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六月底,蒋介石对我中原军区部队的重兵合击,打响了全面内战的第一枪。
我中原军区部队主力奉命分路突出重围。李先念司令员、郑位三政委和王副司令员率军区首脑机关及第二纵队十三旅、第十五旅一个团、第三五九旅、干部旅等部为右纵队。
突围部队日夜兼程,向西疾进。七月十四日拂晓,我右纵队已进抵丹江东岸,乃沿江而上,奔袭鄂、豫、陕的咽喉——荆紫关。
当时,我们七一九团为旅的后卫。部队进至河南淅川城北,团长令我带三营接替前卫部队的警戒,卡住城里的蒋军保安团,掩护中原军区首长和干部旅通过。我令七连副政指带一个班留在路边等候军区首长,担任联络。之后,便带其余部队迅速进入阵地,接替了前卫部队的警戒。
城里的敌人是盘踞在豫西南一带已有二十余年的老牌地方军阀别挺芳的嫡系,估计有三千多人。可是,他们已经被我们前面的主力打怕了,紧闭着城门,不敢出来。城的外壕约几丈宽,绿莹莹的水足有四五米深,这条护城河就自自然然地成了我们阻敌的得力屏障。雨还是不停地下着,交通壕里的水足有一尺多深。敌人一听到我们在泥水中走动的响声就乱打枪,弹丸从头的上空呼啸而过。我们的火力队也不客气,只要听到门扇响动,或是隐约看到城楼上的人影,狙击手们就狠狠地揍它几枪。就这样,我们把敌人死死压在了城里。下午一点来钟的样子,忽然听到路边担任联络的那个班长在轻声地问:“副参谋长在哪儿?”我叫了他一声,他便气喘吁吁地向我跑来。他报告说:“王副司令员来了。”顺手把一封信递到我的手里。
这是按照八路军的老办法,用笔记本扯下来的两张纸折叠而成的一封信,外面也没有注记姓名。我拆开一看,只见第一张上写着:“九团警戒的负责同志:望派兵一排,即将所附电文赶送旅部,迅速出发,不得有误!——王震。”我赶紧让那个班长到右边阵地上把他们的连长找来。接着,我又看第二张。上面写的是:“王震报中央:部队已进入陕南山地,道路崎岖,人烟稀少,乡保威逼群众对我实行空室清野,强敌前堵后追,部队行动万分困难。请中央随时指示情况……”这时,七连长已经来了,我便将信折起,要他装好,率队亲送旅部。这个精干的青年说了声“明白”,便转身飞跑而去。七连长走后,我问那个班长:“王副司令员现在在哪儿?”
他带着几分忧虑地回答说:“王副司令员只带了二十来个人,看样子很久没合过眼了。他在大庙廊檐下写完信,就躺在警卫员卸下的门板上睡了。”我立即要他跑步回去告诉他们副指导员:注意警戒,务必保证王副司令员安全地睡上一觉。之后,我又去找孔营长,让他从九连调人守住七连的阵地,并告诉部队:七连走了,首长就在身后,担子加重了,更要格外留心,不准敌人出来捣乱。孔繁亮同志说了声“是”,便提起两条泥腿去执行了。我拎一挺重机枪向前移了移,双眼紧盯着城门,两耳谛听着前面的动静,心里却琢磨起王副司令员的那封电报……
我想,半个多月来,我军巧妙地调整了部署,以果决的战斗行动冲过平汉封锁线,胜利地突出了重围。而后,我军又连续急行军一千八百多里,粉碎了敌人在高城——天河口一线和唐河——白河一线堵歼我军的计划。如今不是已经基本上摆脱了尾追的敌人么?眼下我们正在奔袭荆紫关,只要把它拿到手,部队跨陇海,渡黄河,取道太行或吕梁,或者向西北,走商州,出渭华,过关中,不是都可以顺顺当当地回到延安吗?可是,王副司令员为什么说“万分困难”呢?我简直迷糊了,除了注视城门和悬在半空的吊桥而外,敌我双方的枪声似乎都没有听见,只想快些琢磨出个门道来。
荆紫关前
忽然,有人在背后喊报告。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七连的副指导员。他凑到我跟前,低声说:“王副司令员他们已经向前走了,我带的那个班也跟了上去。首长说,干部旅已经过完,要你很快收拢部队,取捷径向北跟进。
”听罢,我便隐蔽地撤出了阵地,往北疾进。走了约莫五里多路,雨慢慢停了。前面王副司令员那一行不足四十人的队伍,已显得十分清晰。我紧跟了一段,插进了王副司令员他们的行列。王副司令员骑着骡子,低着头,不住地东摇西晃。有时,他猛一直腰,但很快又摇晃起来。
