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的宋希濂部队,仍妄图凭借湘鄂交界地区崇山峻岭的险要地势,在干城、五峰、大庸一带布下了五个军,构成防守阵地,阻挡我军向大西南挺进。为了配合二野老大哥部队,我们奉命首先吃掉大庸城的敌人。
大庸是个小县城,四周都是高山峻岭,交通险阻。从慈利到大庸,只有一条沿着澧水两崖岸绕来绕去的盘山小道,这也是入川的要道。敌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二二军的两个师,军长张绍勋亲自坐镇大庸城。张绍勋曾吹嘘,大庸是个保险柜,溪口是保险柜的锁,只要锁住了,别说是共军,就是往年的日本人也别想打进来。
我们的前卫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动作,连夜攀越过荒无人迹的陡峭山岭,于十月十六日拂晓,突然从两侧包围了溪口镇外敌军一○三五团的两个连。敌人万万没有想到我们这样快,还在高枕无忧地睡大觉。张绍勋“保险柜”的“锁”没费我们几颗子弹就被打开了,他反而被我们锁了起来。
溪口看“锁”的敌人失魂落魄地向大庸奔命。我们一面紧追,一面分兵从两侧迂回包抄,不让他们逃进大庸城。一大队从南边直奔大庸城南天门山,二大队从北边向大庸西北穿插,三大队则跟踪追击。
从溪口到大庸有八十来里山路。敌军跑得贼快。我们一直追到晌午还没追上,浑身的衣服湿透了,两条腿生疼,又累又饿。可是,我们的炊事班真是神通广大,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把饭送来了。有位炊事员同志,背着一口大铁锅,边跑边唱快板:
同志们,加油赶!谁饿就盛大米饭;
大米饭,白又香,吃饱打仗有力量。
我们每人盛了碗大米饭,边走边吃。
傍晚,西北方向大庸开炮了,“轰!”“轰!”一连几十发。这是兄弟部队抄到了敌人前面,敌人被咱们包围啦!
大庸城内的敌人慌了,企图突围向桑植、龙山逃跑,可刚一出城,还没来得及过河,就被咱们的炮兵一顿拦阻射击,又向城里龟缩。
太阳落山了,乌云低低地盖住了大庸城,只听见零星的枪声。我们撒下了天罗地网,包围圈越来越缩小。
在城东门板村,我接受了团参谋长交给的任务:趁敌人混乱之际,带一个加强排,化装进城,打它个心脏开花,配合主力围歼敌人。
晚上九点钟,我们换上缴获的国民党军衣,迅速逼近南门靠河边的一条小横街。店铺紧闭着门,小街上乱哄哄的。敌人成了惊弓之鸟,到处流窜着,簇拥着,我们这帮不速之客,一点也没引起他们注意,大摇大摆地到了正街上。
正街上倒显得比较安静,大概敌人都睡在房子里。
敌人的军部在哪里呢?我心里正在纳闷,突然,前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五个黑影子。我拉了拉跟在我身后的二班长,叫他对付这五个家伙。他等五个黑影到了眼前,“咔”一下拉开了冲锋枪栓,低声喝道:“站住!”几个家伙愣住了。我立即迎上去低声说:“我们是解放军,不许出声!谁是带队的?”
“我”,一个颤抖的声音,“我……我是军部的副官……”我心里一阵高兴,不禁问道:“你们上哪儿去?”
“到小街上联络兄弟。”“大庸城已被我们紧紧包围了,你们还联络兄弟,想死吗?”我尽量压低嗓门说。
“这……这是没……没得办法,谁想死。”
“不想死就将功折罪,走,带我们到你们军部去。”
敌副官带我们走大街,穿小巷,不过十分钟,到了一个广场,他指着一个大门说:“这是大庸中学,军部就在这里面。”我考虑了一下,命令他带我们进去。刚到学校门口,敌哨兵喝问:“干什么的?”我命令敌副官答话,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是……”我见势不妙,忙用枪口顶住他的脊背。他连忙回答:“我是军部副官。”可能是敌哨兵听熟了副官的口音,黑夜里又看不清我们是谁,就再不问了。我们走到他跟前,二班长猛地把他的枪夺下来。敌哨兵倒挺“机灵”,张口就说实话:“这两排厢房住的是警卫营,机枪架在门外,人都在里面睡觉哩。”我把这一名俘虏交给一个战士看管,命令一班、三班隐蔽在厢房附近监视敌人;炮班架好炮,对准军部院里,一有动静,一齐开火。我带领二班冲进大门,到第二道院门,看见一座大房子,灯光明亮,窗纸上的人影晃来晃去,屋里乱糟糟地在谈话,好像争吵什么。门口站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卫兵。我往后一挥手,二班分成两路包围住这座房屋。我同二班长几大步蹿到门口。卫兵挡住我问:“干什么的?”我大声说:“我是解放军的代表,来找你们军长谈判。”我的话音刚落,二班长的枪对准了敌人,几个卫兵被吓得呆若木鸡,出不得声。有个家伙,好像是卫兵班长,见来势不妙,他望着我手中的手枪说:“谈判可以,但你的枪得留下。”我一听,嗬!好家伙!还想耍花招哩。但继而一想“谈判”嘛,总得有个谈判的样子。好吧,留下就留下,军部反正被我们包围了。我忙向二班长使了个眼色,把手枪交给了敌卫兵,大步地走进了屋子。
屋里的敌人都怔怔地望着我。我厉声问道:“谁是军长?”坐在凳子上的黑胖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问:“你是干什么的?”“我是解放军代表!”黑胖子哆嗦了一下,屋里的敌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黑胖子还故作镇静,睁着一双狡猾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狞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命令你们缴枪投降!”我斩钉截铁地说。
“投降?不行!我还有几千人哩。”
“可是,你们军部被包围了!”
“不,我不相信你们来得会这样快。”
“来慢了还见得着军长吗?”我幽默地说。
这家伙才叫顽固哩,一骨碌站起来,晃动着脑袋:“就是包围了,我也能打出去。”
“已经迟了!”我实在是来火了,向屋外大声命令:“二班长!把枪架上!”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阵响,窗口伸进了许多黑黑的枪管。
我大声喝道:“缴枪吧!”
黑胖子两手一伸身子瘫痪在椅子上,肥大的脑袋垂在胸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瘦长个子,弯着腰对黑胖子说:“军座,事到如今,算了吧!我们已被包围了。”说着,把枪解下来放到桌子上。突然,“叭”的一声枪响,我一惊,原来是一个敌军官举枪自杀了,后来才知道他是政工主任。
屋里的敌人全部缴了枪。这时候,我们的连长、团参谋也进来了。
我带领部队继续肃清敌军部大院的残匪,大声喊:“你们军长已经投降了,快缴枪吧!”活捉张绍勋和二一七师师长的消息,迅速在全城传开,大庸城内的敌人全部投降了。
第二天黎明似乎来得特别早,大庸城的人民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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