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一纵准备扫除应县城顽敌,我六纵与之相配合,担任大同方向的阻援任务。当时我六纵十六旅驻扎在怀仁县清水河地区,我任旅长。
四月二十三日,一纵连续攻城未克,暂时撤下来稍作休整,准备再攻。我纵随即也结束了阻援任务,在原地待命。
四月二十九日上午,我旅突然接到兵团杨成武司令员的电报:傅作义和阎锡山趁我晋察冀野战军在察南、绥东作战之机,企图进犯我石家庄地区,命我纵火速南下正太路,奔歼阎匪东犯之敌。原来傅作义面对我军强大攻势,深感北线战场吃紧,于四月下旬飞抵太原和阎锡山密谋策划,令阎锡山沿正太路向我石家庄方向猛扑,傅作义出兵由保定沿平汉路南下相配合。
石家庄是我军解放的第一座中等城市,是我华北党、政、军机关所在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它的安危得失直接关系到整个华北战略态势的发展。当时,我晋察冀野战军主力在平绥路南,远离石家庄。石家庄地区只有少数地方部队担任警戒,形势相当紧急。傅作义以攻为守的这一招不仅颇为机敏,也相当凶险。
军情火急刻不容缓,我当即和政委李斌、副旅长范保顺、参谋长唐丕光、政治部主任张宗胜同志决定,立刻召开有各团主要领导参加的党委会进行研究。“不听枪响,病病恹恹,睡不安逸,吃喝不香”。四十六团团长王钧一听说有任务,喜形于色,拉长了四川腔一板一眼地说:“‘地马儿(耗子)’钻了洞,你干着急,没想到阎锡山这个龟儿子倒把脑壳伸出来喽,好嘛!刀儿就在手头,老子看你脑壳凭个缩!”他乡音十足的方言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会场一下子就像开了锅。唐丕光同志站起来,指着地图冷峻地说:“我们从怀仁到正太路,要一渡桑干、三过滹沱河,要翻恒山、越五台、跨系舟,少说也有八百里坎坷路程,而阎锡山呢?他们从寿阳到石家庄只有三百多里。孙子说:‘莫难于军争’,就这次任务而言,时间和速度是成败的关键!”
察南绥东战役以来,部队转战了两千多里,体力消耗很大,我旅大多数指战员来自冀中平原,连续山地行军、作战挺得住吗?这的确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为了保卫咱石家庄,保卫咱党中央,别说是八百里,就是火海刀山八千里咱也不能含糊!让阎锡山这老小子瞧瞧,啥样的部队才是钢浇铁铸的!”四十七团团长韩进忠同志声如洪钟,表达了我全体指战员克敌制胜的决心。根据张宗胜同志的提议,党委决定:以朱德总司令提倡的“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远离家乡,不怕牺牲”这“四不怕”作为动员口号,进一步开展“铁脚板飞行战士”活动,发挥干部和党团员模范带头作用。范保顺同志就后勤保障工作提出了许多好建议。
为了保守行动的机密,决定暂不向营以下传达这次行动的具体去向。四月三十日,部队像一支悄然离弦的利箭急速向南进发。当时我们穿着衬里露着絮的棉袄,戴的是小卷牛皮帽,加上武器、弹药和粮食,每个战士的负重足有三十斤。在长途跋涉中,许多人的“千层底”开了“天窗”、掉了底,只好忍痛割爱把它甩了,脚底的老茧下磨起了一层又一层血泡,一不小心被石头划破,走一步就是~个血印子,战士们给它起了个挺雅的名,叫“串红”。他们说“马行靠掌,雁飞靠翎,可是啥也比不上咱这对风风火火的玉麒麟!”营以上干部的骡马全部让给了伤病员,每到翻山越岭的时候,牲口尾巴上还往往拽着个人。炊事班行军更辛苦,警卫排的同志们抢着帮他们肩挑背扛。
四十八团团长欧阳顺同志有时也挑着炊事班的一担油桶。部队上下团结友爱,互相帮助。行军途中喝水、吃饭也不容易。每逢挖灶安锅时,干部和党团员争着干。有时水烧开饭蒸熟了,又该上路了,这时大家也就顾不得许多斯文了,一拥而上,抓几个土豆或是捧一把小米饭,往帽子里一兜,边走边吃。卫生员急得直叫唤,干部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俗话说得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兵贵神速嘛。翻过恒山,到了繁峙部队换了单装,大家都觉得轻快了许多,高兴地说:“脱下老棉袄,能颠又能跑,年轻五六岁,模样也俊俏。”可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大,掉队的伤病员人数增加得很快。
