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是永远难忘和极不平凡的一年。
二月间,我第二野战军五兵团继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之后,又接受了准备迎接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战略大进军的任务。当时,我在五兵团十六军任军长。部队由沈丘出发,经潢川、南下,在安徽六安接到二野司令部电令:务必于四月初到达安庆以西,准备渡江作战。
命令下传,人心振奋。部队到处响彻着“打过长江去,活捉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声。我们作为指挥员的心情,也和部队一样兴奋、紧张和激动。各部队按照指定的行军序列和路线,顶风冒雨,H夜兼程,先后渡淮河、山河、濞河,涉沙河、九井河,翻越岐山岭,向安庆进发。沿途人民群众为我们修桥、补路、送粮、送柴、送斗笠,组织迎送,军民之间的鱼水之情十分动人。部队准时到达安庆指定地域,来到长江边,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指战员们就好像看到人民的胜利如同江水一样锐不可当,从上到下,摩拳擦掌,巴不得上级早下命令,跨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军部驻在离安庆只有十八公里远的一个叫大星店的地方。站在江边,能看清楚停靠在安庆的军舰、船只。后来又移至胡家村。
四月五日,军党委发出《准备渡江作战动员令》,号召“各级军事指挥员、政治工作人员、共产党员们,勇敢地率领全体战斗人员立即行动起来,迅速进入渡江作战的紧急任务中”,要求“所有党支部、士委会和各级干部,有计划地组织起来,进行渡江准备工作,迅速组织会水的、会撑船的人员练习划船。”“有啥本领都应当勇敢地献出来,完成一切渡江作战准备。”与此同时,我们组织部队察看地形、了解敌情以及征用渡船等。不久,我们先后在各湖地水乡征用到三百多条船只。这些船只,要移到长江岸边隐蔽起来,又不能把它放进江里,这在当时是一件相当艰巨的任务。我们专门组织一三七团、一四零团开挖出二十个三十米见方的既防空又防炮、隐蔽便利的船坞,在湖和江之间挖出两条二千五百米长的沟渠,再抽水进去,作为船路。为了保证渡江作战的顺利进行,我们还抽出部分船只,组织部队在有经验的渔民水手指导下,在湖泊里演练上船、划船、登陆等技术。各部队都是以高度的突击精神和战斗姿态做好渡江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
有一天,部队突然发现一个江心洲上有人活动,赶忙去找群众了解,回答说:“不是我们的人。”那会是什么人呢?如果是敌人,对我渡江部队将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我立即把侦察班长陈友同志找来,安排他带一个班迅速去把江上的情况搞清楚。陈友带着全班,趁天不亮泅水到江心洲上去隐蔽起来。经过观察,发现果然是敌人,而且用一只船有规律地来往于敌岸和江心洲之间。我们俘虏了船上敌军官兵八人,摸清了对岸敌人火器配备、兵力部署等重要情况,我们几个领导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定下了决心:突击队由四十六师的一三六团和四十七师的一三九团联合组成第一梯队。当时,我考虑对岸之敌是国民党军第八兵团刘汝明部,是我二野的老对手,必须认真对付。
