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万芳的家乡河北任丘县是冀中平原的战略要地,日军要在这里建立兵站,始终派重兵把守,并反复进行扫荡。高万芳在1940年3月入党参战,他从任丘第五区青救会组织委员干起,先后担任第六区区委书记、鄚州地区党委书记、任丘武装部长,越战越勇。当地百姓有“跟着大高打鬼子”的口头禅。
据他讲述,冀中平原一马平川,没有山岗树林可以游击,鬼子一来,只有夏天可躲进白洋淀的芦苇荡里,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只能钻入地下求生存,这便是地道战的发端。开始,村民怕招来鬼子烧房子不愿在家挖洞,都把直筒式的地洞开在外面,这很容易被熟门熟道的汉奸发现告密,威胁很大。高万芳他们瞧准一个势力最大的汉奸下手,开始锄奸,先设法控制住他手下一个亲信,探准他的行踪,然后高万芳带着两个人乘他独自会女人留宿之机,深夜跃窗而入,把他收拾了。
根据县委指示,干部们要带头挖地道,并按分工挨家挨户动员群众。他们还在每个村发展3到5户绝密的堡垒户,高万芳的母亲就是这样的重点户。组织上的人到家里接头或者开会,裹着小脚的母亲就坐在门前纳鞋底,听到什么动静,就跑回家报信,让同志们从地道里撤离。家里的地道经过多次改造,锅灶下、炕洞中、地窖下、水井中,到处藏着地道口,改造得很巧妙,里面的构造也越来越复杂,能吃住、开会办公、还能掩护撤退。老百姓往洞里藏粮食,躲鬼子,尝到了甜头,挖地道的积极性也越来越高。
地下长城的传奇
敌人日渐狡猾,发现地道口就火烧、烟熏、水灌还放毒气,让抗日力量损失惨重。某区的一名干部遭遇鬼子,带一家八口钻入地道,却被毒气全部熏死,惨不忍睹。吃了大亏后,各区各村互相借鉴开动脑筋,大家巧设一些假洞口、半截地道、上下双层地道,还在地道里设上暗道机关,死洞上面铺上新土,真真假假跟鬼子周旋。
党组织要求改变策略,要“变防御为主为主动出击”,高万芳便带领队伍埋地雷、切电线、断路、炸桥、搞突袭、端炮楼,打完就钻地道藏起来,神出鬼没。“白天、地上,是鬼子横行。地下,黑夜,就是我们的天下”,高万芳说,“鬼子白天出来扫荡,我们就夜里出动杀鬼子”。他们又把民用藏身地道和作战地道分开,设上瞭望孔、射击孔,后来,大家齐动手,又把地道主干道和许多分支道连成网,形成军民两用、可防可打的地下长城。
在白洋淀一带高万芳深受百姓爱戴,他当了党委书记时才配上自行车,不管他骑车进了那个村,都有群众忙着把留在土路上的车印扫掉,保护他免被敌人追踪。当年,冀中抗日名将任丘县委书记李光荣曾称赞他脑子活、能打仗,还善于联系群众。他最心爱的“三八搂子”手枪就是李光荣送给他的。后来上级又给配了战马,他说当年骑马挎枪杀鬼子真带劲。这匹马的旧鞍被他视为宝物,一直珍藏至今。他的妻子郑丽君当年是妇女支前队长,就是李光荣的爱人介绍给他认识的,这算传奇中的浪漫吧。
不要忘记来时的路
1966年开始的“文革”,高万芳和许多老首长一样被打成“走资派”。一夜之间,造反派撕去他视如生命的红领章、红帽徽,给他戴上高帽子游街,让他扫马路、关“牛棚”,接受没完没了的批斗。妻子曾被堵在路上不让回家,母亲想不开差点自杀。“文革”后期,高万芳平反复出,家中天天访客不断。他给押他游街的人擦眼泪,留批斗他的人吃饭,保过他、斗过他原本势不两立的人没了界限。问他为何不计个人恩怨?他说,我们党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他最不愿看到同志间的内耗。
当年平原作战,全靠家家地道、人人掩护才活下来,高万芳对老百姓始终怀有最朴素深厚的感情。有一年他家附近有民工施工,每到晚上,他看到总有民工朝他家伸头探脑,原来隔着窗玻璃他们正好可看到屋里的电视。于是,他让子女每晚留一个人,不准关窗帘,不准睡觉,等窗外民工看够了,再关电视。民工们不再躲闪,越聚越多,后来高万芳干脆请他们都坐到家里来。看到他们开心,他自己才安心。
抗战胜利70年了,可不论我们走多远,请都不要忘记来时的路。那里有我们的苦难和荣光,也有我们浴火重生的契机。(来源:《老干部之家》杂志201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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