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中旬,广西战役刚刚结束,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即指示四野:“以四十三军及四十军准备攻琼崖。”一九五0年一月中旬,四野又转来中央军委给我兵团领导人邓华、赖传珠、洪学智的指示。指出:海南岛与金门情况不同,一是有坚持在海南岛的我琼崖纵队的配合;二是敌人战斗力较差。指示还要求我们用大力于几个月内装置几百艘大机帆船,一次要能载运两万人,并有一个这斩指挥所随同登陆,独立作战,争取于春夏两季内解决海南岛问题。四野前委根据军委的指示,除这两个军外又配属一个加农炮团,一个高射炮团以及部分工兵、通信、防坦克兵,会同琼崖纵队,统归我兵团指挥。十二月下旬,四十军与四十三军开进雷州半岛集结,进行准备工作。当时我们考虑,渡海作战与陆地作战不同。陆地作战搞不好,还可以整顿部队重来,渡海作战搞不好,就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因此必须慎重从事,克服敌机敌舰和茫茫大海的阻拦,才能使部队顺利登陆,大量消灭敌人,取得渡海作战的胜利。这就是我们作战的指导思想。
不久,琼崖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冯白驹同志接到中央关于令其接应大军登陆的指示。琼崖纵队随即派参谋长符振中同志携事地图、电报密码等偷渡过海,向兵团汇报了岛上敌我双方情况。当时海南岛守敌为海岛防卫总司令薛岳所率五个军,连同地方反动武装,约十余万人,多半是由大陆逃窜去的残兵败将,只作了一些野战工事,防御比较薄约。我琼崖纵队有三个总队另一个独立团,加上其他地方武装,共约两万人。此外还有三个整县的大块根据地和分散在各县的小块根据地、游击区。符振中说,他们正准备接应大军登陆。敌人为了除掉心腹之患,也正在岛上布防和“扫荡”。冯白驹同志建议我大军分批偷渡,最好先送一批弹药接济他们。
一九五0年二月一日,在叶剑英同志领导下,兵团召开了有两军首长参加的广州会议。根据中央军委和四野的指示,根据符振中同志的汇报材料和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会议研究分析了敌我形势、战役特点。大家认为,总的形势于我有利。敌人立足未稳,士气低落,战斗力较差。而我军有长期作战的锻炼,经验丰富;在全国解放胜利的鼓舞下,士气高昂,战斗力很强;又有琼纵配合接应登陆,有根据地、游击区可做登陆后的依托;还有陆上、岛上广大群众的支援。但我们也看到了存在着的不利因素。敌人虽然不强,但他们有飞机三十多架、兵舰五十艘,组成了立体防御的环岛防线,即以薛岳的字命名的所谓“伯陵防线”, 封锁海峡,据守海岛,妄图负隅顽抗。这些情况是不能轻视的强,但既没有大规模登陆作战的经验,又没有在海上同敌机、敌舰作斗争的有力武器。如何渡过海峡,削弱敌机敌舰的作用?大家认为,只有夜间小批偷渡,敌人不易发觉,才可使敌机敌舰无法发挥作用。海南岛比较大,登陆点多,又有琼纵接应,小批偷渡是可以上去的。只要上去几批与琼纵会合,增加岛上力量,就能接应我军主力大规模强行登陆。因此,会议最后确定了海作战采取“积极偷渡,分批小渡与最后登陆相结合”的战役指导方针。同时根据上级指示,决定登陆工人以改装机帆船为主。两军先各准备一个团偷渡,取得经验,以利再战。
渡海作战的关键是渡海工具。为了改装船只,兵团和地方在广州收集了百余部改装船的机器送到前方,但大部分因为太旧和马力小而不能使用。修好了的十二艘登陆艇在送往前方时,也都坏在途中。野司派人到广州会同地方有关部门到港、澳购买登陆艇,也没买到,只买到一些防晕药、罗盘针、救生圈等。两个军根据广州会议精神,自力更生改装了部分机帆船(四十军五十多艘,四十三军四十余艘)。部队到达雷州半岛后,立即积极征集船只。地方政府成立了“支前委员会”,由地方、军队共同组织“船工、船只收管委员会”,动员争取了大批船工,征集了大量船只,并修补了一些坏船。四十军打下涸州岛后,又夺回了三百多只又好双大的木帆船。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共征集了两千多只木帆船,为解放海南岛作了充分准备。
