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钢城也要把它砸烂
一九四九年七月初，经扶眉战役、陇东战役后，我炮团又随军(六十三军)西下千里追击。在“进军大西北，消灭胡马匪”的战斗口号鼓舞下，人马炮车，征尘滚滚，日夜兼程，于八月二十日，直逼青马(马步芳)的老巢兰州城郊。
二十三日，彭总亲自到前沿阵地视察，召开了师以上干部会议，总结了前三天侦察性进攻的经验教训，对下步战斗任务作了部署和调整，军的主攻方向由十里山改为窦家山。我团奉命支援一八九师五六六团消灭窦家山之敌。军长郑维山，还是那个分秒必争、紧张快速的老作风。
会后立即带领我们和主攻师的主要领导到前沿去看地形，选择突破口，明确任务和打法。到现地后，我们看到，窦家山果然山势陡峭，易守难攻，东北与十里山毗连，西和古城岭相接，紧扼西兰公路，锁住了兰州东大门，是敌兰州东南防线的天然屏障和要冲。山上有相连接的十五个工事群，外围挖有深、宽各六米的两至三道外壕，并有交通沟和暗道相通，构成了支撑点式的环形防御，既能独立作战，又能互相支援，如此坚固的设防，确实少见。所以敌人把它吹嘘为攻不破的“铁城”。
郑军长把拳头一挥，铿锵有力地说：“就是钢城也要把它砸烂!你们多用点穿甲弹，把敌人的工事都给我搞掉，叫敌人尝尝我们铁拳的厉害。”我说：“军长放心，我们一定要把敌人的‘铁城’砸个稀巴烂。”看完地形后，郑军长对我们说：“窦家山不仅地形险要、工事坚固、布防严密，而且守敌也是比较顽固的。他们是马步芳的‘王牌师’第八十二军一OO师和青海保安第一团(即马步芳的警卫团)，是伙深受宗教迷信毒害，善于打近战的亡命之徒。
他们狂妄地喊叫‘十万人民解放军也攻不下窦家山’。彭总告诫我们，青马匪军为今日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是有数的顽敌，我们对其要有充分的估计，行做好充分的精神准备，力戒骄傲急躁。”杜瑜华师长说：“我们一定遵照彭总的指示办，决不麻痹，但也决不畏敌，以刺刀见红的英雄气概压倒它．消灭它!”郑军长说：“好，但必须有勇有谋。彭总指示我们，‘进攻中仔细侦察，精密计划，充分准备，密切步炮协同，集中优势兵力、火力、技术于点。不攻则已，攻必奏效’”。
接着，杜师长建议说：“我们准备把这个点选在窦家山主阵地的一号阵地，这里是敌人两个团的接合部，有隙可乘。”郑军长当即表示同意，并指出：“突破口选在这里很好，既是敌人的弱点，又是敌人的要害，攻上去，可以割裂敌人的部署，动摇敌人的防御全局，带动全线突破。”郑军长回头对我说：“吴志远，你们支援他们突破，准备怎么千?”我回答说：“对青马匪帮的狂妄，我们已早有所闻．一定接受进攻十里山时，火力分散，准备不足的教训，坚决集中优势兵力、火力，形成火力拳头，为突击部队打开口子。”郑军长说：“好，就这么干!”
