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任渤海军区城工部武工队队长,经常在桓台、张店一带活动。接受任务后,我到张店附近的军屯庄,找到了桓台县大队的老战士王树熙同志。他家住张店尚庄,张店一带情况也很熟悉。我俩反复琢磨,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案。最后决定去找长年做地下工作的老党员、老乡长一邢干卿同志帮忙。他向我们提供了可靠的消息。他说:“金岭铁矿上有一部分从前线下来的会修机枪的鬼子,但捉一个普通鬼子容易,要想捉一个会修机枪的,那可要多动动脑筋。”我们一听,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谢了老乡长便急忙跑到金岭铁矿南山角下的小王庄,找一些地下党员和可靠群众了解情况。这周围村庄是黑铁山起义的革命根据地,群众觉悟高。当我们说明来意后,他们有的当场就表示,就是豁上命也要帮助我们完成任务。有许多在矿上做工的群众也积极为我们提供情报。
他们说:“铁矿上的日本技术员一般都头顶草帽,戴眼镜,身着白色衣服,穿浅口皮鞋,提着或夹着皮包,很少外出;有的偶尔从黑铁矿到金岭镇去。”根据群众反映的这些情况,我便与王树熙同志化装成农民,在当地地下党员和群众的配合下,在黑铁矿与金岭镇之间伺机行动。一天上午,几个群众告诉我们:“今天大清早有一个头顶草帽、戴墨镜、提皮包、穿浅口皮鞋的鬼子步行去金岭镇了。我们见他好几次从这里路过,一般是上午去,下午回来。”我一听,高兴极了,便与王树熙同志化装成割草的农民,把枪放在草筐里,观察动静。助战的群众也沿铁路散开,准备配合行动。
下午四点钟左右,前边群众发出了敌人已到的信号。我俩便}留到铁路壕里,寻机行动。日本鬼子渐渐靠近我们。在相距六七步远时,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枪对着他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他见势不妙,扔下草帽、皮包,不管死活地拼命逃跑,眼镜也甩到水沟里。我们在后面紧追不放,在跑出不远的地方将他抓获,并把他推拉到铁路西边的高梁地里。王树熙同志又回去把他的提包、眼镜、草帽等物品捡来交给他,并叫他检查一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他不说话,也不理睬我们。我一边比画着,一边模仿着日本话说:“我们是八路军。你不要害怕。我们优待俘虏。”他一看我们都是庄稼人,拔腿又想跑。我一把抓住他,用枪顶住他的脑门说:“好好的死了的没有!”我指指上山的小路说:“这边开路!”他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跑累了,再加上天热口渴,他拉着两条腿,慢腾腾地走着,两眼东张西望,想伺机逃跑。我俩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向彭家官庄走去。为了缓和他的恐惧心理,我们领他到农民的西瓜园凉棚底下坐下。我买了两个大西瓜,切开后,先递给他一块,然后我们才吃。吃完瓜,我付钱时,农民再三推辞,怎么也不肯收,说:“你们八路军打鬼子保护我老百姓过好日子,这瓜就算我慰劳你们。”我说:“八路军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任何时候也不能违犯群众纪律。”老百姓只好收了钱。
这个日本人可能是被我们的行动打动了。他站起来,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们真是八路?”我俩齐答:“是。”他伸出大拇指摇晃着说:“大大的好。”又嘟噜了几句,我俩谁也听不懂,但能看出,他是称赞我们军纪严明,不欺负老百姓。我们继续赶路,他的恐惧心理也减少了许多,愿意接近我们了。王树熙同志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他,并给他点上。他抽着烟,走的速度加快了。走了一会儿,我看他疲劳了,就接过他的皮包,替他背着。
不一会儿到了彭家官庄,我们找了一所比较干净房子,让他到屋里坐下。我打来洗脸水让他洗了脸,又给他端了一杯开水,叫他喝点水休息一会儿。这时,我用钢笔写字问他的名字。他写道:“我叫松村。”我又用钢笔写了八路军的有关政策让他看。他边看边点头。待了一会儿,他写道:“我有父母、妻子,不愿打仗,想回国,撒谎的没有。”从表情上看,他有些难过。我又写字给他看:“我们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一样,热爱和平,不愿打仗。中日人民团结起来,反对你们大太君好吗?”他又用手比画着说:“我打仗都是朝天放枪,不打中国人。”我们齐声称赞他是朋友。我又用纸写道:“我们首长请你去修理机枪。你愿去吗?”他看了以后比画着说:“枪大大的明白,我的去。”
晚上,我们做了很好的饭菜招待了松村。饭后,我找来一双新布鞋叫他换上。临行前,我对松村说:“今夜行程很远,你要听我们指挥,危险的没有。”他点头同意。途中虽经几个敌占区,但因我地形熟,第二天早晨我们就顺利地把松村送到了小清河北面的第三军分区司令部。从此,松村在军分区司令部为我们修理各种日本武器。后来他参加了渤海军区反战同盟组织,成了一名非常出色的盟员,为抗战作出了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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