兵团指挥所于三月二十日到达达雷州半岛,具体了解了两军作战情况。当时,两个军征集的木帆船集中起来各运送两个师已不成问题。我们还了解到,清明至谷雨期间有东北风、东风、东南风可以利用。根据以上情况,经报请上级批准,兵团修正了渡海工具以机帆船为主的决定,而改变为仍以木帆船为主。
渡海作战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海上练兵。部队接到中央军委授予的渡海作战任务以后,感到莫大光荣,很受鼓舞。但到海边一看,茫茫大海,波涛汹涌,敌人飞机军舰耀武杨威,许多同志对于能否渡过海峡产生了很大疑虑。针对这些同志怕大风大浪、怕晕船、怕敌机敌舰的思想,部队在党内党外召开了各种会议,进行动员,传达中央军委、毛主席的指示,说明了解放海南岛的重要意义,指出我们胜利的条件,也指出胜利途中的困难和克服的方法。经过这些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广大指战员逐步消除了渡海作战的顾虑,激发了革命英雄主义,提高了战斗情绪。干部战士纷纷表示,不怕流血牺牲,坚决打好解放中南的最后一战,争取在战斗中立功入党。于是,一个海上大练兵运动开始了。我们在训练中提出了“把陆军变为海军”的口号,要求部队“既能陆战,又能海战”,“敢于近战、夜战打敌兵舰”。在练兵中,我们又采取了“船是课堂”、“海是操场”、“实兵实船”、“先昼后夜”、“先近后远”、“先单船后多船联合”等方法,并参考陆上练兵经验,进行部队战术与技术教育。练兵中,干部战士情绪高涨,苦练杀敌本领,发扬了勇敢战斗,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除了白天训练外,部队还利用每天傍晚练夜间动作,常常练到半夜才回来,有的竟练到天亮。经过两三个月的航海实习和登陆演习,部队逐渐克服了不熟悉水性和晕船的困难,学会了识别风向、划浆、掌舵等航海技术,掌握了海上作战的战术,做好了渡海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在海练中,四十三军一个副排长带领八个战士,乘小帆船与敌舰遭遇,他们在五六十米距离上一齐开火,打得敌人狼狈逃窜。这一战例,使广大指战员提高了用木帆船打敌舰的勇气。
三月初,敌人海防部署已初步完成,开始以海空军封锁琼州海峡,同时在岛上对我琼崖纵队加紧“围剿”。我根据地被压缩,粮食一部分被抢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不迅速派部队渡海支援,琼纵处境势必更加困难,对我登陆也更为不利。但是,此时我军渡海作战的准备工作尚未完成,主力部队大规模强渡的时机尚未成熟。兵团党委经研究认为,为了支援琼纵的反“围剿”斗争,加强岛上我军接应力量,摸索渡海作战经验,为大规模登陆作战创造条件,要抓紧当时尚有北风的有利季节,立即组织小部队进行偷渡。
偷渡需要使用多大的兵力呢?我们考虑一排一连的偷渡比较困难,如两个军各用一个加强团,则费时太长,目标过大,易于暴露。因此决定报请上级批准,由两个军各先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乘敌“围剿”岛上我琼崖纵队、两侧海防有所削弱的有利时机,分别向海南岛东西两侧实施偷渡。兵团同时电示两军,登陆点的选择以一夜航程为宜,或于有利天候提早起渡。要多安桨橹,增加速度,务求拂晓或雾前登陆。为了解决偷渡中的一些具体问题,兵团及两军还都派人乘舟潜入岛上,进一步沟通了电台联络。琼纵也派了一些干部及领航人员过来。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偷渡部队于三月初开始行动。首先是四十军一一八师三五二团一个加强营,乘船十三只,于三月五日十九时半由雷州半岛西南灯楼角起渡。