此次渡江作战,突击队的成败至关重要,搞不好就会影响全局。这两个团,一个师一个,谁也不会有意见。另外,历史上几次恶仗,两个团并肩作战,都打得很好。用他们突击比较合适。那么,这两个团由谁来统一指挥呢?我看好李觉。因为他当过四十六师一三六团的团长,现在又是四十七师的师长,两个团他都比较熟悉。在军党委会上,这个建议获得通过。突击队的问题确定下来了,但在突破口的选择上又出现了分歧。
在四月二十日晚上,有一种意见要改变突破口。王辉球政委和我商量,决定开个会进行讨论。会上,戴润生副政委分析了敌我态势,讲明原来选定突破口的根据和理由,强调:“部队就要行动,最好不要轻易改变已经确定的计划。”政治部吴实主任等人也不同意再改变突击方案。王辉球政委最后说:“集中主要兵力于吉阳镇至阜康圩南端实施主要突击,在黄石矾、清节洲实行辅助突击,这是军经过反复研究定下来了的,如果没有硬伤就不要改变了。”这样,整个作战方案才最后确定了下来。
四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二点整,参谋长杨俊生组织炮兵对敌碉堡实施射击。下午五点整,在野司统一号令下,向敌人发起进攻。一时间,江面上两个突击团的大小船只一齐摇动,排山倒海,风起云涌,几百条载着钢铁战士的战船,迎着硝烟,破浪竞渡。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三六团的七连和一三九团的十一连。在这同时,全军一百二十门大炮由点射转入效力射,猛烈向敌人阵地轰击,敌岸烟雾弥漫,火光熊熊。炮声、桨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五点三十分,我第一批突击队仅半小时即靠岸登陆。战士们冒着敌人的阻击,跃入水中,扑向对岸,很快就击退了沿岸守敌,占领了滩头阵地。敌人苦心经营三个半月的长江防线就这样被我军战士一举突破了。当我突击队占领南岸高地,打出胜利信号弹时,天还没有黑下来。突击队登陆后,大小船只又返回来接运后续部队,我乘第二批船到达南岸时,发现有很多战士卧倒在岸边掩护后续部队登陆,我随即命令他们:“赶快冲上去占领制高点!”八点五十分,我一三八团、一四一团全部渡过长江,敌一四一师防御阵地即刻解体。
四月二十二日拂晓,全军顺利到达南岸。三百多条船只,四万余人,除敌火力阻击伤亡不到四十人外,没翻一条船,圆满完成渡江任务。大部队一过江,追歼南逃之敌的战斗随即展开。我各部队干部战士,穷追猛打,越战越勇,冒着风雨,日夜奔袭。由于在这之前我连续七天七夜没得到休息,过江不久就一下子昏倒了,在担架上整整躺了一天,到了东流,才苏醒过来。我听了机关同志的情况报告后,即命令部队向东至县城插去。四月的江南,阴雨连绵。部队冒雨追击,十分辛苦。此时,我军已先后经官港,涉西河进入江西景德镇,又拐向东,经赋春抵婺源。在那里我们粗粗计算了一下,渡江以后,部队差不多一气追了上千里路,人未歇脚,马未下鞍,不少战士腿和脚又粗又肿,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每个同志心里所想的就是“追上敌人,不叫敌人喘息!”
五月五日,我十六军进至浙江常山附近地区,直逼浙赣线。我和吴实率主力攻打衢州,于五月六日拂晓发起攻击,经四小时战斗,全歼守敌两千余人,缴获汽车百余辆。同日,四十六师政委范阳春亲自率领一三八团奔袭六十里攻克江山县城,歼敌五千六百余人,缴获汽车三百余辆,火炮五十七门及大批军用物资。就这样,一路追,一路打,一路夺取胜利。在控制浙赣线后,先头部队继续南进,一直追到福建中部的南平,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五月十五日左右,追歼战基本结束。至此,我部共歼敌一万五千余人,收复县城十一座,缴获汽车、大炮、枪支等大批军用物资。随后,我部奉命进驻玉山县城,庆功祝捷,准备迎接新的任务。
直逼贵阳
