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使我最难忘的还是豫皖边战役中的郑庄寨战斗。我十六团攻进郑庄寨敌整编八十五师师部,英勇的指战员和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拼杀,直到最后大部壮烈牺牲,从而保证了全局的胜利。至今我对这次战斗,对英勇牺牲的战友们,对这个部队,总是感念不已。
一九四六年底,为了在陇海路南北创造战场,机动歼敌,配合华东野战军作战,刘、邓首长决定进行豫皖边战役,也叫作二出陇海。野战军主力分为南北两个集团,战役从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四日开始。这一天,我们六旅和四旅部队攻克定陶城,歼敌六十八师之四二九团等一千二百多人。接着,部队南下曹县地区,战至二月四日,北集团连克定陶、曹县、单县等城,并破坏民权、商丘铁路七十余里。南集团连克拓城、太康、鹿邑、杞县,亳州等城,同时歼援敌七十五师的一个旅。
这时,敌五军、八十五师、七十五师以及从武汉调来的七十二师,已进抵陇海路一线,企图继续东进,威胁山东。
重点进攻山东之敌,也准备从徐州、济南两个方向实施南北对进,妄图在鲁南地区寻歼我主力。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同志决定在莱芜地区首先歼灭北路进犯之敌。为了配合华东野战军的战略计划,保障莱芜战役的胜利进行,军委指示晋冀鲁豫野战军要拖住敌五军,使其不得投入山东战场。
这时,敌五军已进抵商丘,其先头部队已到达砀山。沿陇海路继续东进的敌八十五师、七十二师和第二快速纵队(四十九旅),已进驻民权、兰封地区,八十五师师部驻民权以西之郑庄寨。
为了调动敌人把敌五军拉回来,刘、邓首长决定南北集团同时向陇海线之八十五师等敌发起攻击。战前,刘伯承司令员亲自到二纵指挥部作了部署。他要求部队要打得猛,打得狠,打得快。郑庄寨驻有八十五师师部及直属的炮兵营、工兵营、通信营,还有一个步兵团。其东面朱庄寨、陈庄,南面之杨庄和西边野鸡岗都有敌人驻守。
纵队决定二月十一日二十四时发起战斗。陈再道同志命令四旅、六旅联合攻打郑庄寨的八十五师师部,由四旅旅长孔庆德同志统一指挥。四旅从郑庄寨的东北面、北面攻击,我们六旅从西面和西南攻击。
我和王天祥旅长研究后,决定十六团从西南角突击,十八团从西门辅助突击,十七团为预备队。
十一日下午十七时,我们从曹县西南地区出发,向郑庄寨奔袭。部队在黄河故道的沙滩地上跑步前进。到了铁路北面的刘庄,前卫团十六团与敌七十二师的一个营遭遇。团长宋东旭当即令二营留下牵制该敌,团主力继续向南插去。到了铁路北侧,一道封锁沟又挡住去路。他们用秫秸、谷草等填平深沟,为大部队开出一条通道后就越过铁路向郑庄寨以南迂回。四旅和我们六旅部队按预定作战时间向郑庄寨之敌发起猛攻,战斗相当激烈。我十八团从西面向敌攻击,十六团二营围歼刘庄敌人的任务完成以后,向郑庄寨进击时,在铁路上又与敌铁甲车巡逻部队遭遇,未能越过铁路,只好在路边牵制敌人,掩护大部队行动,担任前卫的十六团主力因绕道郑庄寨以南,尚未发起战斗。
战斗发起后,主攻部队经过多次强攻,均因敌人防守严密而未奏效。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我们旅指挥所设在铁路北面一个封锁沟内,通向各团的电话线不时被炸断。战斗在继续,部队越战越勇。经过我各部队的猛烈攻击,郑庄寨敌人的外围工事垮了。
牵一发而动全局的郑庄寨战斗,震动了敌人。敌八十五师遭到沉重打击,敌五军及其他敌军也不敢驰援山东、作孤军深入之举了。战斗虽仍在进行,但前方情况不明。此时,纵队指挥所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我们正准备撤退时,电话通了,十六团团长宋东旭同志报告,他们的两个营已突进了郑庄寨。我们当即向纵队报告了这一情况,同时令十七团从十六团的突破口继续突进,接应十六团撤退,但由于敌人火力封锁严密,未能攻入。战斗持续了一昼夜,敌人被打痛了,可是十六团一时也撤不出来。天亮后,我们不得不随主力撤出阵地。