天明时,该部发现敌帆船,立即机动灵活地尾随敌船前进,使敌侦察机无法分辨清楚。六月十四日,全营到达预定登陆点白马井以南海域,冒着敌机、敌舰和地面密集火力的封锁,强行登陆,击溃守敌,与琼纵接应部队胜利会师。三月十日十三时,四十三军一二八师三八三团一个加强营,乘船二十一只,利用阴雨天,自湛江东南硇洲岛起渡。航行中虽遇七级以上大风,各船无法联络,但部队仍然坚定地向预定目标前进。经过与大风大浪搏斗十余小时,航行三百六十余里,主力终于在十一日九时在赤水港至铜鼓岭一线先后登陆,粉碎敌一个团的抵抗,当日下午与接应部队胜利会师。这两次偷渡的成功,不仅加强了琼岛我军的力量,有力地支援了琼纵的反“围剿”斗争,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摸清了敌人海防的虚实,取得了偷渡作战的经验,打消了木帆船不能渡海作战的顾虑,更加坚定了我军解放海南岛的信心。
有了第一批偷渡的经验,我们又进一步考虑如何继续加强岛上我军实力,配合琼崖纵队消灭敌人,并进而夺取海岸一两个登陆点,为我军主力强行登陆创造更有利的条件。为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又拟定了较大规模部队的偷渡方案。开始拟定的方案有几个。后经反复比较利弊,听取了两个军的建议,并由上级批准,最后决定由两个军各组织一个加强团,在敌人正面偷渡。两军经过周密准备,乃于三月下旬发起第二批偷渡。三月二十六日十九时,四十军一一八师一个加强团,乘大小船八十一只,自雷州半我要楼角起渡。因起渡后不久即停风,后又遇大雾和潮水东流,各船无法保持队形,只能各自按预定方向前驶,于二十七日晨陆续在临高角东北二十公里地段上分散登陆。登陆后部队逐步集中,在人民群众的支援下,先后击溃敌十多个营的层层阻击,顺利与琼纵会合。三月三十一日二十二时三十分,四十三军一二七师一个加强团乘大小船八十八只,在雷州半岛博赊港起渡,四月一日晨四时,主力在海口以东之北湾港登陆,与接应部队胜利会合,残敌教导师一部,暂十三师一个团,进入琼东根据地。这两个团在偷渡过程中,都多次击退敌舰拦击。一一八师加强团在航行中与敌兵舰遭遇,两只木船上的指战员不怕牺牲,勇猛向敌舰冲击,掩护了主力前进,后被敌击沉,船上同志光荣牺牲。一二七师专门组织了三只打兵舰的火力船,遇到敌舰时,他们主动迎上前去,逼近敌人,所有火力一起开火,猛打猛冲,一直将敌舰赶到海口附近。后因船慢,风帆目标大,两只船被敌击沉,大部同志壮烈牺牲。这些战例进一步证明,虽有困难,但只要坚决勇敢,近战猛打,敌舰是不可怕的。广大指战员用木船敌舰的勇气和信心大大增强。
两批偷渡部队胜利登击后,敌人非常恐慌。他们停止围攻琼崖纵队,集中力量加强正面海防,以防我大举渡海登陆。当时我们考虑,我军进入岛上的兵力已近一个师,加上琼纵的三个总队,接应力量已大大加强,我之战役准备工作也已大体就绪,从几次偷渡中也已取得了渡海作战经验,不仅翼侧偷渡获得成功,而且正面突破也获得成功,同时了解到谷雨(四月二十一日)前后还有东风可以利用。这样,两军主力渡海的时机已经成熟。因此,兵团于三月二十八日在徐闻召集两军领导及炮兵干部开作战会议,确定两军均向雷州半岛西南集中,做好大规模渡海的准备。四月十日,兵团发出起渡命令:以四十军六个团、四十三军两个团为第三批渡海的第一梯队,于四月十三日前集结完毕,待风向、潮水有利我航渡时,即不失时机起渡(具体时间临时下达)。两军起渡分界为徐闻西南的鲤鱼港,登陆分界为海南岛临高角的马袅港,以西属四十军,以东属四十三军。登陆后各部队应迅速占领并巩固滩头阵地,残灭反扑和来援之和帮,保障后续部队渡海登陆。以四十三军主力为渡海第二梯队,在第一梯队登陆突破后,即迅速起渡登陆,协同第一梯队聚歼守岛之敌。同时,兵团还向军委、野司建议,增调友邻一两个师为总预备队。
四月十六日,潮汐平流,下午为东风。兵团下达了具体起渡时间。十九时三十分,我四十军和四十三军共八个团,分乘帆船三百一十八只,机帆船三十二只(四十军二百四十五只、四十三军一百零五只),于雷州半岛南端起航。经与敌舰彻夜海战,登陆大军终于突破敌海上封锁,于十七日三时至六时,先后登上海地南岛,与接应部队及琼崖纵队胜利会师。