部队至玉山后,就地休整待命。此时部队要求继续进军的热情很高,每个指战员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响应毛主席、朱总司令“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彻底消灭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为了搞好部队的休整和训练,做好大进军的准备工作,我先后到一三九团十一连和一四O团八连了解情况。十一连的同志对我说:“军长,赶快进军吧,越快越好,保证没问题。”而八连的干部却反映:“不能说没问题,连队解放入伍的战士占百分之七八十,得进行教育和统一,马上要进军,不敢说没问题。”他们向我谈了对部队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意见。我到班排里一了解,发现“认为没问题”的十一连,部队纪律有松弛的现象;而认为“有问题”的八连,工作抓得很紧,动员、诉苦、党团员带头表决心等,搞得有声有色。这些情况对我很有启发,我把这两个连的情况向军党委作了汇报,经党委同意,通报全军,强调对那些认为“没问题”的单位要进行补课,号召各部队要像八连那样,把工作做扎实,迎接新的进军任务。
一九四九年八月,进军大西南之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九月,宝庆会议上,兵团首长传达了党中央、毛主席和野战军首长的战略意图,明确我进军大西南是对西南诸敌采取大包围、大迂回的动作,断敌南窜外逃的道路,插至敌后实行大兜击。
兵团首长的决心是,在进军中解放贵州,尔后由十七军接管贵阳,十六军、十八军继续西进,经毕节人川作战,配合川东川北部队歼灭四川腹地诸敌。行军序列是十七军在前,十六军、十八军在后。
进军大西南的任务一下达,各部队的请战书、决心书纷纷送到机关里来,大家共同一个决心:以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同样的姿态,搞好大进军,解放大西南。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部队群情振奋,彻夜不眠。
第二天,在萍乡、醴陵等地举行了盛大的军民联欢会,热烈庆祝新中国的诞生。十月四日部队继续西进,过粤汉路、渡湘江,于十一月一日进至洪江、黔阳地区。进军一开始,各部队都如怒马脱缰,势不可当。战士们早就憋得发痒的铁脚板迈开之后就一路小跑。部队边走边唱:扛着美国枪翻越千重山打到西南去第二野战军第5兵团第16军解放川黔滇三省要冲毕节县城,切断了川滇公路。拉起缴来的炮涉过万道河,解放全中国…进军路上,到处充满着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的精神。
十一月三日,部队由洪江、黔阳地区出发向湘黔边之敌进击。四日十四时四十六师攻占天柱。此时,敌慑于我大军声势,节节败退并沿途大肆破坏桥梁道路。七日克三穗,守敌向镇远方向溃逃。我一三七团又向镇远迂回,八日十二时抢占镇远大桥并解放镇远县城。九日,一三八团五连在鹅翅膀奇袭国民党四十九军二四九师七四五团第一营,俘敌一个连。我抵三穗时,兵团首长传达二野首长电令:“五兵团务必于十一月十五日占领贵阳。”我们急忙打开地图一看,还有七百多里,但时间只有五天,任务十分紧迫。军里几个领导在一起研究了一下,给各部队下命令:“日夜兼程,赶到前面,以最快速度占领贵阳。”各部队边行军边动员,党团员开展进军竞赛,看谁歼敌多,看谁走得快,一路上你追我赶,争分夺秒。我四十六师原在军部侧翼前进,一下子却赶到了前面。四十七师、四十八师也疾行猛进,行军速度越走越快。整个十六军一下子赶到了兄弟部队的前头。
