全部罪行,也证实了曲乐然提供的情报是真实的。随后我们根据上级指示,决定召开伪保长、维持会长大会,公开处决张秀石,以此震慑首恶,争取胁从。

    大会时,来了一百多个伪保长和维持会长。我说:“今召集你们来,是开公审会,处决张秀石。”

    我这一宣布,到会的伪保长、维持会长一听都吓呆了。因为他们中,有很多人知道张秀石在曲家中心维持会联合办事处与我相处一个多月,今天还要杀他,似乎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我看出了大家的心思,接着宣布了张秀石的罪状。到会的人都议论纷纷,气愤地说:“万没想到张秀石这家伙这么坏,连一点中国人的良心都没有了,该杀!”

    接着,我宣读了处决张秀石的布告,并警告到会的伪保长和维持会长说:“敬告诸位,别忘了我们都是中国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今后,谁当铁杆汉奸,效忠日寇,张秀石就是样子。”  

    处决张秀石,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一百多个伪保长和维持会长,有的背敌向我,直接向我们送情报;有的暗中和曲乐然联系,把情报送给曲乐然,然后让他转给我们。日寇在曲家的中心维持会联合办事处,变成了我们的情报中心。

处决许恩贤

    处决张秀石以后,我与李子元同志带领特务队深入敌区,集中打击日本特务山岸的活动。

    山岸这个家伙,是受过专门特务训练的日本高级特务,他以日军伍长的身份,出现在“三边”,操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是个中国通,“三边”一切特务活动都是他一手策划和指挥的。他在“三边”搞特务活动,一是靠伪保甲、维持会;二是靠他在许家据点豢养的国特兼日特双料特务许恩贤。伪保长维持会情报活动已经失灵,但许恩贤的活动仍很猖狂,和山岸形影不离,简直成了山岸的耳朵和眼睛。打山岸,必须先除掉许恩贤。

    有一天,内线送出许恩贤出动的消息,我们便在许家和小刘据点之问设下埋伏,等了一天一夜,水没喝,饭没用,终于把许恩贤抓住了。带到东庞村,准备吃了晚饭审讯他。但由于看押的同志过于疲劳,又让这家伙跑了。于是我带领王占奎、王长胜、张长征等五六个同志连夜追捕。分析许恩贤刚逃跑不会马上回据点,先回家的可能性大。他的家就是许家。王占奎领路,赶到许家包围了许恩贤的院子,正把许息贤堵在家里。短枪班长王占奎一马当先,越墙冲进了院子,许恩贤听到动静,跑到屋里摸起一把菜刀进行顽抗,王占奎破门而入,两人便撕打起来。许恩贤趁天黑路熟,从王占奎手中挣脱出来,顺着胡同跑,并边跑边喊“三边特务队!三边特务队……”王占奎同志紧追不放。日本炮褛子上听到喊声,机枪朝这个方向扫射过来。在此紧急时刻,抓活的有困难,我随即命令王占奎“开枪!”王占奎听到我的命,一枪就把许恩贤打倒在地。敌人传奇式的说我宋鲁源是神枪手,其实是王占奎,王占奎的枪法百发百中。王占奎唯恐许恩贤不死,又跑上去用腰带勒住他的脖子一直把许恩贤的尸体拖到鬼子炮楼子底下。这时鬼子炮楼上机枪打得很急,汉奸中队也出动了,我命令各自撤退,到万家村集合。我们几个人四处一散,敌人无处追了。这次行动,我们的长枪班长王得胜同志光荣牺牲。

    打死许恩贤,为民除了一害,日特山岸失去了耳朵和眼睛,我们又趁热打铁,加强宣传舆论工作,到处张贴“活捉山岸”、“许恩贤就是山岸的下场”等标语,一直贴到敌人的各个据点和炮楼上。加上他们利用的乡、村伪保甲和维持会组成的情报网也不起作用了,山岸被我们搞得不知所措,惊慌万状。同时,我们又不专搞山岸的活动情况,准备见面就打。一次得到内线送出的山岸出动的情报,我们特务队与清河军区的一个连配合,按山岸的行动路线,埋伏在龙居南面,准备歼灭敌人。山岸果然出动了,前边是一队汉奸,中间是骑着大洋马的山岸,后面是一小队鬼子。原订计划,过先头,专打山岸,并要抓活的。这时埋伏在另一侧的清河区部队提前打响了,山岸从马上掉下来,我命令王占奎:“快,上去坚决把山岸抓住!”但未等王占奎上去,山岸就被他的部下扶上马逃跑了。这次行动,清河军区和行署公安局有通报:“此战日特山岸唱了落马呼”。从此,山岸身心交病,逃之夭夭了。