我留神细看,见他消瘦了许多,胡须长得很长,裤子上沾了很多泥巴。我很想和王副司令员拉上几句,可身后有人拽了我一把。我回头一看,只见旅的医务科长王逐北同志伸出一个指头晃了两晃。我会意首长太疲倦了,千万不要惊动。他又轻轻地告诉我:“胡子(人们对王震同志的爱称)泻肚好久了,每天总都是六七次,可是他还是一宿营就抱着地图不放手,询问向导,考虑战斗行动,经常顾不上吃饭,得不到休息,真是熬煞坏了……”
我不时地望望王副司令员,希望他能醒来,我好找机会探听点情况,解开压在心头的疙瘩。碰到牲口转弯,或者蹄子敲打石头的时候,他偶尔也醒来一次,强打精神回头看看,间或问谁一两句,甚至还大声打个哈欠,唱上几句家乡戏,可是,紧接着就又睡眼蒙咙了。约莫走出了二十里路的光景,“胡子”从牲口上下来了。他点着一支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然后说:“不骑啦!讨厌的瞌睡,真该死!”他一看见我,便询问我们部队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了解这一带的地理人情。我一心要问的问题,却始终没找到提出来的机会。前后有人,我担心泄密,又不敢随便提。夜色完全罩住了大地,才到达旅部所在的刘家泉。王副司令员让一个参谋给我指点了九团的驻地,我才掉头向西北走去,因为没有解开疙瘩,心里总是闷闷的。我赶到了团部,颜龙斌团长正斜倚在一块支起的门板上养神。
他见我来了,将身子往里靠了靠,给我腾了个地方,强打精神亲热地说:“老任,快吃一点,睡一会儿,明天可能有仗打。”还没等我往下问,他又说:“今天八团赶到荆紫关,发现敌人正筑工事。抓了几个俘虏一问,才知道是胡宗南九十军六十一师的一个前卫团,昨晚刚从西安坐汽车赶来,正在等待他们的主力。现在,七团也调上去了,和敌人对峙着。争取休息一会儿,美美地打一下!”我胡乱吃了一点就躺下了。
心里不住地琢磨,荆紫关是我军北上的咽喉要道,不打开是过不去的。一想到这里,王副司令员那封不寻常的电报,就又在我脑海显现了。我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结果,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刚明,接到旅部命令,得悉:蒋介石已动员了刘峙、胡宗南两个战区六个军共十个师的兵力,对我进行围追堵截,妄图歼我于商雒地区。现在,九十军正向前赶运,荆紫关之敌续有增加,尾追敌人也渡过了白河,夹击之势已成。如不改变行动方向,势将陷入背水为阵的境地。因此,军区首长决定:部队折向正西,徒涉丹江。令九团掩护旅部行动,力争在上午九时前全部渡完。这一来,疙瘩一下子解开了,怪不得王副司令员在电报里要那样说!
前进受阻
丹江的水面宽达六七百米,水深齐胸,主流处可没顶。部队不问会不会凫水,都是凭着最大的勇气和毅力,手牵着手向对岸走。我是最后过河的。过河以后才知道,从上游渡过的七八两个团已奉命向相河街方向前进了,听说路上曾受到敌九十军六十一师一八一团一营的阻拦,但是并没有被敌人拦住。这一来,保障旅部和干部旅安全行动的担子,显然全部落在我们团的身上了。
为了早一点会合主力,我们不得不放弃稍事休息的计划,按照旅司令部的指示,连夜出发,争取赶到正西近三十里的狗庄一带再宿营。路很难走,只能顺着弯曲的峡谷寻找一条勉强可以攀登的羊肠小道往上爬。夜很黑,山谷两侧是黑森森的岩石陡壁,伸手不见五指。脚下除了溜滑的顽石,就是雨后流淌的溪水,使人实在无法下脚。
部队就这样地爬上爬下,绕来绕去,整整折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还没有见到狗庄的影子。当时,大家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了,谁都渴望能在狗庄饱餐~顿,或是美美地睡上半天。可是,走着走着,前边突然喧嚷起来,一个挨一个地喊:“跑步!”“跟上!”“取掉枪口帽!”于是,部队又突然小跑起来。