这时我们又获悉东犯之敌加快了速度,同时傅作义的十六军和九十三军也分别从北平、天津调到保定一线,准备沿平汉路南犯石家庄。为此我们决定:一、立即利用点名和党团活动时作进一步动员,向全体指战员讲明保卫石家庄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依靠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克服一切困难,以更快的速度奔赴指定区域;二、加强收容队的工作,利用群众支援的毛驴驮运伤病员随队前进,提出“多一个同志就多一份力量”的口号。指战员们听说敌人要进我石家庄,个个横眉扼腕,恨不得长出双翅飞到战场给敌当头一棒。行军的速度由每天八十多里增加到一百多里。
部队离五台县继续向南前进,当我们走到甲子湾的时候,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夹着黄豆般的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山洪吼叫着从断崖上飞泻而下,沿着深深的雨裂奔涌而去,在山谷里激起隆隆的回音。在乌云浊浪中艰难行进的队伍就像一条缓慢爬行的小蛇。韩进忠团长光着头,赤着脚,挽着裤脚敞着怀,背上还扣着一口大锅。随着急促的脚步他身下溅起了朵朵乍开即谢的“黄菊花”。冷不防一个趔趄滑倒了,爬起来变成了一只“金钱豹”。“你的马和雨布呢?”我问他。他所答非所问,大声说,“龙行雨,虎行风,我军出战天壮行色,风雨也为咱们助威哩!”
快到牛老湾大雨才停,山风卷去乌云,青山托出红日,在声声的狗叫声中乡亲们扶老携幼迎了出来,把风尘仆仆的子弟兵迎进了村子。小小的山村里连牛羊圈都挤得满满当当的,许多同志只好在星光月色下宿营了,大家架起一堆篝火,团团围坐在火堆旁,烘烤着湿漉漉的衣服和被子。把烤热的衣服翻过来一看:天啊!白生生的“革命虫”(虱子)顺着衣褶懒洋洋地爬着,用手一掐“噼啪”直响。脱鞋一瞧:好家伙!泡酥了的两脚肿得像一对暄馍馍,一撕就是一层带血的皮。当地政府克服了许多困难,连夜为我们征集了四五百双鞋,为部队解决了一部分急需。当指战员们手捧着绣有“杀敌立功,多打胜仗”的“山杠子”(山西的一种厚底布鞋,宜于走山路)时,都乐得合不拢嘴,兴奋地说:“这可是一件宝哩!”然而七八千人的队伍几百双鞋显然是不够的,直到战斗结束仍有部分同志光着脚。
我们九天行程八百余里,终于在五月八日午夜前赶到盂县城西南地区。各团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派出警戒,向寿阳方向封锁消息,并及时和二分区部队取得联系。经当地政府积极动员,群众很快组织起了担架队。虽然一场恶战已迫在眉睫,但是我军民团结一心同仇敌忾,早已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旅和各团领导按要求于当天下午五时率先到达。我马上带领各团领导察看地形。勒马远望,只见残阳如血,山环岭抱的盂县城远远挺立在青岚紫帐之间。忽然,一阵沉闷的炮声从西南方向传来,日暮的静谧里露出几分凶险的杀机。“根据炮声判断,”徐参谋报告说,“敌先头部队已进至盂县与寿阳县交界处的方山、五家村一线;我二分区部队正在顽强阻击中。”唐丕光同志看了看表,淡淡一笑说:“看来连打盹的时间也没有了’通知后续部队迅速赶到指定区域。”
我指着暮色中的山山岭岭说:“此处地形自西南向东北倾斜,对我们阻击自西南方向来犯之敌是很不利的;但是这里纵横交错的山沟、雨裂又是我迂回、穿插的有利条件。各团立即构筑防御工事,坚决顶住敌人的三斧子,在阻击中大量杀伤敌人,然后实施有力的反击。”“不打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对不住咱这双脚呀!”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引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来犯之敌系阎锡山三十四军暂编四十九师及第八总队,共五六千人。八日敌两个团已进至寿阳县翟家庄,与我二分区部队接触。敌一团正向龙潭,三团向南、北上社,师指率二团及第八总队向东、西郭村方向进犯。