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山岸逃跑后,我们乘虚而入,深入伪据点,开展了分化瓦解伪军的内线工作。在开展内线工作方面,我们采用双管齐下:一方面在敌占区建立群众关系,一方面在敌人内部发展内线关系。利用群众作掩护,因为没有群众关系作掩护,我们就站不住脚;利用内线关系搞情报,分化瓦解伪军,因为没有这一手,就不能准确的掌握敌情,达不到分化瓦解伪军的目的。此期间,先后在龙居、许家等敌人据点,建立了三十多名内线关系。其中在许家据点里建立了五名内线联系人员,有新民会的一名,伪军三名,还有伪区长的儿子,都起了很好的作用。有一次鬼子大扫荡,就是伪区长的儿子及时送出情报,我们做好了反扫荡的准备,未受到损失。龙居据点的伪军,从中队长到班长全部被我们控制了。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充分运用有利条件,大造声势,尤其在敌人内部,把我们“三边”特务队传得神乎其神,说“三边”,特务队都是好枪法,队员们个顶个,弹无虚发。伪军士兵们骂誓都说:谁要做坏事,出门碰上‘三边’特务队”。同时“三边”特务队正确的执行了争取伪军的政策策略,争取多数,打击坏中坏。伪军和鬼子不一样,在伪军中,尽管都穿着一身汉奸皮,但死心塌地的汉奸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有中国人的良心的,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如在龙居据点的伪军中队长,学生出身,懂得救国的道理,在日本人手下干坏事少。他在龙居住了一年多,从未和“三边”特务队发生过冲突。有一次他捎出信来,要见见我,交个朋友。我把内线苏兰祯叫出来,了解了这个中队长的情况,并给他带回信去说:“交朋友可以,但必须是有条件的。首先要把日本人在龙居据点的情况如人数、装备和伪军人数,班长以上的名单及装备情况给我送出来,然后再决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不几天,这个中队长真的按信上的要求,把情况送出来了。我当即约定时间,在龙居一个群众关系家里见面。事前通知内线作了对这个中队的监视和观察。我临去龙居前,和李子元同志进行了周密的研究,决定王占奎同志和我一块去,但不露面,以防万一。这天按时到了见面的地点,这个中队长也按时到达了,他既没带枪,也没带人。他走在院子里,我即迎上前去自我介绍说:“我就是‘三边”特务队长宋鲁源,但愿今天不是‘鸿门宴’。”

    这个中队长说:“哪里,哪里,对宋队长我久闻大名,很早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那好啊,咱就谈谈吧。”我说着到了屋里坐下。  

    这个中队长说:“我们还是忠言相见吧,今天我要是不来,就是失约,就不够朋友。但今天咱俩在这里见面,还真不是个良辰吉日,说来也巧,刚从利津调来一个中队,不属我管辖,我看咱们今天见见面,少说一会儿,认识认识,你早回去,以防意外。”看来,他已把我的安全当成他自己的责任了。我回答:“也好,咱开诚布公地说吧,和我交朋友,有几个条件:第一,必须是有中国人良心的人,起码他自己知道他是中国人;第二,要保持和‘三边’特务队的联系。我们到龙居据点来,你保证我们的安全;第三,有重要情报如敌人的重大行动,必须随时转告我们;第四,告诉你手下的人,少做坏事,对来往龙居赶集的老百姓,不能搜腰包,不能敲竹杠,要给他们方便。”

    “请宋队长放心,所提四条,条条应允,我知道我是中国人,我也争取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这个中队长干脆地回答。

    后来老百姓反映:“龙居据点的汉奸同过去不一样了,不搜老百姓的腰包,还在吊桥外面摆上开水给过往赶集的人喝。”这个中队长平常对其部下讲:“打枪冲天打”一次, 三边特务队去龙居据点被鬼子发现向外冲时,就是这个中队长用机枪掩护,三边特务队才顺利地冲出。另一次,王占奎到龙居据点外,说是三边特务队的,放下吊桥,站岗的真把吊桥放下来了。还有一次,三边特务队的张长征扛着大枪,大摇大摆的在龙居据点根下走了一趟,炮楼上问。“干什么的?”张长征回答:“三边特务队的”。炮楼上再也不问了。从此,三边特务队可以随便出入龙居据点,名声大震。

打击敌人壮大自己

    特务队就我们二十几个人,在“三边”与敌人周旋了二年多,锄了不少特务汉奸,不断地给敌人以沉重打击,有效保卫了“三边”政权和抗日根据地。

    1943年麦收后,我们得到郝家据点汉奸刘培臣部要到史口抢粮的情报,随即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决定派清河军区、特务营与“三边”特务队一起,打击抢粮之敌,决不让敌人抢去粒粮食。军区特务营长李培云、教导员张本祥和我们一块制定了作战方案:特务营打主攻,特务队打埋伏。待抢粮之敌到达史口,特务队埋伏在敌人回据点的必经之路后王村,特务营从正面主攻,特务队打截击,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消灭抢粮之敌。部队按预定方案部署就绪,敌人果然来了。上午8点多钟,抢粮之敌到了史口,刚分开进行抢粮时,特务营就在史口村东南角打响了,敌人毫无准备,乱作一团,仓惶回逃。一伙十几个人的汉奸队跑进了特务队的包围圈。同志们看到逃来之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我举起手中的匣枪喊了一声:“打!”一阵手榴弹和排子枪,打的敌人晕头转向,跪在地下缴枪投降。敌人的抢粮计划彻底破产了。

    1943年,正是田野上一片青纱帐的时候,我们抓到蒲台县警备大队的一个士兵,经审讯得知,蒲台县警备大队的一个中队在打渔张村。我们分析打渔张村是敌占区,敌人不会有什么设防,采用奇袭,定能取胜。于是做了这个士兵的教育工作,让他带路赶到打渔张村,找到了这个警备中队。正巧,敌人把枪放在院子里,人在街上乘凉。我们突然冲过去大喊一声“缴枪不杀!”随即向敌人投了两棵手榴弹。敌人来不及去拿武器,就各自逃命去了。特务队冲进院子,缴获长短枪二十余支,战斗胜利结束。

    我们特务队,在坚持“三边”斗争中,多次受到清河区党委、军区、行署公安局的通报表扬。1943年12月,在行署公安局召开的县公安局长联席会议上,我介绍了坚持“三边”斗争的经验。后来行局整理成通报《日特活动的花样及我们的对策》。1944年渤海行署公安局又重将此通报印发给全区公安干部学习。(口述:宋鲁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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