跑了足有二里多路,我看见前面西南山坡上有一个不大的山神庙,旅首长和团的几个干部就站在那个庙台上。他们好像已经判明了情况,定下了最后的决心,正屹立在那里,注视着在面前跑过的战士,目光阴沉而严峻。当我们跑到庙台附近时,团长颜龙斌同志把手一挥,喊道:“三营原地停止!”接着,他冲我招了下手,说:“老任,来!”我走上庙台,先给军区和旅的首长们敬了礼,然后小声问团长:“怎么,有情况?”他说:“刚才旅的贺参谋长带咱们一营到东北方向的白家沟去宿营,现在又传他暂停了。”
三五九旅王恩茂副政委听到我们的谈话,慢慢走了过来。他用带着几分微笑的眼睛,关切地打量了我一番,轻声问道:“后面掉队的多吗?”我回答说:“都跟上了。”政委满意地点了点头。尔后,他用手朝庙后的山上一指,稍稍提高了声音说:“南面这一带山,叫鸡子岭。方才发现山上有很多敌人,情况发生得确实有些突然,所以,临时把你们二营调上去了。”我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惊:敌人怎么抢到我们前头了呢?闷沉沉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伴着电闪雷鸣,不时送入人们的耳际。根据枪声判断,二营恐怕已向敌人发起了冲击,如果不是正在下暴雨,很可能连杀声都听得到的。
约莫过了两个钟头,淋得精湿的战士们从山上走了下来。他们有的拿着大锅盔(陕西的大面饼),有的身披新雨布,有的抱着黑色的力士鞋,高高兴兴,连蹦带跳地说:“哼!要不是这阵雷雨,管叫他一个也跑不了!”“哈!差一点把胡宗南的一根肋条拔下来!”可是,带着通信班押解俘虏的陈桂林营长,却没有战士们这么轻快,好像增加了千斤重负的样子。从陈桂林同志向旅长报告时的神色中,我敏感地意识到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王副司令员简单地审问了俘虏之后,转向郭旅长和王政委,问:“你们看怎么打?”我和颜团长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屏住呼吸,急切地等待着旅长的命令。旅长愤愤地挽起袖口之后并没有大声喊叫,他和往常不太一样,只是就势蹲到铺在警卫员雨伞下面的地图跟前,镇定地向人们讲述着当前情况和自己的初步决心。
原来,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条由北走向西南的沟槽。正南面,是鸡子岭,从东北到正北的一架大山,叫白家沟。七团昨天发现敌九十军六十一师已经占领了这些要点。我们的北面,是敌一八一团的一营,南面是三营,估计其二营也就在这中问一线。郭旅长又伸手向右前方一指说:“继续顺小沟向西去的大山是鲍峪岭,西南的大山是玉皇山。在西北方向,也就是在鲍峪岭和自家沟之间,还有一道稍偏南向东北的横贯山。看样子,敌人是企图利用这一带的山险隘路,以逸待劳,阻我前进!
我们的主力,七、八两团已经闪过去了,现在只有九团一个团的兵力,而旅直和干部旅这么大,非战斗人员多,一旦尾追的敌人赶到,情况就会更加不利。因此,我看只有迅速前进,坚决冲出去与主力会合。”
王政委此时也很激动,旅长的话刚刚落音,他便果决地说:“对的,应该迅速通过!旅直和干部旅也要好好组织一下,给大家讲清今天的敌情,要人人准备战斗,克服困难。”接着,他转向颜团长,说:“主要还是要靠你们,担子是不轻的。但是,一定要打好,一定要保证旅直和干部旅顺利地通过,坚决打出去!”
稍微停了停,王副司令员靠近地图,从口袋里取出红蓝铅笔,问了几个地名,又用拳头在几个地点间量了一下,招呼我们凑近些。尔后,他指着图上稍偏北面的自家沟口说:“到七八团的方向去,走这里是远了一些,不过,这儿离荆紫关近,敌人的守备要弱一点,可能会有个空隙。”说到这儿,又用手中的红蓝铅笔指着地图考虑了一下,用力向下一按,说:“好!就从白家沟口向大西沟插。”说完,他扭回头向刚从前边返回来的旅参谋长说:“老贺!你带九团一营走前边,遇到敌人一定要摧垮,布置好警戒,然后迅速向西北方向的王长店靠,力争早一天与主力会合!”
