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日早晨六点,我们一二八师三八二团奉命由北流附近的鹿潘村一带出发,连续行军八十多里,第二天中午途经玉林时,接到师部指示:要我团到达苏立圩时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吃过饭协同兄弟部队歼灭博白的敌人。大约十五时,我们进到了苏立圩,部队原地休息。指战员们经过近百里的急行军,非常疲劳。我们初到广西作战,没有军用地图,找来的地图又不准,因此常走错路,八十多里路程,实际走了一百多里。
当部队正在埋锅做饭时,师首长派骑兵送来一封信,问我们还能不能走?要是走不动了,就让开路叫兄弟部队先过去。我们几个团干部看了信很有意见,认为上级说我们走不动了,挡住了兄弟部队前进的道路了,我们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向师里报告,部队立即出发,奔袭博白。并确定:三营、警卫连、侦察排为前卫。政委王奇对我说:“参谋长,我们再累也要赶在兄弟部队前面,你带三营冲进博白去,我组织全团跟进。”我说:“好,就这么办!让侦察排长钟岐山马上带队出发。”
十五时三十分,团和各营的集合号声四起,大路两边的干部战士,来不及吃饭的,就把刚煮熟的大米饭带在身上,边走边吃;机枪连、炮兵连的骡马在上鞍、装载,部队很快集合完毕。侦察排和三营八连的尖兵班随即向博白方向疾驰。部队各营、连干部在行军途中,边走边进行战斗动员、布置战斗任务、研究具体的战斗方案,决心进了博白城,不管遇上多少敌人,都要冲进去,发挥我团善于夜战、巷战的特长,力争在城里歼灭敌人。
十八时三十分,我们进到分界埠,赶上了三七九团一营,他们还抓了不少俘虏。据侦察:敌第三兵团司令部及兵团司令就住在博白图书馆。这一情况说明,敌人还未发现我军的意图。敌大部队在短时间内还赶不到博白,今晚袭击博白是一个好时机。新的情况更加坚定了我们想定的目标,活抓张淦。
约二十点,部队行进到城郊,隐隐约约看到博白城黑糊糊一大片。我让侦察排长在路边停下,并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部队由强行军转为静肃行进。八连尖刀排八班的战士,端着枪沿着路边悄悄地向城北门接近,到达北门时,敌哨兵发现人影走动,便问道:“干什么的?你是哪一个?”话音未落,只听得“叭”的一声枪响,敌哨兵应声倒下。“八连冲呀!”随着枪声,八连如闪电般地冲进了城门,只见街道两旁摆满了大炮和炮车,那些刚从梦中惊醒的敌兵,在街上东窜西撞,被战士们枪膛里喷出的条条火舌所撂倒,八连很快全歼了敌第三兵团部所属的一个炮兵营。
七连冲入城后,直插图书馆敌兵团司令部,迅速将图书馆四面包围起来。图书馆内,敌警卫部队负隅顽抗。三营集中火箭筒和重机枪在东边掩护七连进攻。这时,三七九团一营的一个连队也在图书馆南边与敌人对峙。三营调整好部署后,开始火力攻击。一发发火箭弹连连击中图书馆小楼,一串串子弹射向敌人的火力点。敌人的枪哑了,七连在这一瞬间,冲进了图书馆,消灭了残存的警卫部队。“缴枪不杀!快投降!”杀声如雷,震撼敌胆。在威武的战士面前,敌军官们个个举起了双手,张淦的人事处长(女婿)被火箭弹炸伤,作战处长也负了轻伤,在俘虏的人群中,唯独不见张淦。