根据敌情,我们当即作了具体部署:一、以四十六团展开于大横沟、小南坪、东兰村、下南庄一线担任正面阻击,顶住并死死拖住敌人,争取时间掩护旅的主力展开,再实施全面反击。二、以四十七团部署在旅的右翼,进至下曹村,相机向上曹村方向插到郭村至观音堂之间,以隐蔽迅速的动作向敌侧后包抄迂回,打敌一个出其不意。三、以四十八团集结于盂县城西南关,作为旅预备队,在四十六团后跟进。
从八日夜直到九日凌晨,设在大横沟村一个地势较高的院子里的旅指挥所里一直亮着灯光,墙上挂着一幅盂县地图,不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鼎祥同志吗?”电话中传来纵队司令员文年生浓重的湖南口音。“据判断,出犯之敌是孤军深入,并没有发现我主力到达。行军,我们不愧是铁脚板,我们已经在速度上战胜了敌人。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步。敌人已经闯到我们鼻子尖下了。十八旅和二分区部队在你们的左翼,要多联系,注意密切协同。你们要抓紧一切时间,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孙悟空再鬼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有老大哥部队和我们并肩战斗,胜利就更有保证。请司令员放心。”
文年生司令员接着说:“听说阎锡山么子铁军基干,还蛮凶的呐!敌人出发前还绝食了一天,很有些背水一战的架式,可不能大意失荆州啊!军区首长和石家庄人民都在等着我们胜利的捷报哩!”我久久地站在那幅地图前,反复思考着整个战斗部署的每一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情况。晚风送来“唧唧”的虫吟,倒更增加了激战前夕的寂静和神秘。我的心情很不平静。盂县城在华北星罗棋布的这盘战局中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可是它牵动着全局,至关要害,也紧连着千万人的心。
我深深意识到:这的确是一次不平常的战斗。敌人表面上挺邪乎,可到底还是心虚,就怕碰上我军主力。在我主力到达的当天上午,敌人的两个探子挑着货郎担,摇着拨浪鼓,贼头贼脑地窜到盂县城四处打听我军动静。地方同志已得知我主力即将到达,便来了个将计就计,敌探回去报告说盂县城一带未发现共军主力。我二分区部队从寿阳县向盂县方向节节抗退的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一是消耗迟滞了敌人,使敌前进速度从原来的每天七十里下降为十七里,为我主力远距离奔歼该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二是诱敌深入,引敌就范。
敌人趾高气扬,自以为即将大功告成,殊不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其彻底覆灭的命运早已注定了。二分区部队的英勇抗击以及而后与我主力的配合作战,为盂西战斗的胜利做出了可贵的贡献。九日凌晨,我和唐丕光参谋长到四十六团前沿阵地察看敌情,并用电话通报了各团情况,九时许,忽然从正前方传来密集的枪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我一个警戒连据守的小山头上腾起了几股黄褐色的烟柱。敌以一个连的兵力在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向我阵地猛冲,盂西战斗打响了。