贺盛桂参谋长走后,部队即按顺序跟了上去。我随后卫营还没走出多远,不知道为什么,队伍却停了下来。我焦急地望着前边,差不多在原地整整待了两个钟头,好容易才盼到团部的侦察参谋张荣国气喘吁吁地跑来。他向我报告说,一营没有走出多远就和敌人遭遇了。据抓到的俘虏说,他们是九十军五十三师的二六五团,刚由荆紫关开到。
现在该团团部带一个营驻在白家沟口右侧的张家湾,其他两个营在沟口的左侧,我们要从这里出去是很不容易了。旅首长问俘虏南面玉皇山上是不是他们的部队,俘虏肯定地说他们师没有人到玉皇山去。因此,首长改变了决心,要一营卡住那个沟口,部队折回头来,调二营为前卫,疾速从南面的玉皇山通过。此时,我不禁暗想:周围已经发现了敌人九十军五十三、六十一两个师的番号,那么,最少也会有六个团的兵力在堵截我们。看起来今天是有名堂了。还没容我继续考虑,前面便传来了团长要我上去的命令……
所向皆敌
我刚一转身,机灵的通信员王三,已经抢到了我的前边。他只说了_一声“让路,让路”就由后往前传了下去。在狭窄的山沟里实际上已经无路可让,可是,战士们为了通信人员和指挥员的行动方便,还是让开了一条小路。我们泥里踩,水里蹦,搞得水花乱溅,战士从我们的神情上断定前边发生了意外。因此,我们刚一走过去,他们就屏息静气地检查枪支、弹药,绑紧了草鞋。
到了十字沟口,只见旅直、团直和干部旅的干部挤满了几个小岔沟,靠左手的一片小土岗上,王副司令员和旅首长正站在土包包上看地图。饲养员老刘蹲在那里挖烟锅,连他身边的那头通人性的小胖骡子也显得格外驯顺。我顾不上多看,也没有必要去打扰首长,只是站在那里向四外观望,闹不清三条岔沟到底该走哪条。幸亏饲养员老刘猜透了我的心思,用手向左一指说:“颜团长他们带着二营往这边走了!”张参谋说了声“好”,便抢先迈开他的长腿,顺着老刘指的方向快步跑去。刚跑出不过五百米,见部队的足迹伸向一座大山。我心想:这就是玉皇山了吧。又走了不远,就听见上边的枪声了。可是,地上的脚印却分成了五股,团长究竟在哪里呢?我正在判断,司号员已经把他的小步号拿在手中了,问我:“是不是想找三。一(团长的代号)?”我说:“是啊!”他又问:“能不能吹号?”我迟疑了一下说:“吹吧!”接着,尖利的号音就在阴沉的山谷中回响起来——“我是三O六!三O一在哪里?”他停了一下,刚要重复,几排枪从右上方一齐打来,他就被撂倒了。王三猛地把我向下按了一下,敏捷地跨向司号员,从挎包里掏出救急包要给他包扎。
小鬼一手捂住伤口,强站起来,说:“伤了点皮,没啥,救急包留着下回用。”说罢,又把号嘴放到小嘴唇上准备吹。正在这时,只听得从左上方传来了号音,他和王三几乎是齐声喊出来:“三O一!三O一答号了!”我听着号音向上爬了一会儿,只见四连的战士们正在进行战斗准备。他们轻声告诉我:“三O一就在前边。”
颜团长和二营营长陈桂林、四连连长谢高忠都站在敌人刚刚筑了一半的机枪掩体里。我跳下去刚要拨开后沿那一丛丛的毛草往上看,随着一阵突然而来的枪声和炸弹声,两颗手榴弹便冲着我们飞了过来。我们赶紧往下一蹲,手榴弹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爆炸了。谢高忠连长骂了一声,说:“我们连上去!”团长喝住了他。然后,他挨近我的耳边,透过连续的爆炸声喊着告诉我:“五、六两连已经从左右两侧上去了,现在还闹不清上面的情况,好像敌人很多,准备摸清了再说。”
不一会儿,枪声停了,六连长张银亲自押下一个被打成拐子的俘虏。他一面把从敌人身上撕下来的符号递给我,一面向团长报告:“此地是敌人的前沿阵地,约有一个排的兵力,我们摸上去一路向前打,一直追过了两个山头,现在我们被敌人的强大火力阻止住了,暂时停止了冲击。”
颜团长转过身问那个拐腿俘虏。那家伙战战兢兢地回答说,他们是胡宗南的王牌,所谓“天下第一师”的三团二营。颜团长一听,由不得回身向我看了一眼。我明白,情况是越发严重了!不出半天的时间,不但打出了从荆紫关赶到的两个师,现在把从西安赶到的敌人第一师也打出来了。胡宗南的大军来得好快啊!
据俘虏供述:他们全师是从渭南乘汽车赶来的。昨天夜行军来到这里构筑工事,上司传达胡宗南的命令,要他们配合“友军”消灭“王震残部”,然后返回西安去开祝捷大会,他们全团走到西边的那架山上才分开的。从这个山头到最高处的玉皇山寨子,是他们的团部和营部。颜团长听完,一面派人赶快把俘虏送往旅部,一面让谢高忠把他们连的部队带上去和五、六两连会合,听号音统一向玉皇山上的庙子冲击。谁知,敌人的火力已经全部展开了,部队一连冲击了三次,付出了二十几个人的伤亡代价,都没能把那个庙子攻克。颜团长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耐着火性子,皱了皱眉头,对我说:“老任,你亲自跑一趟吧!我看就是把这个庙子拿下来,山这样高,又没有路,四面山上都是敌人,大队还是没办法通过。你把这里的敌情、地形、二营伤亡的情况和我刚才的意见,全部向“王胡子”报告一下,请示是不是非要从这里攻不可,快去快回,我等着他的决定!”
