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江边二十来天的政治学习和军事上的苦学苦练,战士们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做好了渡江的准备。二十一日,八连接到了渡江的命令,队伍从下午出发,走了五十里地到达江岸,战士们纷纷写决心书,要求当突击队最先突破江防,由于八连没有担任突击队的任务,因此跟在第一梯队之后过去。晚上,从江面传来了枪声,这时第一梯队已顺利地突破江防,并带来令人十分兴奋的消息:当天晚上已有六十万大军突破江防胜利登陆南岸。战士们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家兴奋地说:“我们过江去一定要打一个漂亮仗!”在第二天晚上胜利地渡过了长江。八连过江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追歼南逃的蒋军一四三师,并担任全师的前卫,我们连冒着大雨昼夜连续走八百里,到达了江西德兴县兴龙坑岭,终于追赶上了敌人,一口气又跑了七里地,一直追到岭下,雨下得很大。
兴龙坑岭的地形是险要的,两边都是不可攀越的大山,两山中间是一条泥泞小路,而一座名叫双龙亭的长亭正卡在两山之间的山路上,断绝了通过小路迂回到高山上去的可能,敌人一四三师控制着制高点,把守住长亭,企图凭借这险要的地形来阻止解放军的追击。第一次我派出一个排沿小路向长亭作试探性的攻击,走在最前面的二班长王贸虎正举手准备把手榴弹扔出去,敌人一梭子机枪把他打下来了,白永胜冲上去拖住敌人打得火热的机枪往下拽,却被另一个敌人的冲锋枪把他打倒在雨里,长亭没有拿下来,冲在最前面的第二班只剩下三个人回来了。
情况万分危急,队伍夹在半山中,两面都是敌人,雨越下越大。这时我考虑到:现在只有八连孤单地插入敌人的心脏中,可战争不能以数量的对比作为成败的主要根据;此时我如不主动发起攻击就有被敌消灭的可能。我们连队里的战士都是太行山翻身的阶级兄弟,他们一个个都锻炼成了优秀的战士,如果由于我指挥失误,让他们牺牲了,怎么对得起党和人民啊!我又想:我是毛主席、朱总司令培养起来的人民的指挥员,必须要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来克服困难!我下决心重新组织力量,继续向敌人攻击。我选择了三个精悍的机枪手,三个精悍的步兵组成投弹组,我自己拿起了一支冲锋枪,七个人的突击队排成散兵行,躲过敌人从山头上横扫过来的枪弹,一边打一边上,用猛烈的火力压倒敌人,按着预定的计划,我和三个机枪射手,勇猛地从正面扑向长亭,投弹组的三个战士,从长亭的两边迂回到长亭的后门,截住了敌人的逃路,就这样敌人的一个排便被消灭在长亭里,我军英勇地攻占了双龙亭制高点,这时全连的战士已迅速冲到长亭跟前,兄弟部队也陆续冲上来了,我领导着队伍向左右两侧高山发展,继续向敌人的纵深追赶,终于找到了敌人的师部和主力驻扎的地方,敌军措手不及地狼狈逃命,满山满沟的敌人成群地交出自己的武器。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敌一四三师就全部被歼灭,敌师长阎尚元也被俘虏了。
兴龙坑岭这一仗,要算我整个战斗生活中最得意的一次战斗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愉快。每一次这样的战斗结束以后,战士们都会在一起说说笑笑,你跟我比缴获的枪,我跟他夸耀缴获的马,疲劳早已随着晚风吹跑了,谁都是满身的劲儿。有的人擦刺刀,有的人卸枪——明明是一只好枪,没有毛病,他也要拆开看看。这天战斗结束后,我虽然已经躺下来,却也根本不想睡。按通常制度,战斗结束后两小时内要交报告:缴获多少,伤亡多少,消耗弹药多少……我回想今天战斗时的地形,什么时候下了什么命令,对在哪里,错在哪里,怎样执行营部命令的;干部、战士哪些人表现勇敢……在这种时候,我往往和将要进入战斗时一样激动。