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们追赶到容县附近,太阳还没有落就宿营了。这可是进军广西以来少有的事,机灵的战士们都纷纷议论起来了。副班长一边洗脚一边估计说:“这回可能是咬住了,非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小霍接着说:“要是看见那些小子,你们好好地瞄准,我保证送上炮弹,给小子们吃个饱。”他边说边做着装填炮弹的姿势。这时,只有班长坐在一边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小霍就一蹦一跳地过去问他说:“班长,你在想什么呀?”班长微笑着说:“我是在想咱们的脚和脚上的鞋子。”这一来全班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又看看自己的脚。是呀!自进入广西以来,由于敌人的破坏,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可我们追赶的速度一天紧似一天,不要说鞋子供给不上,就是我们吃的也有时不能随时供应。前些时班长把从北京背出来的四双鞋都给班上没鞋的同志穿了。同志们把脚上最后的一双鞋,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可是现在有的鞋早成了望远镜,有的已经是老虎大张嘴,脚板上磨起了牛眼似的透明水泡。只是谁也没有言语过,到宿营时,大家都好像保守秘密似的偷偷地用马尾或针把脚上的泡穿破放放水,第二天又照样行军。我也是很糟糕的,本来在路上幸运地拾到了一双鞋,可因脚大鞋小,把两个大脚趾都挤得要掉了,还化了脓血。这些情况,班长早就注意到了。又听说再往前走,路被破坏的更多,而且又是山路。
班里沉默下来了。副班长突然大声说:“咱们光着脚干,能磨坏咱们的脚,可磨不掉咱们的决心!”“对!磨不掉咱们的决心。”大家异口同声地重复着副班长的话。班长仍然是沉思着对大家说:“是呀!同志们,我们的决心遇到任何困难也不能改变的,可是,我们的脚总是肉长的,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说到这里,话忽然被南方籍战士石文祥打断了。他说:“我在家是穿草鞋长大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打草鞋穿呢?”他的话刚说完,大家都像发现什么似的拍手叫好。班长也高兴起来了。到底是人多出圣人,他就叫会打草鞋的人举手,可是举手的只有石文祥和何友富两个人。会打的人太少了。班长又思索了一会儿,就把我们班分成两个组。石文祥和何友富分任组长,要求大家包教包学。班长像分派战斗任务一样地向大家交代后,就向连里报告了我们的提议。连里很快就批准了我们的提议,还给我们弄来了稻草,我们全班高兴得连说带笑地就开始打草鞋了。我们班长学的最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学会了,草鞋打得周正又好看。数我最笨,打的两双鞋都足有一尺来长,同志们抡着我打的草鞋取笑地说:“你的草鞋是准备将来打台湾当船用的吧?”后来在何友富同志耐心的帮助下,我也学会了。打草鞋很快地传到了全连,全连也就都学会了打草鞋。行军时你看吧:每个人的脚上穿的是草鞋,背包上挂的是草鞋。鞋的问题解决了,同志们走路更精神也更快了。我们班里的快板专家张德江还为此编过一个快板,大概的内容是:
人民的战士智慧高,
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掉。
稻草鞋,真是好,
穿在脚上真轻巧。
上山能攀登.下
坡遇雨也滑不倒。
不怕太阳晒,不怕雨水浇,
看你白崇禧,还往哪里跑!
我们穿上了草鞋,走起路来大家的情绪更高了,连最不爱说话的夏玉文现在也发言了,他说:“这下看白崇禧怎么跑吧!他能跑我们就能追,他们有汽车,我们有草鞋,非把他追垮不可。”敌人一个劲儿地跑,我们就一个劲儿地追,连续又追了十几天。我们边追边扔破草鞋,可敌人却大大地变了样,起初一路上丢的是鸡骨头,接着丢枪支弹药,再过几天就是机枪大炮,再后来就连皮箱包裹、伤病员、手里抱着娃娃的官太太都丢了,再过几天,成群的白崇禧的大队人马就都变成我们的俘虏了。白崇禧到底被我们追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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