首长指示
我们几个人放快步子,顺着来路一气跑到了十字沟口。王副司令员正在目不转睛地瞅着地图,思考着什么。被疾病折磨了很久的他,眼睛显得格外大。我呼吸紧迫,气喘吁吁地在他旁边站了几分钟,他才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我急促地向王副司令员报告说:“玉皇庙有敌一个多营的兵力。二营攻了三次,伤亡二十几个人……”他突然拦住我的话头,说:“慢一点!看你慌慌张张的!”
我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山顶有个较大的庙子,是石块砌的围墙,敌人在周围的秃山上筑成了环形工事,展开了火力。现在,我们还没攻上去,正在和敌人对峙。颜团长要我报告情况,请首长指示。”看王副司令员的表情,起初像是没有注意听似的,直到我说“现在”两个字时,他才盯住了我。实际上,他已经从俘虏口中知道了一切情况,希望我告诉他的只是最后一句话:攻上去了或是没攻上去。我直站在那里,左手掏出日记本,右手摸出钢笔,想把口头命令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就在这一刹那,我又想起了淅川城下的那份电报。那份万万火急的电报,中央一定早就收到了……
正在这时,王副司令员已经指着他的表开口了:“你告诉颜龙斌,现在是十二点。让二营把玉皇山的敌人看住,到下午一点时开始撤下来。但是,要留下一个连,让他们用班、排小分队的疏散队形进行佯攻,坚持到下午两点,再全部收回。”我问:“还有指示吗?”王副司令员说:“没有了,快去。”我急忙转身跑回了阵地。这时,颜团长和陈营长正准备组织再一次的冲击。
我传达了首长的指示之后,颜团长说:“首长对敌人摸得太清楚了!老陈,你看把五连留下可以吧?”陈桂林说了声“好”,就上去布置了。下午一点半的样子,我们带着部队返回了十字沟口。这时,正北的白家沟方向仍然响着零星的枪声。侧耳细听身后,五连打得挺紧,显然是在佯攻。警戒的战士告诉我们,首长们带着干部旅向西移动了。我们慢慢地跟了上去,走了不多几步,又停了下来。
正西方向正打得激烈,枪声和回声在山谷里,简直分不清谁是谁了。老颜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两个拳头紧握着,牙齿咬得铮铮作响。稍顷,他把帽子一拧,愤愤地骂道:“狗娘养的,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接着,便侧过身来向我说:“走,我们部队先上去!”我们一股劲地向上跑,爬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突
然,听到郭旅长在喊:“二营停止!”我们遵令止住了脚步,颜团长就顺着声音向首长走去。我掉头向后一看,见北面的山洼里坐着四五十个俘虏兵,紧靠路边的四个俘虏兵跟前放着一副帆布担架,伤员身上盖了两件棉大衣。我和陈营长走近时,一营的通信员说是他们的王营长,我刚弯下腰,他就醒了,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不要紧,打在右腿上,站不起来,可能是伤了骨头。”我见他脸上气色还好,知道没有伤到要害,就想问问他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说:“我们营在白家沟方面打响之后,在贺参谋长指挥下,攻占了两面山上的几个山头,消灭了敌人一个多连。谁知,越向前山越高越陡,越打敌人越多,一个小山坎也要经过几次反复争夺。
敌人的后续部队继续朝前拥,二连的好几个干部都负伤了。我们前进瑗嵫糠全集返回延安的王震副司令员受阻,旅部命令王副营长带着一连守在那里阻止敌人前进,把我们调了下来,由贺参谋长带领,和旅的警备连一起,向正西的鲍峪岭方向突。就在前边不远,我们遇到敌人的一个连。警备连用行军队形分两路上去,一顿手榴弹撂倒了他三十几个,抓了几十个俘虏。我们营接着展开,又攻下了两个山头。
可是,这山连山、岭连岭,敌人早把山头都占了,好几个地方的炮火集中向我们射击,轻、重机枪声连成一片。据俘虏说,是敌人的一师师部带一团全部。所以,旅部又叫部队停止进攻了。到底怎么走,现在还不清楚。”听他这么一说,这里的情况比玉皇山还不利,可是,这一仗到底从哪里打才好呢?我判断不出,只好耐心地等待着旅部的新决定。颜团长从旅长那儿急促地回来之后,把我和陈营长叫到一边,严肃地说:“情况十分严重!一连报告,白家沟的敌人继续增多,炮火很强,他们伤亡不小,王丙初副营长也牺牲了。
刚才一营打的鲍峪岭,有敌人的一个师直属队带一个整团,而后边尾追的敌人估计也快逼近了。因此司令员命令我们二营往西北方向的白家沟、鲍峪岭之间打,打出个缺口,从大西沟冲出去,或者从竹扒沟冲出去。他特别强调,这是一次决战,打不过去,就再也无路可走了。”情况的确是严重的,特别是经首长这样一强调,更使我感觉到任务的艰巨和光荣,坚定了决一死战和必胜的信念。这时,我们的信心反倒更进一步增加了。看得出来,陈营长比我更为激动和兴奋。
过了一会儿,团长又对陈营长说:“老陈,先叫部队有干粮的人匀开吃一点,哪怕只有一口,能够压压心也是好的。”陈营长说:“干粮两天以前就没有了。不过,我们这些老兵听到炮一响,浑身都是劲。干吧!”团长听了也很兴奋,把手用力一挥,说:“好!要他们准备。把各连连长、指导员都喊来!”