十一月九日下午两点进占施秉,十日占领黄平,十一日渡过重安江占领山镇,同日又占施洞口,十二日一三八团抵甘巴哨,截获国民党空军总部汽车三十余辆,当即以一部兵力乘车西追逃敌。部队上了汽车,如猛虎添翼直逼贵阳。
十二日十二时,我部解放贵定县城。十三日八时解放龙里。十四日下午二时,我一三八团占领贵阳。紧接着各部队经贵阳继续西进,当夜向清镇进发,十五日凌晨四时解放清镇,同日解放贵筑。又以一部北击卫城镇,抢夺鸭池河渡日,与敌隔河对峙。在清镇接到兵团电令:在清镇至鸭池河一带集结待命。至此,我部入黔作战十三天,日克一城,共解放县城十座,重镇十个,并解放省会贵阳市。在鸭池河接到二野司令部敌情通报:国民党在四川的宋希濂、罗广文等部及由西北窜到四川的胡宗南残部,正纷纷往川滇、川黔边境集结,企图夺路云南逃往国外。兵团随即命令我部渡鸭池河迅速占领毕节,尔后北渡赤水,由叙永人川,参加成都会战。
成都战役
部队接到参加成都战役的命令,上下沸腾起来,进军情绪更加高涨。当时,部队迂回至毕节入川的路程是相当艰苦的。仅从鸭池河至大方,就要过八九道河流,这些河流都属于乌江水系,谷深流急。经军里几个领导反复研究确定,由四十七师担负迂回毕节的任务,十一月二十日开始行动。二十日凌晨,各师分三路行进。军直工兵分队天亮前就做成八十三副木筏,当天在鸭池河上冒着敌人的炮火射击架设浮桥。天黑前,已完成了全桥的三分之一。
二十一日拂晓,已经架好一半的浮桥被激流冲斜,几十个战士怎么也拉不直。我和参谋长杨俊生同志一早来到现场,看到这种情况,当机立断:“多用些木筏顺势斜着修下去。”杨参谋长指挥舟、筏斜着拼靠连接,再用钢索将浮桥向两岸固定,中午时分,终于战胜激流,一座特殊的“斜式浮桥”在鸭池河上落成。下午一点钟,军部和直属部队及骡马辎重顺利地从浮桥上通过了河。
二十一日,往毕节方向迂回的四十七师通过白蟒河,直逼大定(今大方县)。二十四日,一三六团占领大关,在敌火封锁下以木筏强渡鸭池河,过河后紧追逃敌,在滥泥沟击溃妄图增援大关的国民党军八二三团、八二五团残部。我一三七团由青安坝渡口用八口铁锅捆绑成筏,也突过鸭池河。
二十五日,四十七师攻占大定,活捉国民党四十九军少将参谋长饶启尧。同日解放羊场坝。当我四十七师到达大定时,二野司令部发来电报,询问部队是否还可以兼程。根据野司的决心,军部随即命令各师加快行进速度。
二十八日,四十七师解放黔西重镇毕节。二十九日,先头部队开始渡赤水河,进入川境同一天,一四O团抓住战机,奔袭一百五十里,围歼川南重镇叙永守敌,激战两小时,歼灭国民党第六编练司令部和七十二军准备南逃之敌两千五百多人,活捉敌中将副司令肖以觉,夺取了入川作战的第一个胜利。紧接着,部队又攻占古宋,打开了大部队进入四川腹地作战的通道。
在攻打古宋时,我四十七师一三九团一等战斗英雄张德庆,冒着敌人机枪扫射,巧妙地迂回到敌一机枪手侧后,活捉敌机枪手,缴获了敌机枪;接着又冲向敌另一机枪阵地,飞起一脚,将敌机枪手踢翻在深沟里,又击毙敌一传令兵,俘敌一军官,并迫使敌军官下令全排停止射击,俘敌一个排。随后又和五个同志一道,封锁住一个大院的守敌,经过枪战和白刃格斗,终于全歼守敌,缴获敌机枪九挺,八二迫击炮四门,步枪百余支,电台一部。
十二月五日,全军到达江安、纳溪地区集结。
六日,四十六师一三七团于文昌官地区歼敌七十二军三十四师参谋长周白照以下一千五百余人。四十七师在四面山歼敌三六七师一部,俘敌师长艾绍衍。
七日,全军由江安、纳溪全部北渡长江,:进至南溪地区。
八日,一三九团于板桥坝歼敌三四六师两千余人。
十五日,四十七师攻占岷江东岸任家坝、篦子街,歼敌一。五团大部,完全控制了渡口。
十六日日黄昏,四十七师在四十八师协同下强渡岷江,攻占乐山,歼敌一部,并乘胜攻占峨眉。四十八师于绵竹铺歼敌七十二军一三五师警卫辎重营、山炮连全部七百余人,又乘胜抢占夹江、洪雅,迫敌三三五师全部投降。