两次冲锋都被我打了下去。敌人虽然碰了个硬钉子,但仍把我们当成地方部队,又调来约一个营的兵力继续向我阵地拼命冲击。敌人的一个大麻子指挥官十分凶悍。他把上衣一脱,操起一把大砍刀,拍着胸脯,跺着脚,声嘶力竭地号叫着:“奶奶的,谁敢后退一步咱就劈了谁!”于是,敌人又一窝蜂似的冲了过来,一时竞占领了我前沿阵地的三个小山头。制高点被敌占领后,我四十六团指挥所直接暴露在敌火力威胁之下,情况十分紧急。这时,我二营四连的同志们上起了明晃晃的刺刀,在团追击炮和重机枪排的火力支援下,冒着敌人猛烈的射击,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冲杀声中冲了上去。阳光下搅动着寒光闪闪的刺刀,敌人渐渐动摇、溃散了。那个大麻子指挥官用大刀硬逼着敌人作拼死一搏。随着一阵清脆的机枪声,他猛地抖了一下笨重的身躯,一捂胸,踉跄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经过四十分钟的殊死搏斗,我们终于把顽敌歼灭,重新夺回并巩固了我前沿阵地的三个山头。战士们走到那个大麻子跟前低头一瞧,只见这家伙浑身都是血窟窿。有个战士蹭了蹭刺刀尖上的血迹,捅了捅他突起的肚皮轻蔑地说,“躺下还不是一头死猪!”接着,敌约一个营的兵力向我上曹村运动,并以一部占领了东、西郭村,随即向我四十六团三营阵地发起攻击;向上曹村运动之敌继续向我中、西兰村和盂县城方向进犯。
这时文年生司令员来电话说:“军区首长指示我们,一定要抓住战机,不能寄托在诱敌深入到理想之境,防敌愈加警觉,且有暴露我主力之虞。十八旅和二分区部队已在南、北上社将敌一部包围,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中。十七旅为纵队二梯队,可随时增援你们。你们要以隐蔽突然的动作大胆地穿插迂回,坚决抓住敌人,分割它,吃掉它!”向仲华政委接着说,“这次战斗事关重大。你们要深入进行动员,克服一切困难,不怕牺牲,把来犯之敌坚决歼灭掉!”我们发现在东郭村后面的山梁上,有个身穿国民党将军服的指挥官正用望远镜向我方窥视。据分析判断,该处很可能是敌四十九师指挥所。我即命令集中四十六团、四十七团迫击炮轰击之。顷刻间敌山头一片烟云火海。
四十七团团长韩进忠报告,从下曹村到上曹村方向有一条很深的山沟。他准备带一个营从沟底向敌侧后迂回包抄。抗战时期,他一直在这一地区活动,对这一带地形很熟。这条山沟是当地乡亲们运煤的一条小路,由东向西大约有三四里长,只能单人行走,非常隐蔽。我考虑到会有一定的冒险陛,如果被敌人发觉,我先头部队必将遭受较大伤亡。但只要行动隐蔽、迅速果断,便能取得出敌不意的战术效果,便当即同意了他的建议,命令他先率领一个营顺沟底隐蔽地向上曹村方向迂回,再以突然动作向南越过公路直插东郭村,给敌拦腰一刀,打它个猝不及防。并命令四十七团再以一个营随后跟进,同时告诉他们,部队前面要派出侦察排,加强搜索并随时注意与左翼的四十六团联系;又命令四十六团的正面部队注意与右翼的四十七团联系,如遇到情况,要坚决堵住敌人,保证四十七团的展开。
韩团长率该团三营一下插到敌人师指挥所山下,紧接着我一营也冲了上去。直到距敌不到二百米处发起冲锋时敌人才发现,炸了窝的敌人一扭头就跑。敌一个指挥官“噌”地拔出手枪,硬逼着约一个排的敌人掉头反扑过来,企图掩护敌师指挥所人员逃窜。就在敌惊魂未定之际,我指战员早已飞身冲到敌人面前,将一把把寒光耀眼的刺刀逼到了敌人胸前。那个指挥官见大势已去,便悄悄溜到一个角落里,举枪就要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颓然倒下去一个人,这正是那个想负隅顽抗的家伙。
我五连三排副排长张小海见他想暗算我们,就干脆结果了他的狗命。八班长李来福又上前一步,从敌人手中夺过来两挺轻机枪。敌人都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站着,翻着白眼珠。我一个战士笑嘻嘻地说:“还愣个啥?乖乖缴枪吧!”敌人这才缓过劲来,脑袋瓜一耷拉,双手把枪高高举过了头。“喂!这个给命不要的是个啥角色?”一个战士用刺刀戳着那个被我击毙的敌指挥官的帽徽问。一个俘虏怯生生地说:“少将参谋长王泽晋。”四十七团一下就把敌师指挥所给端了,这就为这次战斗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四十八团团长欧阳顺憋不住了,他几次打电话“满腹牢骚”地说:“旅长!这一仗我们要打不上,我这个团长可不好当啊!这八百里山路咱白跑了?怎么向同志们交代?”我笑着说:“告诉同志们,好戏还在后头哩!‘程咬金’的三板斧使完了,下一出该轮到我们演‘捉庞涓’啦!”