我大举登陆前,海南岛守敌的地面部队编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路军,分别配置于四个守备区,进行环岛防御。第一路军由三十二军编成,守备岛的东部,军部驻嘉积;第二路军由第六十二军及警保部队编成,守备海峡正面,军部在澄迈;第三路军由第六十四军、第四军编成,守备岛的西部,军部在加来和那大;第四路军由第六十三军组成,守备以榆林为中心的南部地区,军部驻榆林。这些部队中,能实施机动的约有五个师兵力,防御重点在海峡正面第六十二军守备区。我四十军在博铺港、临高角地段登陆后,先后在临高角地段击溃敌六十四军两个团,在美台歼灭敌一个师部及一个团的大部,并奔袭加来市敌六十四军军部,迫敌逃窜,将敌六十四军防御体系打乱,控制了临高、美台、加来、多文地区。我四十三军在玉包港、雷公岛地段登陆后,先后在桥头地区歼敌六十四军一个团,在福山以北击溃由福山市向我进攻的和帮六十二军两个团和暂十三师两个团,攻占了福山市,并于福山及其东南集结,准备包围和消灭澄迈敌六十二军军部。
岛上守敌起初末发现我军主力已渡海,乃调集兵力,妄图消灭我威胁其正面的四十三军登陆部队。至十九日,敌六十二军主力已集结在澄迈,敌三十二军等部由海口一带向美亭、澄迈增援。为歼灭敌人机动兵力,便于我后续部队登陆和夺取海口,我们决心集中两军包围歼灭澄迈之敌和来援之敌。十九日十六时,兵团令四十军向澄迈前进,围歼该地之敌,令四十三军进至美亭、白莲地区,歼灭向澄迈增援之敌。两军于十九日晚向指定地区挺进。
二十日晨,四十三军一二八师到达美亭地区,与敌增援澄迈的一个多团遭遇,当即将敌包围,一二七师也进至美仁地区及茅草山、风山岭一带阻敌增援。敌人疯狂反扑,集中六十二军主力、三十二军一部、教导师两个团,在航空兵支援下,分东西两面向我军发起猛烈进攻,企图对我实行反包围。根据以上情况,澄迈已经无敌,敌人主要兵力大部集结于美亭地区,以便迅速夺取海口。此战带有决战性质,对整个战局起着决定性作用。兵团遂令心乘敌向进攻之机,展开一个大规模的围歼战,消灭敌人主力,以便迅速夺取海口。此战带有决战性质,对整个战局起着决定性作用。兵团遂令四十三军克服一切困难,坚守阵地,紧紧吸住敌人;同时令向澄迈挺进的四十军,战胜疲劳,连续作战,沿澄琼公路向美亭出援。我四十三军在两面作战的不利情况下,打得非常英勇顽强。激战至二十一日十时,计歼灭敌一个团部和五个连,挡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一二七师一部,在风门岭一带打垮敌两个团的十三次冲。据守一0五高地的三八一团一连打得极为顽强,正副连长牺牲,政治指导员负伤,仍然守住了阵地。我四十军主力于二十一日十七时,进至美亭东西两侧,与第四十三军形成对敌合围态势。敌人见我强大援军到来,开始动摇。二十二日我两军协同,在白莲地区击破敌六十二军和三十二军拂晓,我军占领琼山,当日八时解放海口市。二十四日一至四时,我渡海第二梯队四十三军指挥所率五个团也顺利登陆。
美亭决战之后,薛岳恐慌万分。他眼见大势已去,害怕全军覆灭,于二十二日下达了总撤退的命令。他自己乘飞机逃往台湾。我兵团前指发现上述情况后,于二十四下午四时向两军发出乘胜追击的命令,分东、西、中三路猛烈追歼逃敌。一九五0四月三十日,我军解放榆林、三亚,胜利结束了海南岛战役。整个战役计歼敌五个师、九个团,共三万三千余名,击毁敌机两架,击伤敌舰五艘、击沉一艘。残敌一部逃往台湾,一部彻底溃散。至此,薛岳所吹嘘的“伯陵防线”全线崩溃,海南岛宣告全部解放。这次战役,开创了我军渡海作战胜利的先例,创造了木船战胜兵舰的奇迹,完成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赋予我们的解放海南岛的光荣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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