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深入搜索来到一片洼地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救命啊,救命啊!”走近一看,是个国民党军官,他见到我后,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接过来扫了几眼,上面写着:整编第七十四师第五十七旅少将旅长陈嘘云。原来,他负了重伤,不能行走,怕流血过多死掉,哀求我们把他抬走。望着他那一副狼狈相,我说:“你们不是讲共产党抓住俘虏就杀吗,你怎么承认自己是国民党的少将旅长呢?”
“唉!”陈嘘云苦笑了一下,尴尬地说,“那是政训人员的欺骗宣传,其实我对贵党贵军的政策是了解的,知道你们是绝对不杀俘虏的!”他生怕我们不救他,又苦苦哀求说,“你们就救救我,把我抬走吧!否则我不是流血死,也会饿死或被国民党打死啊。”这家伙说着说着,哭出声了。看他那一身高级军官的打扮,腰里挂着标志着“效忠党国”的“军人魂”小剑,可以想象出,他曾经是一个神气十足的家伙,在他的上司面前,不知发过多少次“不成功,则成仁”的誓言,可是眼下,却成了一条落水狗,只能摇尾乞怜了。
提起国民党整编第七十四师,我们每个人都恨到了骨头。从感情上来讲,不要说是抬他下山,就是把他碎尸万段,也解不了我们的心头之恨。但是,感情代替不了政策。我党我军宽待俘虏的政策是必须执行的,这是人民军队区别于任何反动军队的重要标志。于是,我对身旁的警卫员霍庭举说:“小霍,你把他背下去吧!”“不!”小霍气愤地说,“我才不背他呢。”霍庭举本来也是在国民党七十四师当兵,在涟水战斗中解放过来还不到半年,就是这同一个小霍,到了人民军队后,爱憎是多么鲜明啊!正在这会儿,几个担架队员过来了。
我说:“来,你们把他抬下去!”几个担架队员开始以为是我们自己的同志,赶忙铺担架。当他们看清了是个国民党军官时,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愤怒地把担架从地上拉起来。一个队员说:“他们杀了我们多少老百姓啊,怎么能抬他呢!”还有一个队员拿起木棍要打死他,我连忙上前阻止,耐心地向他解释我军的宽待俘虏的政策,说明对待敌军负伤官兵,只要他放下武器,而条件又许可,也要给他们包扎抢救。不能眼看着一个重伤的战俘,在战场上死去呀!作为一个人民解放军的政治工作人员,一定要坚持原则。
忽然,前边来了一队人马,纵队梅参谋长为了我们的安全,亲自带一连人接我们来了。他带着关切的口气对我说:“老陈,敌人正在打炮,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我把国民党少将旅长要求我们救他的事,向梅参谋长汇报了。“那就把他抬上走吧!”
梅参谋长说。最后我只好命令警卫班长马洪年把陈嘘云背了起来赶忙往回返。“轰隆隆!”敌人增援部队的炮弹又飞了过来,在我们的周围腾起了一股股气浪。参谋长命令大家赶快卧倒。我们一趴下,担架队员们以为我们的同志负了伤又抬着担架跑过来。趁这机会,我让几个战士把陈嘘云抬到担架上。几个担架队员见我们一定要把这个俘虏军官带走,也就只好如此。陈嘘云伤势很重,倒在担架上“哎哟哎哟”地叫唤。“叫什么?”担架队员斥责道,“今天没揍你,就便宜了你,你还不知趣!”
这一训斥,陈嘘云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担架队员见陈嘘云半天没有动静,以为死了呢,要把他扔掉。我过去摸了摸他的嘴还有一口气,只因流血过多昏过去了。我让警卫战士和担架队互相轮换,抬着他爬了一山又一山,一直抬了一个晚上。
拂晓,我们来到了华东野战军前线指挥部驻地沂水县坡庄,尽管天快亮了,可是野战军的首长们还没有睡。陈毅、粟裕、谭震林、张鼎丞、邓子恢、钟期光等首长仍在忙碌着。在马灯下,陈毅司令员正和大家谈着什么,而粟裕副司令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作战地图。
见我们这些人走过来了,陈毅司令员忙问我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把抬这个国民党军官的经过向首长作了汇报,并把陈嘘云的名片也交了上去。这时候,邓子恢首长来到我们身边,他表扬我们说:“同志们执行党的政策是对的。他放下了武器,就要优待他嘛。”并告诉我们陈嘘云伤势很重,交给卫生所包扎处置,再给他弄点鸡汤增加些营养。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这段往事仍很清晰,它是在过去的战争年代中,我军政治工作光荣传统的一个例证,这也是我军克敌制胜的一个法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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