十二月十九日,一三九团于沙坪与敌展开激战,一连机枪班副班长吕世祥、战士刘光荣冲进一座庙宇,活捉敌川湘鄂绥署中将主任宋希濂。沙坪一战,共生俘将级军官九名。二十五日,四十六师在西来镇围歼胡宗南部,歼其一、三军等残部两千余人。四十八师在高河坎截歼敌一军一部。
二十六日,各部队开展捉俘虏竞赛,四十六师向敌一、二、三、二十七军等残部发起攻击,俘敌五千余人;四十七师在松华镇俘敌三军副军长沈开越以下一千余人,又乘胜在潼桥俘敌一千八百余人;四十八师于清水铺、复兴场歼敌一、三军残部两千七百余人。此时,敌十六、十八兵团在各路大军胁迫下宣布战场起义。
十二月二十七日,成都战役胜利结束。至此,我部共歼敌—万七千三百/计余人。
贵州剿匪
成都战役胜利后,五兵团各部队于一九五O年元月回师贵州。十六军驻遵义市,十七军驻安顺市。四十六师驻铜仁,四十七师驻毕节,四十九师驻兴仁,五十师驻镇远,五十一师驻独山。回到贵州,五兵团兼贵州军区。我到军区工作。
一月十二日,刘伯承司令员叫我到他的办公室,专门交代回贵州剿匪的任务。刘司令员说:“你回贵州到军区去,要以主要精力抓剿匪。有一点你要记住,剿匪和打仗一样,要集中兵力,不要五个指头按跳蚤,五个指头按五个跳蚤,结果是一个跳蚤也按不到。贵州土匪是有组织的,不能掉以轻心。”当时,部队由大兵团作战转变为清剿分散之土匪、特务,由内地平原大规模运动作战转变为到高原山区驻剿、追歼,战术、技术、生活习惯等方面一时还不能适应,加之部队由于接连取得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成都战役等一系列的胜利,在那种情况下,许多同志沉浸于胜利之中,对消灭贵州土匪在思想上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对刘司令员的指示,没有很好领会。
我当时想,贵州一个省驻着两个军,共五个师,还有兵团直属队,集中兵力不是个问题。部队中也有人说:“几百万蒋介石的正规部队都被消灭了,贵州几个毛毛匪,有什么了不起。”也有的说:“几个跳蚤,顶不起一床被窝;几条泥鳅,掀不起大浪。”总而言之,从领导到部队思想上都有些麻痹轻敌。
一九五O年一月十四日,杨勇司令员、潘焱参谋长带着兵团直属部队由四川回师贵州的途中,在遵义南面的刀靶水处,遭到当地宋泽股匪的突然袭击。杨勇司令员、潘焱参谋长指挥部队巧妙灵活进行还击,经激烈战斗,终将土匪打退。这个事件,给我们这些对匪情估计不足的同志敲响了警钟。
当时,为确保川黔、黔桂、黔滇几条公路畅通,在兵力配备上,作了战略方面的考虑。在川黔线上,每天要有三百多辆载重汽车由四川往贵州运送盐巴、布匹等商品物资,而盐巴在贵州是一个十分突出的政治问题。解放前,有“斗米斤盐”之说。现时,仍是一个亟须认真解决的大问题。人民群众需要盐巴,土匪也需要盐巴。为此,我们在川黔路的咽喉桐梓特地布置了一个有光荣战斗历史的红军团——四十七师一三九团驻守,并由该团专门抽出一个营的兵力沿线往返护送运输车辆,保证川黔线的畅通无阻。在黔桂、黔滇公路上也相应加强了部署。在清镇,为了保证贵州当时唯一的飞机场不遭意外,专门抽调十六军侦察营驻守在那里,该营具有单独作战、分散灵活等特点,火器配备也比较强,便于清剿匪特和净化该地,利于保护机场安全。
在这同时,军区和各分区也都组织守备部队与机动部队,灵活机动,互相协同,清剿土匪,搜捕特务。这期问,各部队在工作中都很积极努力,取得一些成绩。但由于主要精力忙于接管工作和政权建设,未能给土匪以重大打击。