把火炮推到敌人鼻子底下打
这次战斗中对炮兵火力的部署非常集中，除军、师炮兵外，兵团炮兵团也支援作战，在大约八百米的主要突破地段上，形成了绝对的兵力和火力的优势。
二十四日上午，在师长杜瑜华的主持下，现地组织了步炮协同。我团两个山炮营和一个重追击炮营全部用于直接支援步兵冲击。根据兵团和军首长关于火炮尽量靠近打的指示，全团的行动口号是：把火饱推到敌人鼻子底下，进行直接瞄准和抵近射击，准、猛、狠地打击敌人，坚决为步兵打开通路。任务传达到部队后，战士们斗志高昂，摩拳擦掌，急着让大炮“发言”。请战书、决心书、挑战书，纷纷送到了党支部、营团党委和各级领导手里。六连二班的战士们，集体写血书表示杀敌立功的决心。全团立即投入到推炮上山构筑阵地，搬运炮弹等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中。
窦家山的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敌人居高临下，把我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妄图用炮火拦阻我们进入阵地。英勇的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前仆后继、不怕流血牺牲，马拉、人推、肩扛，硬是把几十门大炮推到离敌人前沿阵地只有四到五百米的距离上，真正戳到了敌人的鼻子底下。火炮进入阵地后我们抓紧时间构筑工事，敌人的炮火更加猛烈了。要消灭敌人，首先必须保存自己。一切为了前线!全团在敌炮火下，不管干部战士、前线后勤，一齐动手抢修阵地，全力保护好火炮。炮阵地争分夺秒地修好了，人员和火炮得到了有效的掩护，另一场紧张的准备工作接着开始：各级指挥员、炮手、瞄准手和各类专业人员，一齐忙碌起来。观测参谋韩兴州，头部和臀部两处负伤，我们让他下去，他说：“没有关系，打不死我就要坚持战斗，不拿下窦家山决不下战场。”说完就带着伤，流着血，带领侦察观测人员深入到敌人前沿，把全团的射击目标和方位距离，搞得清清楚楚。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逐炮明确任务，逐炮精确测量和标定射击目标，并发动群众，设想了与步兵的各种协同方法和射击方案，同时准备了充足的炮弹。
为步兵开路
二十五日拂晓，雨后初晴，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战场上异常的宁静。十时二十分，在兵团统一号令下，炮兵的火力急袭开始了。近百门大炮，齐声怒吼，发发炮弹有如霹雷闪电，划破长空，呼啸而去，狠狠地倾泻在敌人的前沿阵地上。一时间，硝烟滚滚，天崩地裂，震耳欲聋，“铁城”在破裂中。此时，惊恐的敌炮兵，拼命地还击，但丝毫没有动摇全团指战员的战斗意志，反而越战越勇。一营长辛树权高声喊着：“同志们!敌人的垂死挣扎吓不倒我们，一定要打出炮兵的威风来，一定要为步兵当好开路先锋，一定要为解放大西北立功，为牺牲的同志报仇。只要人还在，就要狠狠地打!”炮手们齐声回答：“狠狠地打!”负伤躺在地上的同志，也猛地爬起来，坚持搬运炮弹。一连连长、大功功臣王振学，指挥沉着，果断勇敢，哪门炮有危险，就到哪门炮上去，多次保护了炮手和火炮。三连连长霍忠义，索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一边指挥，一边亲自瞄准射击。五连四门炮打得最准，连续摧毁敌人两个地堡，四个火力点。
重迫击炮营和兵团炮兵团一起，把敌人的炮兵打成厂哑巴。仅仅三十分钟的火力急袭，就把敌人的前沿阵地打得七零八落，工事和火力点大部被摧毁，主阵地前的两条通路打开了。十点五十分炮火刚一延伸，主攻团的突击队三连，举着红旗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仅用几分钟的时间就突破了敌人的前沿。在纵深战斗中，步兵冲到哪里，炮火就支援到哪里，联络的红旗指到哪里，炮弹就落到哪里。一阵阵的破坏射击，摧毁了敌人一层层工事，一次次的炮火拦阻，打退了敌人一批批的反扑。十二时三十分，三连终于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窦家山的主峰。阵地上一片欢呼，电话里也传来了郑军长传达彭总表扬炮兵打得好、步炮协同好的喜讯。