攻破横贯山
颜团长招呼我们围着他蹲下来,用石块在地面上布置着战斗。他说:“从司令员的地图上看,顺沟槽向西北去,是一道由东北走向西南的横贯山。山下,是从荆紫关到南化镇的一条大路。山的南端,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大西沟,一个是竹扒沟。因此,我们要坚决夺取这个横贯山,卡住这个要点。同时,切断山下的大路,再把三营调上来,扩大战果,继续向竹扒沟方向发展。
黄昏的时候,让在白家沟抗击敌人的一连向左靠,归二营指挥;在鲍峪岭的一营,把敌人看到天黑。司令员指示:如能顺利完成上述计划,到天黑时,就以旅的警备连为尖兵,从一、二营之间向外突。以二营、三营、一营的顺序跟进。”他稍微停了停,又说:“我们现在要打的方向上,正是敌人九十军五十三师和一军一师的结合部,一定要打好,也一定要打上去。大家考虑一下怎么打!”老颜的语调严肃而镇定。几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和周密地部署战斗。人们很快意识到,将要到来的将是一场异乎寻常的恶战!经过一番研究和商讨之后,我们最后决定:由陈营长掌握机枪排掩护五连攻占山头,然后四、六两连依据情况投入战斗,三营由团直接指挥,相机使用。五连完成了任务,跟上来了。此时已是下午三点,云雾正在消散,西坠的夕阳第一次露出了它那黄光,部队怀着必胜的信心,敏捷地出动了。
陈桂林同志带着重机枪排走在五连的后头,不断小声催促部队跟紧。这支部队,沿着崎岖的小沟,踩出了一条小径,疾速地向上拥。可是,转了几个弯儿,五连蹲下不走了。老陈向我和团长使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他带着政指和几个排长,弯着腰,跃进到五连连长贾书经同志趴的那块大石头跟前,左手搭在贾连长的肩上,右手向上不停地指画。接着,机枪排抬着两挺重机枪到右侧较高的山头上占领了阵地,五连成疏开队形又继续前进了。我和团长跟进到他们几个原来的地方,才看清这里的山形地势。
原来,紧靠着一条逼仄的长沟之后,一座石山平地而起,真可说是巍峨峻峭,怪石林立,毛草不生。我仰望很久,才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人影在几个山头上蠕动。像这样的天然城垣,我们能接近么?这几百个两天没见米面的战士,空肚子能够攀登上去么?用什么办法才能攀登上去呢?假若攀登到中途,敌人用礓石滚下来又怎么办呢?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我的脑际里,不由得长嘘了一口气。
我向右回顾颜团长,他也正在看我,两人的视线不期而然地碰到了一起。看得出来,他感到的困难比我还重,只是没有作声而已。他又转过头去,用望远镜探索着山上的秘密。好久,他才长嘘了一口气说:“好!”顺手递过望远镜,不等我对好,就一边用左手抓住我的右肘,帮助我转动视界,一边用右手指画说:“你看,五连全部攀登到半山腰啦!在中间那个排的最前头,不是贾书经吗?我们的战士真是特殊材料构成的!”这时我才看清,原来贾书经早已爬到我预计的高度之外去了。他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小指挥旗,一边手脚并用向上猛爬 。我正看得出神,颜团长又把望远镜要了过去。他看了一下,兴高采烈地喊道:“好啊!快上去了,老陈把重机枪也转移到山腰里那块狗头石上去了!”