二月下旬,春节以后,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由于贵州匪特是国民党多年来直接培养、而且在退却前即做了“大游击战”等应变准备的,自上而下组织严密,解放以后又未遭受致命打击,因此,被打乱了的国民党军中一些顽固分子和地方残余势力又重新纠集起来,潜伏的特务、官僚政客、地主恶霸和惯匪、地痞等密切勾结,威胁利诱、欺骗、强迫一些当地群众上山为匪。加之一些国民党地方保安部队、十九兵团部分部队起义后又陆续叛变为匪,一时间,匪患四起,活动猖獗。至三月底,全省土匪激增至万余人,五万多条枪。这期间部队执勤分队不断遭偷袭,有的整班以至整排遭到伤亡,先后损失约四个连的兵力,许多县城遭土匪围攻,有的被迫弃守,就连贵阳市内也不平静,经常能听到枪声。潘焱参谋长在城基路的住所附近,也遭到过冷枪射击。
三月五日,我四十六师、四十七师的两位供给处处长带领战士数十人,携带人民币一亿元(旧制),分乘两辆卡车,在由贵阳返遵义途中,遭土匪突然袭击,两位处长当场牺牲,人民币被抢,汽车被烧。到四月初,全省有三十余座县城遭土匪围攻,部队干部战士和地方政府工作人员计两千余人惨遭土匪杀害。在这严重时刻,西南军区首长及时向我们发出了剿匪指示,通知我和苏振华政委到西南军区参加会议。我们也深深感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就在我和苏政委带的一个加强连,分乘四辆卡车前往重庆开会途中,行至川黔交界处时,也遭到了八百多名土匪的围攻袭击。我和苏政委组织部队反击,经激烈战斗,才将土匪打退,我三名战士英勇牺牲。
此时此刻,使我们切身体会到刘伯承司令员当时的一系列指示是何等英明、何等重要。在西南军区召开的会议上,贺龙司令员、邓小平政委、李达参谋长针对我们前一段麻痹轻敌的思想和部队受到的损失作了严肃的批评,同时也肯定了我们在剿匪问题上所作的努力。会议开了八天,会后由四川抽调一八六师,由云南抽调四十五师到贵州协助剿匪。
当时,贵州八十多个县,县县有驻军,兵力过于分散,形不成拳头,不免有五个指头按跳蚤之状。经军区党委研究决定,建立贵州剿匪委员会,由杨勇、苏振华两同志分别担任正副主任。部队撤出二十三个边远县城,集中使用兵力,建立东西两个剿匪集团,东集团由一三六团、一三九团一部、一四O团等部队组成,军区参谋长潘焱任指挥长;西集团由一四一团、一三九团一部、一三五团等部队组成,由郑统一任指挥长。两个集团成立后,形成了两个剿匪铁拳,我们接连开展了几次大规模的“铁壁合围战役”,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兄弟部队四十五师入黔后,四月中旬即开始对四方洞、窗子洞等据险扼守之匪进行清剿,连战皆捷。很快又收复了织金县城。
五月份,东集团潘指挥长组织部队对黔东匪情进行了周密而详细的调查,做了充分准备,于六月初向军区提出了发起“瓮安、余庆、湄潭铁壁合围战役”的请示报告,很快得到批准,随即宜昌大部队合围进剿便轰轰烈烈地展开。这一战役共集中了四个团和一个随校的大部分兵力,分兵三百二十路,对盘踞在瓮、余、湄三角地区的大小股匪进行层层包围,整个合围地域,村村有兵,山山有人,岔口设岗,渡口布哨,摇旗呐喊,号响哨鸣,部队无不到之地,无不搜之处,使土匪无藏身之地,无喘息之机。经过二十二天连续战斗,歼灭大匪首王福堂以下三千一百七十二人,净化了该地区。紧接着,西集团发起了规模更大的“金沙合围战役”,一个月内消灭土匪五千一百零二人,歼灭团以上匪首三十余名。在这之后,两集团又相继发起“石岑合围”、“长紫惠合围”等一系列合围战役。每进行一次合围,就梳篦、净化一个地区,大小股匪基本消灭 。十一月下旬,全省范围有名的匪首已基本落网,重要股匪大部被歼,匪患基本平息。据当时不完全统计,此役共歼灭土匪十二万余名,缴获各种枪八万余支,其他装备、物资甚多。剿匪斗争的重大胜利,受到了党中央毛主席的电令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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