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这时,我送完电报经过这里,司令员笑眯眯地把我叫到跟前问道:“小鬼,去车辋的路你熟吗?”我忙说:“熟啊!俺是本地人,还在那儿打过游击呢!闭上眼也能摸个差不离。”司令员呵呵一笑说:“那好啊,上车给带个路吧,要是跑错了我可刮你鼻子哟!”我一吐舌头,耍了个鬼脸说:“行,刮吧!”说着就高兴地跳上车,坐在司令员的后面。车从苍山杨桥出发了。我第一次坐上这样的汽车,心里美滋滋的,兴冲冲地指点着前进的道路。
乡间的路本来就很窄,高低不平,现在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就更难走了。汽车喘着粗气,颠簸着慢慢地向前行驶。车外,北风裹着雪花呼啸着,尽管我们都挤得很紧,也觉得凉气钻心,巴不得一下子就跑到医院。车过了陈桥,来到一个拐弯处,忽然左边的车轮一滑,好像右边有人推一样,车直往下溜。我一看不好,急得嚷了起来:“快刹车,拉闸呀!下面是河……”机警的司机早已踩下了刹车板,但是无济于事。
瞬间,车就滑进了路边的小河里,压碎了河面的薄冰,好在河水很浅,但车轮的一半已陷进淤泥中,车子不动了。开车的是个刚解放过来的同志,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他看看陷住的车,又瞅瞅车上的首长,吓得浑身直打战,手脚不听使唤。几次发动,猛轰油门,恨不得一下就闯出去,可是,只听马达“轰轰”地响,车轮卷着泥水“哗哗”地转,车身却原地不动。
急得他车里车外来回窜,面颊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看到这情景,气得我直跺脚。可陈司令却和颜悦色地说:“小同志,别急,莫怕嘛!它不动,我们推它走嘛。”说着就跳下车来,吆喝大伙一起推车。他用左肩抵住车后,使劲地向前推,嘴里不停地喊着:“一——二!一——二!”其他的首长和同志们也都随着“一——二,一——二”地喊着,推着,汽车在泥水中前后晃动着。推着推着,我的鞋和绑腿都湿透了,脚底下扎骨头的凉,北风一刮,冷得真有点儿受不住。这时,我转脸看看陈司令,只见他的两脚都插在雪窝里,腿上身上溅满了泥水,湿漉漉的。我猛然想起他那条在三年游击战争时负伤的腿,不久前在涟水战役中复发了还没好利索,要是再累坏了咋办呀!于是,就赶紧凑过去劝他休息。可他说啥也不肯,风趣地说:“我又不是纸糊的,怕什么!车是大家坐着开到河里的,也要大家推出来嘛,人多力量大呀!”看他那样子,要不知道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员,非把他当成一个当兵多年的普通老战士不可!在他的鼓舞下,我忘了身上的寒冷,跳下冰水,顶在满是泥水的车轱辘上,高喊着“一——二!一——二”地又猛推起来。在民兵的帮助下,同志们扛的扛,拉的拉,搬的搬,车终于被推上了岸。
陈司令员谢过民兵,拖着伤腿上了车。一边擦汗,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司机说:“遇事不要紧张害怕嘛,我们共产党的队伍不同国民党,不打人,不骂人,大家都是兄弟。有困难共同克服,有福大家同享。你开车为大伙,大家推车帮助你,都是应该的。小同志,你看这个队伍怎么样啊?”听着这深情的话语,小司机连连点头,不住地抹着眼泪。汽车又迎着飞舞的雪花前进了……
小司机感慨地对我说:“今天这事,要是在国民党那里谁帮你推呀。不用说当官的,就是班长也能把我打个半死,还是共产党的部队好啊!”
浏览:375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