部队撤到黄河古道的北岸,已是下午了,这时郑庄寨的枪炮声仍在响着。我和王旅长商定,决心不走了,一定要组织部队向郑庄寨反击,掩护十六团外撤。开始,上级批准了我们的计划,接着就否定了。说敌五军等部正向郑庄寨驰援,我们牵制敌五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再强攻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决定部队继续北撤。
据十六团从郑庄寨撤出的同志讲,十六团越过铁路之后,就向郑庄寨西南方向迂回。经过爆破打开一个缺口,宋东旭团长率领部队冲进了寨内,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并直捣敌首脑机关—八十五师师部,敌人的榴弹炮营阵地也被占领,并有很多缴获,俘虏了许多敌人,把敌人的参谋长也捉住了。敌人一片混乱,惊叫着向四处告急求援,但以后的情况对我们越来越不利。白天,凭借占据的十几间民房和一个炮楼和敌人搏斗,敌人的多次反扑,均被他们打退。敌人又集中炮火、燃烧弹及轻重武器反复轰击,十六团的伤亡越来越大,但他们仍和敌人进行顽强的拼搏。子弹打光了用刺刀,刺刀刺弯了用枪托砸,宁死不屈,顽强到底。虽然他们毙伤敌人一千多,但最后团指挥所及两个营的英雄们,除少数突围外,大部分同志壮烈牺牲。
北去的路上,沉痛的心情使我无法平静。纵队领导同志讲,十六团的英雄们打得好,打得英勇顽强!终于把敌五军拉过来,配合了莱芜战役的胜利进行,部队虽然遭受到损失,但却受到刘、邓首长的表扬。整个豫皖边战役共歼敌一万六千多人,这是个伟大胜利,但我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宋东旭团长和其他指战员们的熟悉面孔,一个个在我眼前重现;十六团的光荣团史,一幕幕在我脑海里映过。这个团所以打得英勇顽强,是因为它有光荣的战斗历程,有优秀的指挥员,有坚强勇敢的战士。
年轻的团长宋东旭,才二十九岁,冀南巨鹿人。一九三八年二月入伍,同年四月入党。他精明强干,开始做政治工作,后来任团政委,由于作战勇敢,善于机动灵活指挥而改任团长。每次作战都是身先士卒,是我们全旅和全纵队的优秀团长之一。
团政治处主任于哲,冀中青县人。二十七岁,一九三八年入伍,一九三九年入党。参军后一直做政治工作,任干事、科长等职。工作细致,严于律己,待人诚恳,和蔼可亲。
还有老红军战士一营营长胡孝廉,优秀的营教导员王清进,勇敢机智的三营营长耿明辉,模范的基层政工干部李德茂等等。
十六团,是个具有光荣历史的部队。最早是我党河北直南特委领导的一支游击队。一九三八年五月,这支游击队和肥乡一支游击队合并,编为陈再道同志领导的东进纵队第三团,后编为一二九师新七旅十九团。一九四二年旅和分区合并,十九团归冀南六分区指挥。一九四五年十月,编为二纵六旅十六团。
抗日战争期间,他们参加了百团大战、“反扫荡”作战等许多战斗,由于战绩显著,十八集团军总部授予该团为“冀南战斗模范团”之光荣称号。解放战争开始,在冀鲁豫战场的多次作战中,这个团仍保持着机智迅速、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豫皖边战役一开始,他们就首先登上定陶城,接着冲进城内,和兄弟部队一起,将守敌全歼,打得干净利落。
想到这些优秀的团长、主任及许多指战员的壮烈牺牲,回忆起这个战斗模范团的光荣历史,越想,我的心情越不平静。抗战时期,我在冀南军区任组织部长时,就经常到这个团检查工作,有时同他们一起战斗。抗战末期,我在六分区任政委时,又和这个团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战后,从冀南六分区调出一个团,补充到十六团。在豫北战役、鲁西南战役、挺进大别山、逐鹿中原、淮海大战、渡江作战和进军大西南及抗美援朝作战中,都证明了这个团仍不愧为光荣的战斗模范团。宋东旭等烈士,不仅永远活在我们老战士和这个团的新战士心中,同时,也活在民权县人民的心里,民权县烈士陵园里铭记着他们的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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