战士们分头搜索,七连七班的一位战士和营部一名通信员,在来到图书馆大门左侧耳房时,看到一个人趴在床底浑身颤抖,便走过去一把将他拉出,此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是……张淦,我……投降,请你们不要开枪。”我们把张淦带到团指挥所,张还支支吾吾地说:“我与周恩来先生熟悉,你们把我送到他那里去最好。”并说,“我一生的心血都装在一只小皮箱里,那是我的手稿,请你们不要弄丢了。”我们派人到图书馆把他的皮箱找来了。我们问张淦:“七军和一二六军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说:“你们进攻图书馆时,我已下令他们增援博白了,他们很快就会到达。”我们又问:“图书馆被占领和你们被俘的事,七军和一二六军都知道了吗?”他说:“我不清楚。”他的作战处长说:“可能知道,因为无线电联络突然中断,我想他们会判断出来的。”又问:“你可否约两个军长和各师长前来与你会面。”他说:“可以。”
张淦叫他的作战处长拟了一个约两个军长和各师长来城里与他会面的电文稿,我们带着敌机要处长到原敌司令部电台去发报(敌电台人员在我进攻图书馆时缴械投降,机器完好),后因电台与敌七军和一二六军联系不上作罢了。
我们审讯张淦时问:“你们原计划什么时候离开博白?要到什么地方去?”他说:“我们正准备船只,打算顺南流江到合浦,原定这两天离开博白,不料贵军行动神速,原以为贵军从北流到博白最快也要两天,没料到一夜就到了,若是七军在城北展开,贵军是无法攻进博白城的。”我们告诉张淦:“你们七军参谋长带的设营人员和侦察阵地的官员,刚才在分界埠被我军打乱了,一部分已当了我们的俘虏。”张说:“这个情况我还不知道昵,七军在湖南战役(衡宝战役)伤亡很大,到现在还未恢复,七军是我们的台柱子,他不行了,我们也就没办法了。”我们说:“七军是你们桂系的王牌,这次,我们要彻底把他消灭!”我们还分别提审了张淦的几个处长。
根据俘敌的供词,我们做了新的部署:扣留敌用的全部船只,一营在鸦山圩准备阻击敌一二六军的援兵;二营控制往陆川方向去的公路两高地,阻击敌七军向博白进攻;八连占领城北门,接应兄弟部队入城,并做好抗击敌人攻城的准备;三营和团警卫连、炮连在城里集结为预备队。
十二月一日零时,城内的枪声平静下来,各营连接团的部署向预定地域开进。八连因迷失方向未到北门而到了南门,大约一时左右,敌七军的一支侦察部队从城北门冲进了城内,与原来在城里未缴械的敌人合为一股,继续顽抗,黑暗中,敌我混战,互相争夺,我们迅速组织部队反击,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战斗,终于将进入城内的敌人全部消灭了。据俘虏交待:敌七军企图夺回博白,抢出张淦。
我们决心坚守博白,等待兄弟部队的到达,全歼敌人。团里的勤杂人员也都组织起来,拿起武器准备投入战斗,同时将俘虏清查集中,由团炮连统一看管。约二时,我一营前卫二连开进到鸦山圩时,发现村里敌人东一伙、西一群,人来人往,一片混乱。根据抓到的俘虏交代:村里的敌人是一二六军的,并在村东头设有一个军指挥所。敌人尚未发现我军的到来,因此,一营决定:乘敌立足未稳之际,向村内发起突然攻击,摧毁敌军指挥所,断其蛇首。进攻一发起,一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猛打,很快占领了敌军指挥所的大院。其他连队也在村里展开战斗。混乱中,敌人不知来了多少解放军,又见军指挥所被捣毁,纷纷弃枪逃窜,举手投降者不计其数。一营很快就歼灭了村里的敌人,控制了鸦山圩。
由于部队很分散,俘虏的敌人较多,正在清理俘虏和收拢部队时,敌人向鸦山圩反扑。一股敌人冲入了村内与我进行巷战,战斗异常激烈。敌人的俘虏兵到处乱跑,敌我难分。我一连二连以班、组为单位各自为战,机枪连还较完整地守着半个村子。面对数倍于我的敌人,指战员们毫无畏惧,愈战愈勇,敌人退出村外后,又多次组织进攻,都被一营击溃。一日凌晨六时,师部命令我们在博白集结。
八时,部队集结完毕,接着我团又向旺茂方向追击敌人。这次博白战斗,在军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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