我们的部队进入祖国南方的两广地区时,眼前是一片绿色的原野,青葱的远山和碧绿的流水,各种不知名的花树盛开着鲜艳的花朵,耳里听着各种各样的雀鸟的鸣声……仿佛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里,这一切都给予来自北方的战士们一种清新愉快的感觉:“我们祖国的河山多么美丽,我们祖国的土地多么辽阔广大呀!”这时我又记起了在太行山区打游击时的物质困难,想着终于用自己的血汗解放出来的眼前这一片新解放区,我们的一切奋斗和牺牲都显示出意义了!在行军途中看见沿途写着“欢迎解放大军南下”的斗大标语,两广的地方游击队和广大的受难人民、老太太、姑娘们……提着茶水来迎接我们:“同志!你们辛苦r,听说你们过江,我们早就盼你们来了,我英(左3)、邓华(左1)等领导在解放广检阅台上们在国民党的统治下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盼到了你们!”群众的热情使我和战士们非常兴奋感动,使我们更加有一种要用一切力量去迅速消灭最后残存的敌人的愿望。
一九四九年十月,大军分数路向广东阳江挺进,这时我已任三营副营长,带领前卫九连走在最前面。在快要到达台山以西的那扶圩时,从当地游击队那里,知道了敌人“广东保安第四师”驻扎在那扶圩的消息,我想如果采取直接正面进攻,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损失,便向团参谋长建议,由自己带领一个班,摸到敌人的师部去,逼迫敌人的师长投降。团参谋长根据此时敌人已成惊弓之鸟、害怕我军的情况,便答应J’我的建议。于是我把党证及自己的一切物品交给了我们的小组长——教导员,并把所有的二千五百元津贴全缴了党费,以表示自己的决心。当晚,我带领着一个冲锋枪班,向那扶圩寨门前进,顺利地全部缴了敌人第一道军事哨的枪,并缴得了口令,然后连连通过敌人三道岗哨,直逼师部门口,哨兵问是哪一部,我们回答:“解放大军!”哨兵拿枪都来不及,便被缴了械,进人师部便直奔敌军师长关中岳的房间,关中岳刚从睡梦中惊醒,一排冲锋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于是他便顺从地缴了械,我们命令他用电话通知各团长到师部来,经过对他们进行时事分析和教育之后,告诉他们只有投降,别无道路。
第二天天明,敌军师长、团长便下命令叫各部缴械投降。就这样我军不费一粒子弹,便缴了蒋军一个师二千七百余人的械。广东战役之后,我们的部队又参加了广西战役。在广西博白、陆川一带,继续追歼南逃的白崇禧部四十八军一三八师,连续两天一夜的急行军,只吃了一一顿稀粥,队伍一直没有休息,不顾疲劳地追击敌人,三营又是最前卫,我带领着九连,从右翼去追赶敌人,下午,从望远镜里已看到敌人逃走的方向,一直追了十来里地,天已漆黑,仍未追上敌人,辨别不出方向和去路,这时,九连的干部和战士们已十分疲劳,想在村子里休息下来明天再走,我当时想,我们累了,敌人一定也累了,这时绝不能让他们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如果我们不继续前进,敌人则有可能逃跑或者反击我们。在漆黑的树林中,我召集了党支部委员开会,告诉大家:“我们要时刻记住党和毛主席的话:共产党员要在最困难的环境中想出办法。我们要坚决前进,绝不停息,直到把敌人消灭为止。”讲话毕立刻派出步兵到树林里、村边的道路上去搜索,发现路上有许多马蹄印,估计敌人刚走不久,离这里不会太远,果然队伍前进到离这里三里地的山坡上和敌人的前哨遭遇了,我马上组织了密集的火网把敌人压制在山沟底下,在一阵机枪声和排炮声之后敌人乱成一片,纷纷地向我缴械投降,我叫号兵吹号,联络上了营长带的一个连队,把俘虏整理好后,继续向残留的敌人冲击,最后敌人的一个师全部被我歼灭,共俘虏敌人六百多名,缴获牲口二百多头,解决了全军缺乏牲口的困难,并缴获了五门迫击炮,八挺重机枪,十一挺轻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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