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冀中军区火线剧社开过来了,正和军分区前哨剧社(原名国防剧社)联合赶排新编河北梆子《血泪仇》。听说排戏,姑娘们甭提多高兴了,轮着班去看。姑娘们看一两遍就会不少唱段,所以做活时唱个没完没了。连日来,西大坞充满欢乐的气氛。妇救会因为一直在帮助赶做服装,和演员们都熟了,常常是站在排练场外看。妇救会为了农家小姑娘穿的一件花棉袄,挨家挨户不厌其烦地去挑选,好让扮演王桂花的演员穿上匀称合身。这一切,体现出十分真挚的军民鱼水情谊。
“火线”、“前哨”两个剧社从抗战初期成立以来,一直发挥着文艺轻骑兵的作用。他们用艺术作刀枪,把舞台当战场,时而活跃在冀中平原;时而活跃在晋察冀的山冈;时而出现在白洋淀的苇塘。通过戏剧、歌咏燃烧起群众的抗日怒火,用正义的歌声涣散敌伪的士气。记得“前哨”剧社有次在敌人岗楼下边开展政治攻势,演出小节目,曾使得一些伪军持枪反正。冀中人民称他们是武工队式的戏剧团。
一九四四年秋天,火线剧社从唐县西柏峪店出发,经平汉路,过方顺桥,长途行军转移到冀中白洋淀。当时冀中局面已经打开,部队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隐蔽活动,可以相对集结。冀中军区按照毛主席“缩小敌占区,扩大解放区”的指示精神,召开了干部扩大会议,根据斗争形势,决定司政两部恢复工作回冀中。为了活动方便,火线剧社分为两股,一股由傅铎、郭筠两位同志带领,随旷伏兆政委转移到十军分区;一股由崔嵬社长带领随魏洪亮政委转移到九军分区。一放下背包,刘敬贤等同志就走上街头教唱歌。村里到处是“苏联的红军打胜仗啊”和“兄妹开荒”的对唱声。前哨剧社路坎社长陪同军分区宣传科同志前去看望他们。在叙谈时,听说出发前火线剧社根据陕北马健翎创作的秦腔《血泪仇》,改编成河北梆子,用四天时间排出,七月七日在阜平城里已作了首次演出。
宣传科同志十分赞赏,觉得河北梆子是华北人民喜闻乐见的形式,群众普遍会唱,如果演出,会产生好的效果,正好配合地方上正在开展的“清算复仇”运动,配合军分区即将召开的庆功大会。当时前哨剧社刚刚恢复,社长路坎对火线剧社的到来十分喜悦,于是不约而同地提出联合排练《血泪仇》,要在西大坞连续演出,让千里堤附近的军民们看戏。在大家的努力下,这样一个唱功繁重的大型歌剧,不到一周就进行彩排。第一次演出那天,千里堤上三乡五里的村子王家寨、梁沟、七里庄、菜蒲台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赶庙会似的,有的步行,有的坐船,纷纷奔向西大坞。第一次到广场看自己剧社演出,谁都打心眼里高兴。在汽灯“突突突”的响声下,千万双眼睛注视着大幕徐徐拉开。展现在大伙面前的虽说是发生在国民党统治区的悲剧,但同样是白洋淀人民的生活写照。对于戏中的情节,人们并不陌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看着看着哭出声来,原来她儿子被鬼子抓了“劳工”,装进闷罐子车押到黑龙江。看着台上,想着自己。千里堤一带的父老姐妹,在卢沟桥事变前后,谁家都有诉不完的冤和仇,谁都有一段血泪史。
一九四二年“五一”大“扫荡”以后,侵华日军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给白洋淀人民降下了漫天的灾祸,造下血海深仇。侵华日军逼着人们填写“良民证”,还狠毒地开展了“新国民运动”、组织伪联庄,用刺刀和机关枪逼着父老们违心地去背诵“反共誓约”,妄想让倔强的冀中人民听任他们的宰割,在太阳旗下乖乖当“顺民”。一批又一批村干部被枪挑、活埋,无数兄弟姐妹遭了祸殃。有的人家活不下去卖儿卖女都无人敢收留。大伙听王仁厚扮演者李壬林那感人肺腑的唱腔:“遭兵荒遇水灾连年荒旱,河南人一个个叫苦连天。今日粮明又款拿个不断,眼看着老百姓就要死完!”这怎不激起台下的强烈共鸣!剧情发展到第七场,警卫连、通信连的战士们气愤得连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为王仁厚一家报仇!”有些战士忘了是在看戏,按捺不住地连连推动枪栓;有的在拧手榴弹盖。幸好作战科的刘剑秋和分区报社的王原野同志及时拦阻、劝说,演出场才平静下来。老乡们悲愤地看着“王仁厚”一家被害得家破人亡,年迈人走投无路,只好手拉儿孙向边区逃生。台下军民热泪沾襟地听着王仁厚道白后另一段唱腔:“手拉着孙八路军演出队在军民联欢会上跳收割舞和女泪汪汪,这两个小孩子全没了娘,一个还要娘教养,一个年幼不离娘……”唱腔悲愤凄怆,催人泪下,强烈地打动了观众的心灵。
演员在台上愤慨悲歌,观众在台下陪着掉泪,台上台下,融为一体。在幕间休息的时候,老乡们一边擦泪一边琢磨,如何开好清算大会,狠狠斗争那些依仗日军无恶不作的汉奸、特务、地主恶霸和“伪联庄”头子。地区队、县游击大队、区游击小队的指战员们,则想着看演出后如何投入新的战斗,端岗楼、拿据点、掏鬼子、锄汉奸。因为有些县城还在敌伪盘踞之下,鬼子汉奸还在那里祸害人民。不久前,驻守任丘县辛中驿据点的伪大队长田文明,就一手制造了石门桥惨案,残害四十多个抗日干部。一位小学教师全家六口都被他投进井里,并填进石块砸死。群众恨死这个日本走狗。指战员们身在戏场,心里想着打仗。他们控制着受压抑的沉重心情,关注着后半部剧情的变化。直到“王仁厚”一家到了边区,受到人民政府的优待,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人们的心情才松弛下来。
演出持续了好几天。群众们看过第一遍的还想再看,在西大坞有亲友的干脆住下,直到为分区召开的庆功大会演出时,看戏的人群还拥挤不堪。这次演出,不仅轰动了千里堤一带的水乡,军分区的同志们也十分振奋。宣传科的摄影记者袁苓还为演出抢拍了剧照。报社一位美术爱好者于仲还画了几张速写。记得那位随军记者远千里同志,在他从雁翎队采访归来后,看到于仲所画“龙王庙”、“进边区”、“纺线”专场的速写,还打趣地说:“于仲有美术天才,这些画好好保留,将来有了儿子和孙子,给后辈们讲。”这次联合演出,进一步激起了人们对El本鬼子、汉奸的无比仇恨,出现许多动人事迹。不少青年一散戏,就找村长报名参军;有的推迟了办喜事的日子,未婚夫妻背上军鞋,撑起小船就去支前;父母欢送儿子,妻子欢送丈夫去县游击队,光荣地去参加大反攻;嫂子送小姑到军分区被服厂、后方医院。参军支前的热潮在千里堤一带很快掀了起来。
指战员们纷纷表决心,要求在攻城夺碉时争当突击队。接着,我三十八、四十二地区队等,在我军分区李健参谋长指挥下,又一举攻克敌在平大公路上设有坚固防守的辛中驿据点,活捉了死有余辜的田文明,揭开了冀中反攻的序幕。指战员们乘胜向大清河北挺进,向渤海边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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