粉碎敌人的反扑
五六六团刚刚拿下窦家山主阵地，还没有来得及改造工事，凋整部署，就遭到敌人一阵密集炮火的袭击，紧接着敌人约一个团的兵力，袒胸露臂、手持大刀，凶神恶煞般地向我阵地扑来。敌我众寡悬殊，我先头连和既得阵地处于危急状态。在这关键时刻，师长杜瑜华、团长潘永堤，同时打来了呼唤火二勺的电话。只听“轰隆!轰隆!”兵团和军两个炮群的几十门火炮一齐开火，炮弹有如急风骤雨中的密集冰雹，劈头盖顶地砸向敌群，只炸得敌人横卧竖倒，“呜哇”乱叫，抱头回窜。剩下的敌人威风大减，心惊胆战地被督战队逼上来，又被我步兵的密集火力打了下去。此时，敌二号阵地一门隐蔽的火炮，突然向我冲击的部队射击。三连连长张福禄，骂了一声“狗东西，我来干掉它!”说完，就亲自操炮，直接瞄准，首发命中，连炮带工事全部给报销了。接着全排又配合步兵摧毁了敌人一个地堡和几个火力点，有效地支援了主攻团二营对二号阵地的进攻。
十三时许，五六五团攻占了敌三号阵地。突击队七连，在连续打退敌人几次反扑后，只剩下二十多人，紧接着又有约一个营的敌人，挥舞着大刀向他们扑来，在这危急时刻，团长李轩一面命令一营迅速增援七连，一面紧急呼唤炮兵火力。我重迫击炮营和兵团榴炮营，以密集的拦阻火力射向敌群。一批敌人被打退了，另一批更加凶猛的敌人，又接踵而来。任凭你怎样打，还是像饿狼一样号叫着一群一群地往上冲。我炮兵的拦阻火力，虽然使敌人伤亡惨重，但是这群相信死了能“化佛升天”的亡命之徒，终于爬了上来。我坚守阵地的步兵战士，立即用刺刀、手榴弹和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肉搏战。
阵地上出现胶着状态，炮兵已无法按原计划实施射击。我立即命令各营连注意观察，要打反冲击敌人的第二、第三波次，不要误伤自己，并按简易联络信号，对步兵指示的具体目标，实施压制和集中射击，积极支援步兵抗击敌人。
山上面，步兵战士刺刀见红、山下面炮兵战士急速装填。一时间，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各连的红旗，就是炮兵的眼睛，红旗引着炮弹走，炮弹跟着红旗落。五连二排长李沙沙，带领全排刚用刺刀、手榴弹打退了敌人一个连的反扑，又发现土坡下的大坑内还有一个连的敌人在挥刀向我扑来。只见五连的红旗一摆，我重迫击炮营一个急速射，把敌人全部盖在沟里，一阵强烈的爆炸和浓烟过后，大坑内到处是敌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剩下的少数敌人哭喊着逃命，敌副团长也丧命于我战士的刺刀之下。敌人六次大的集团反冲击和无数小的反冲击，虽然都被我击退了，但窦家山主阵地的丢失，意味着敌人的东南防线无险可守，兰州东大门难保。于是敌人调兵遣将，倾巢出动，孤注一掷，妄图夺同窦家山阵地。
郑军长命令一八九师除五六七团一营为二梯队，将其余八个营全部投人战斗，命令我团重新部署火力，以各种射击方法和手段支援步兵作战，坚决把敌人消灭在窦家山上。全团指战员，士气高昂，斗志旺盛，紧张地整修阵地，检修火炮，擦拭炮弹，标定目标，测量距离，决心打垮敌人的最后反扑。
为了有效地支援步兵抗反击，我们又与合成军指挥员一起，重新组织了步炮协同，决定把三连的四门山炮拆卸扛上山去，对敌人进行直接瞄准射击。五时许，经过歃血宣誓的匪徒，狂叫连天，旋风似的向我阵地扑来。一声命令，我群炮齐鸣，一个急速射接着一个急速射，只炸得敌人血肉横飞，溃不成军。一阵殊死的拼杀之后，马步芳王牌军的尸体，铺满了窦家山前沿阵地，侥幸逃命的敌人再也无力反扑了。
约十六时，窦家山阵地全部被我占领。“铁城”砸开了，军主力直插兰州东门。二十六日中午，兰州全部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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