激烈的战斗进行到午后二时许,敌失去了指挥中枢,又遭我坚决阻击,锐气大减。我即转入全线反击。敌发现我土黄色的军装和地方部队绿色军装迥然不同,又有迫击炮,火力很强,这才如梦初醒,知道碰上我军主力了。敌人开始全线动摇。
我在完成阻击阶段的任务后,即转入全线反击。这时敌人则利用有利地形,在每一座山头、每一条山沟顽强抵抗,企图控制每一个路口,夺路逃窜。鉴于地形十分复杂,我们也以营、连、排为单位,各自为战主动歼敌。敌人最后的挣扎确实是很疯狂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残酷。近战中有时拉枪栓都来不及,除了甩手榴弹就是拼刺刀,就连八二迫击炮也不用底盘了,干脆用手扶着抵近射击。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浴血拼杀,敌人大部被我歼灭。但残敌仍以火力封锁几道沟口,沿着沟谷和雨裂沟拼命溃逃,我即转入追击。我四十六团及四十八团追至东郭村西垴歼敌一部;四十七团(欠二营)在追击中歼敌一部于秋子峪以北;四十六团继续追至西郭村西七里处将敌二团大部歼灭,并一直追到西南关歼敌二团余部;四十七团追至观音堂以西亦歼敌一部。至此,敌四十九师师指、二团及第八总队除约一个营逃窜外,其余近三千人均被我歼灭。敌之三团除约一个营散逃外,余部被我十八旅五十三、五十四团和二分区独立三、四团围歼于龙观石南无名高地前。龙潭的敌一团仓皇西窜,沿途又被我二分区部队歼灭一个营。
战斗一直进行到日落时分。晚霞泯灭中的暮野里到处升腾着缕缕烟尘,弥漫着火药味和血腥味。四十七团一营教导员张子丰率领同志们追歼溃敌,路过东、西郭村之间一座山头,发现半山坡上躺着一堆敌人污血狼藉的尸体,其中还有好几个戴大檐帽的。张子丰同志觉得有必要在这堆死尸中检查一番。“来!翻一翻,看看还有没有没咽气的。”听张子丰同志这么一说,同志们顾不得血污和腥臭味,就像在垃圾堆里捡破烂儿似的扒拉开了。许是手脚重了些,突然有具“尸体”“哎哟!”了一声。
卫生员傅仑定睛一看,见其中的一具稍稍蠕动了一下,又伸腿不动了。他走过去,把旁边的尸体挪开,一把把那具“活尸”拽了起来。见他头上流着血,就先给他包扎好,又从他身上搜出一张印有“张翼”字样的名片。张子丰同志问俘虏中一个副官模样的人:“他是谁?”“活尸”忽然睁开眼,投去恶狠狠的一瞥。那俘虏动了动嘴皮,又把话咽了下去。
张子丰同志心中有数:这正是敌三十四军中将副军长兼四十九师师长张翼。一挥手说:“带下去!”下午五时许,我部将残敌分割包围,继续清剿。这时,满山遍野都是我们的队伍。零星的枪声还没有消失,部队还没有收拢,我们又奉命和配属我旅的十八旅五十二团立即向寿阳县宗艾镇进发。指战员顾不得一天激战的疲劳和浑身的硝尘汗水,急速向宗艾进军,于次日上午解放了宗艾镇。
与此同时,冀中七纵队二十一旅和二分区部队解放了寿阳城。十日中午,盂西战斗胜利结束。在二分区部队的密切协同和群众的大力支援下,我纵共计歼敌三十四军四十九师和第八总队四千七百余人;我旅共毙伤俘敌中将副军长兼师长张翼、少将参谋长王泽晋以下官兵近三千人。此役缴获了四门山炮、五门迫击炮和大量枪支弹药;有两百多名指战员荣立战功。在解放战争波澜壮阔的洪流中,盂西战斗只不过是一束小小的浪花。但是,它以小的代价赢得了重大的战果,粉碎了敌偷袭我石家庄的阴谋,保卫了我华北解放区,巩固并发展了我华北战场的有利态势,表现了我军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体现了毛主席运动战、歼灭战、速决战的战术思想和野战军与地方军密切协同的光荣传统。也许正因为如此,聂荣臻司令员才把盂西战斗誉为“华北战场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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