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四三年夏天,东海军分区仲曦东政委,在昆嵛山亲自向我交代了侦察龙须岛的任务。一位姓庞的同志陪我同去。我们穿过日本鬼子和伪军的大小好几个据点,来到龙须岛,住在一家与我们有关系的卖猪肉的店铺里。利用这层关系作掩护,我迅速开始了侦察活动。日本鬼子在龙须岛修筑据点,有着自己的军事目的。不仅因为龙须岛的港湾,可以直接停靠中小舰艇,更重要的目的是保护那座导航灯塔。这座灯塔一旦被我军控制,日军从我国的旅大、塘沽、烟台至青岛、上海的航线就会受到威胁。因此,日本海军陆战队在龙须岛和成山头,分别驻了一个小队和一个班。敌人的主要据点,筑在龙须岛南山的山脚下,院内东、北、南三面是紧接围墙而建的钢骨水泥平顶房;东北角一座二十多米高的大碉堡,碉堡上安有探照灯和一挺重机枪;西面是门,正对着海湾;南北两边十几米处设有留着门的铁丝网,西北角墙外,安放一门钢炮。据点里驻着三十六名日军。另有一部分伪军,驻在据点南面独立的房子里。海湾里经常停泊一两艘舰艇,配合陆上日军的行动。就是这些鬼子,给这一带特别是龙须岛镇,大、小西庄,卧龙村等东八村的渔民造成了特大的灾难。出海打鱼,是渔民的唯一生路,但在海里随时有被日军打死或被舰艇撞死的危险。鬼子要生火,随便劈渔船、烧渔网。东八村原有八万多只渔网,只一年就被烧剩下两万多只,捕对虾网的口杆全部被烧光。
为了惩罚敌人的暴行,把侵略者从我滨海的军事要地赶出去,东海军分区决定攻占龙须岛。我完成侦察任务返回昆嵛山后,由于开始了反顽斗争,突袭龙须岛的任务只得暂时放下了。从我侦察龙须岛算起,已过一年多的时问了。现在,重新踏上这块土地,当年那种悲愤、压抑的心情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战前的激奋和必胜的信心。队伍过了落凤岗,三个连便向三个方向前进了。一连由北直逼鬼子据点;三连经小西庄由龙须岛南山东面绕向南岛,再向北靠近敌人;作为预备队的荣成独立营一连则沿海滩前进,切断敌人由海上逃跑的道路。各连的行动都非常利索,对敌人的包围极其迅速地完成了。对于这次战斗,我们作了充分的准备,进行了严格的战前练兵。所以,战斗行动协调一致,在完成对敌包围到战斗打响的短短时间里,铁丝网被我们剪开;爆破手把炸药放置在碉堡下最理想的爆破位置上;一连机枪班长贺传勇带领五个战士,将敌人的“把门虎”一钢炮夺到手里……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迅速完成了,而鬼子的岗哨毫无察觉。我和许副营长在一连的位置上,见一切准备就绪,便下令开始攻击。一连副连长王玉堂一挥手,爆破手一拉导火索,只见火光一闪,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巨响!这声巨响,把鬼子们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惊慌失措,鬼哭狼嚎。但是,这些日本兵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克服了混乱状态,一个个赤着膊甚至光着屁股进入战斗位置,拿起武器进行抵抗。一连送上的第一包炸药,并没有摧毁敌人的碉堡,只炸了个大窟窿。碉堡顶上的重机枪开始猛烈地向我们扫射。王玉堂一看不行,命令第二爆破组上。就在这时,突然又一声巨响,二十多米高的碉堡彻底垮了下来。原来,三连的任务是由东南角进攻,配合一连歼敌,一连的第一声爆破,就是三连进攻的信号。三连副连长刘绍毅,听到第一声爆炸后,见碉堡还在夜空中竖着,立即命令爆破组长、二排副排长李锡田去完成这个任务。他带领两个小组,在碉堡和据点的东墙下各放了一包炸药。“轰”的一声,两包炸药同时爆炸了,碉堡垮了,突破口也打开了。
碉堡炸毁后,我们停止了进攻,请反战同盟的日本朋友小林青用日语直接向日本鬼子小队长岗一喊话,指出他们的处境,宣传我军的俘虏政策,要他们停止抵抗,放下武器投降。敌人破口大骂,拒不投降,还命令士兵猛烈射击。于是,各连按照原来决定,组织机枪手和步兵狙击手射杀房顶上的鬼子,同时掩护由突破口突入的突击小组夺取弹药房。敌人的火力很强,围墙上两挺歪把子机枪猛烈扫射。而我们每个连只有一挺轻机枪,其余便是“七九步”、“汉阳造”、“老套筒”和为数不多的“三八式”,很难压住敌人的火力。
但是,突击组冒着弹雨,迅速接敌,冲上去与敌人拼刺、扭打……只几分钟时间,一、三连的突击组便分别从西、东两面突人据点,夺取了弹药房,由南、北面架梯登墙的同志也相继攻入。但是,一些躲在门、窗后面和屋角里的鬼子还在继续顽抗。他们处在暗处,利用闪闪烁烁的火光射击,我们却很难判断他们在哪里。为了减少伤亡,我命令部队立即全部撤出,然后把点燃的火把扔向院里。火把烧着了一些门窗,把院内照亮了。我们将战士们所带的手榴弹集中起来,组织几名投弹能手,各有目标地齐向院内投掷。一阵猛炸,鬼子的一个个火力点哑了。日军小队长也被炸死。.但是,仍有一些鬼子躲在手榴弹无法炸到的地方,还在拼命地射击。用手榴弹炸、用火烧,都没能消灭他们,一时间,战斗出现了令人恼火的僵局。日本鬼子有只小舰艇,停泊在据点前的海湾里。
战斗打响后,艇上的鬼子用机枪向我射击,既不敢靠近海岸,又不开走,大概是有接应突围的鬼子向海上逃跑的妄想。独立营一连的同志与他们展开对射。因为我们没有重武器,一时无法打沉舰艇。但当我们的手榴弹像排炮一样在据点中开花时,他们看到据点里的鬼子已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才向大海中逃去。
战斗拖延下去,对我们是不利的。鬼子的据点和舰艇上都有电台,烟台、青岛、石岛、威海的鬼子得知情况,都有可能前来增援。这对我们这支远离根据地的奔袭部队很不利。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望着这个战火烟尘中已差不多成为废墟的据点,我突然急中生智,让人找来几根长竹竿,竿端绑上一束手榴弹,用长绳牵着弹弦,把这件特制的“长柄炸弹”准确地从碎石缝里“送给”死守的鬼子。同时,组织了几个射手,瞄准目标,鬼子一露头就射击,消灭了几个敌人。三点钟,鬼子完全丧失了有效抵抗,据点里已无枪声。独立团一营一、三连撤离战场,由独立营一连打扫战场。独立营一连的同志,迅速地消灭了个别残存在角落里的敌人,干干净净地打扫了战场。这一仗,全歼了日军一个小队,共三十六名,其中生俘十一名。俘伪军一部分,缴获钢炮一门、重机枪一挺、、歪把子机枪两挺,还有两个掷弹筒、几十支长短枪和一百多箱弹药。
从此,龙须岛及荣城县城以东的地区完全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解放出来,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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