然后,他笑着用手势把连以上的干部招近前来,下达了新定下的决心:把两个连分在五连两侧,要他们用疏散队形暴露着快速向上爬。大家领会了。他要牵制敌人的意图,大家立即回去分头执行。果然,部队还没接近山根,敌人悲鸣的弹丸,就从山顶上密集地飞下来了。它们无力地掠过我们的顶空,落到了深深的草丛里。贾连长听到枪声只向他们两边打,回头才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可能他意识到了全军的命运都系在他这个连的身上,因此,身形更加隐蔽了,爬得也更慢了。
敌人以为我们采取的是钳形攻势。靠左边的六连是靠着横沟的沟脑走的,敌人在这里的防守较为严实,当它一发现我们的人接近了鞍部,慌忙用集束的火力直向那里射击,六连也就趁势拉开架势佯攻起来。不知怎么搞的,敌人忽然发现了五连就在他们的身边。一个指挥官模样的家伙,摆动着抖颤的手枪,冲着五连咆哮个不停。一排齐射的子弹也直冲五连打去。这对五连确是一个相当严重的威胁。
正在这时,忽然从狗头石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枪声,老陈指挥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向敌人点名了,贾连长带着一个排乘机冲了上去。可是,重机枪打不到遮蔽物的背后,敌人凭借有利的地形,头也不抬,只是用手把拉开弦的手榴弹一股劲地往下扔。因此,五连反复冲击了几次,总是在上边站不住脚。贾连长带着战士们第四次快要冲上山顶时,敌人的枪、炮声齐鸣,把我们的贾书经同志打倒了,部队也稍稍地向后拉了一下。这时,老颜一面叫司号长快吹总攻击号,一面责怪机枪排打得不好。我说:“也不怪他们,地形实在不太好。”正说着,号长已经把我们几个人带的司号员集中到旁边,对着两面“嘀嘀嗒嗒”地齐鸣起来,营长和三个连的四支号也应声而起。号声一响,除了五连最前边的一个排之外,所有的战士都纵身跳了起来,伴随着激励人心的冲击令,扑杀过去。
四、六两连正面的敌人,已经拔脚向制高点跑了,却不见贾书经连长的动静,急得我和老颜直跺脚。陈营长,在一遍又一遍“五连冲击”号声中,直向五连奔去。他还没跑到,突然,一个头包白毛巾的细条大汉,带着五连一排剩下的十多个英雄,在一顿手榴弹爆炸的烟雾中冲了上去。颜团长不自觉地放开嗓子大喊:“贾书经!冲上去!胜利了!”五连一冲上去,紧跟着,四、六两连也冲到了上边。他们除少部分人跟踪追击敌人,大部分人迅速就地展开,用刚夺取的子弹向左右扫射,把山梁上的敌人全部赶了下去,迅速地控制了这座山。老颜坐在那暴露的高地上一声不吭,只是用望远镜旁若无事地反复观察着一道道下行支脉上的土碉堡和集团工事。显然,这些工事是敌人对山下那条大路设防的。所以,我们从背后打上来,就像是踩到了它的头上,只有一两个大型的家伙,看来比较难打一些。这时,重机枪排上来了,陈营长指给了射向,正在紧张地筑着工事。我告诉团长部队到齐了,他顺口说了一句:“要大家休息整顿一下”,仍然在那里观察情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老任!我看让老陈掌握机枪在这里掩护,五连作预备队。你带四连走右,我带六连走左,从最右边这两道山梁打起,一人打一道,逐次向左推!”正在此时,王副司令员手拿着他的大倍望远镜,披着一件单军衣走来。他问了布置的情况,又望了一下山势,猛一转身,信心百倍地高声说:“好。就开始!打出去,与七、八两团会合!”
