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初,驻守徐州的杜聿明接到蒋介石的命令:立即朝永城方向突围。于是,被我军围困得走投无路的蒋军蜂拥向西逃窜。狭小的道路上,人马车辆挤成一团。退到萧县以西时,又传来蒋介石的命令,要杜聿明集团增援困守在双堆集的黄维兵团。这时,从徐州突围出来的杜聿明集团被追得到处乱撞。
当时,华东野战军三纵二十三团正在淮北与萧县之间待机歼敌。这天下午,师、团首长去看地形,团里要我带一个班负责警戒,我随即带二连的英雄班—“陈金合班”出发。一路上,我带着二连副连长黄丰歧、班长王德恒、副班长蔡克秀等十一位同志快速行进到指定位置,跟随陈士法师长、王六生政委和各团干部来到了瓦子口东北的山头上。首长和参谋人员把马匹拴在附近的小树林子里,然后举起望远镜观察四周的地形。
天灰蒙蒙的,冬日的太阳透过浓重的云块,投下一片淡淡的阳光。我们隐蔽在小树林旁的干河沟中,把机枪架在小坟包上,以防北面突围的敌人。当时我因卓圩子战斗负伤,左臂被打断,一直随队边战斗边治疗,还没有痊愈,三月份打洛阳,九月份打济南,又两次负伤,行军全靠骑马,绷带一直吊在脖子上。自己感到最大的困难是不能亲自率部队冲锋陷阵,但我相信我们营的干部和战士,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前仆后继、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任务。眼前的副班长蔡克秀,是我军攻入开封的当晚被解放入伍的,至今已有半年了。当时,我带着二连在开封城外的东北角防敌突围,蔡克秀这个被国民党从解放区抓去的青年民兵感到时机已到,他从北城墙上跳到墙外边的沙堆上,当晚就补到“陈金合班”。第二天夜,我营奉命攻占了城内西北角敌核心阵地之一—教养院。次日,残敌在飞机和炮火掩护下,连续对我教养院攻击了一整天。楼房被轰平了,围墙被打坍了,突入之敌攻进来又被打出去。部队伤亡很大,但阵地却一寸未失。黄昏后集合部队准备继续向残敌发起攻击时,才发现坚守阵地的“陈金合班”,只剩下新兵蔡克秀一人。全班打光了,这个新兵又从烈士手里接过机枪继续向敌人射击。战后他立了一等功。眼下,他当了英雄“陈金合班”的副班长,看到这样英雄的战士,怎么能不使人自豪呢!
就在这时,我们的正前方模模糊糊地过来一大队人马。太阳已经偏西,北风卷起漫天沙土。我举起望远镜一看,前面是一个尖兵排,后面除大队人马外还有不少大铁轮的马车,足足有两个连的敌人。
机枪手已准备好射击。我立即命令副连长黄丰歧:“冲上去,坚决把敌人打垮!”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带着全班跃出河沟,在机枪掩护下冲上去了。
我当时想,如果就地阻击,一是首长的转移来不及,二是敌众我寡,火力压不倒敌人。为了首长的安全,只有一条路:拼!
冲在最前面的副连长黄丰歧,他参加过枣庄、峄县、泰安、济南等三十多次战斗,在解放洛阳时,他带的爆破队在三连炸开了十二道副防御工事后,以五包炸药连续爆破,炸开了第一道城门。后来被评为战斗英雄。有这样的干部带领部队冲锋,我也是一百个放心,但我们毕竟只有一个班啊!
战士们冲上去了,可敌人没有卧倒,他们站着举枪还击。“冲啊!杀!”一排手榴弹打向敌尖兵排,战士们迎着爆炸的烟雾,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进了敌队形中。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喊杀声惊吓得慌乱成一团。中间的一股敌人正准备把机枪架在马车上向我们扫射,这时,班长王德恒带领几个战士已经从左翼迂回到敌人机枪的翼侧,迅速将手榴弹投向敌群。顿时,机枪哑了,敌尖兵排被打垮了,王德恒他们乘胜追击,敌整个行军纵队也乱了营。战士们像小老虎一样端着步枪、冲锋枪对着混乱溃逃的敌人扫射。敌人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马车也互相倾轧,乱成一团。车上的面粉、木箱、军需包翻倒在地,坐在马车上的官太太们吓得抱着头大哭小叫,有的被压在翻倒的马车下,受惊吓的马匹也在田野中狂嘶乱奔。
冲锋中,黄丰歧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个国民党少校军官。走近一看,怎么没有血?黄丰歧转念之间,飞起一脚,朝那个军官踢去,谁知敌军官翻身就是一枪,“嗖”的一声子弹从黄丰歧的左肩擦过,打穿了棉袄。黄丰歧火了,对准敌军官的胸脯就是三枪,敌军官这下真的不能动弹了。黄丰歧摘下了他的左轮手枪后,继续带领战士们追击。激烈的枪声传到了我团三营阵地,副教导员侯建斌带着两个连飞速增援来了。这群惊弓之鸟,顽抗的被当场击毙,缴械投降的当了我们的俘虏,而我们英雄的“陈金合班”却无一伤亡。
太阳下山了,我们又接到新的战斗命令,便把六十名俘虏交给了三营。战士们坐着铁轮马车,胜利地回到了集结营地。当时,前线记者刘亮同志找我采访了这次战斗,他写了一条新闻被新华社广播了,题目就是《一个班打垮敌人两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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