五分钟以后,进攻开始了。老实说,像这样的硬仗死仗,我平生还是头一次打。这时,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带着不打开缺口绝不回来的劲头。所有人的眼睛,忽然一下子全都像是冒出火来。四连的连长谢高忠,是有名的“贺龙投弹手”,他手握两颗手榴弹走在前头,喊了声“一排跟我来,副参谋长你掌握后面部队。”然后,他带着队伍笔直地插了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跟着他在这边冲锋,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我们左面的那道山梁上,也许是因为那道梁上有一个碉堡群看来相当难攻吧!的确,那座碉堡不仅坚固,而且地势较高,显然是这一带防线的核心,是一颗难以拔动的硬钉子。如果不把它拔掉,即使驱逐了所有山梁上的敌人,还是无济于事。
颜团长之所以没把打那道梁的任务交给我,我想正是为着这个缘故。然而,真是让我奇怪!六连的部队,与其说在打,倒不如说在吆喝。他们进一进,退一退,说实在话,退的倒比进的更多,直等我们这边已经把敌人压到沟底去了,阵地也已交给从白家沟方向靠过来的一连去控制,并且折回身来绕到他们的左边这道山梁上来了,他们却依然钉在原来的出发位置上,没能前进几步,而吆喝的声音和嘀嘀嗒嗒的冲锋号音,倒像是威武得很。这时候,我内心的焦灼实在是到了不能克制的程度。难道说他们的枪都哑了?手榴弹都光了?为什么偏要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磨蹭时间呢?我真想冒冒失失地向颜团长建议,让四连过去协助他们攻击。但是,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往往比你脑子的转动更快、更神速。
我还没有转过弯子来,忽然发现,从那座碉堡里冲出来了黑压压的敌人,人数之多,使你骤然不相信他们竟是那座碉堡所能装得下的。尽管如此,我却顿时心里一亮。谁说颜团长没办法!倘不是引诱敌人这样倾巢出动,在一无炸药,二无大炮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够把敌人的这个碉堡敲掉!现在可不同了,你看,颜团长活跃了,他那始终严肃的脸,一下子笑了起来……说来也怪,到了这时,我的注意力反倒回到了自己眼前的这道梁上。我坚信不出一分钟,那道梁上的战斗就要结束,胜利突围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就这样,他一道,我一道,接连打下了几道山梁。最后,最南边的一道梁也被随后上来的三营占领了。至此,横贯山的山脊和它的支脉全部控制在了我们的手中。隔沟与我们相对,也是一架黑森森的横山。山的南端有一个山口,大概就是所谓的竹扒沟了。沟底是条大路,大路的右前方有一个村子,估计就是地图上所标的郭厂。被我们击溃的敌人,就在这个村子里躲着。我没等连队下山,就带了二十几个人直奔郭厂,想占领这个村子,给大队准备一个喘气的地方。侦察参谋张荣国和几个侦察员走在前面,离我们约有三十几米。他们换上敌人的服装,张荣国头上还戴着一顶大盖帽。他大概忘记了这些敌人是刚被我们打下去的,所以,又想使用他那惯用的一套技巧来哄骗敌人。我正想上前拦阻,敌人的哨兵便扯开嗓子问:“哪部分的?”张荣国一边走着一边大模大样地答道:“一师一团!”敌人再没吭声。可是,张荣国他们刚刚走到村边,房顶上和对面山上的敌人,突然向我们开火了,子弹像冰雹一样打过来……
侦察员们霍地一下散开,三蹦两跳一根毫毛也不曾伤着。我们折转头靠着右山往回返时,司号员的左胸被敌人的子弹打穿了,接着,警卫员小刘又喊了一声,倒了下去。我顺手把小刘拉到身边,一看,他的右脚跟被打穿了。王三刚想背他,一颗子弹又恰恰打中了他的枪托。我把他往前一推,让他扶着司号员,我就背起小刘向前跃进。我们刚刚起步,从后上方射来一梭子子弹,把我的草帽前檐穿了两个窟窿,幸亏慢走了一步!这时,山岭上的三营和四连的火力对准敌人吼起来了,把敌人打成了哑巴。
等我们回到山梁上的时候,天已大黑了。张荣国的腿可真长!他已经把一切情况都弄清楚了。他跑过来对我说:“刚才咱们在下边挨打,倒是起到了个吸引敌人火力的作用,郭旅长带着警卫排,瞅准空子从这个横沟脑上隐蔽出击,已经打开缺口出去了,旅直和三营、一营都过去了,二营也已经下了山,你的马兵和牲口正在下边山洼里等你。团首长要我在这儿联络,等待二营全部下山以后,收三营的警戒。”我说:“那太好了!你也赶快跟上来吧!”我们一个劲儿地向前冲,一直插到了二营的前头。
左右两面山头上,敌人的机枪死命地向我们吐着火舌。一进竹扒沟的沟口,旅部便下了命令,要后边尽量缩小距离,跑步通过,不得被敌人切断。所以,除了战斗分队之外,真是沟有多宽,队形就有多宽,人们汇成了滚滚洪流,汹涌澎湃地向前奔去……
这条突破口虽然不长,却是用勇敢和鲜血才换来的。眼前,山沟已经较前宽阔,还出现了一片片的耕地,说明离榆树沟已经不远。可是,一来是雨后的道路泥泞,二来是鏖战之后格外疲劳,再加上两天来米面未见,虽然只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却一直走到四更多天。敌人就在我们右面的大山上,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敢随便停留呢?
我们在泥泞的山路上,又走了一二十里,终于在乔坡地区与七、八两团会合在一起,胜利地突出了敌人的层层重围。这时,太阳从云缝里钻了出来,霞光万道,照耀着全军上下鏖战之后的轻松笑脸……八月初,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王副司令员率三五九旅,自陕南柞水地区继续北进,沿途冲破国民党军的多次追击、堵截,于八月底进入陕甘宁解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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