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比较大,驻有日军和伪军一个中队,敌人的岗楼都建在村子的南头。周围还有南孟、披甲营、辛店、李家口、朱家营、坨里六七个据点,远的八九里,近的仅三里。最近的南孟镇岗楼高十二层,如果俯视马房村,街道、行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敌人把这些村子,都看做是他们统治最严密的地区。但是,这一带的群众条件很好。在抗战初期,在党的领导下,经过了减租减息的斗争,群众生活有了改善,他们拥护共产党、八路军。这些村子有党秘密掌握的两面政权,巧妙地对敌进行着合法斗争。抗日村长和伪保长由一人担任,公开的牌子叫保公所,应付敌人;秘密的牌子叫村公所,做抗日工作。我们有了这样的屏障和靠山,厂子就能建得起来保得住。
到了马房村,通过内部关系,我们物色了挑担串村补锅的小炉匠、做擀面杖的手旋工、做鞭炮的碾药工等七八个半农半艺的群众,组成了手榴弹厂的技术力量。根据他们的特长,将他们分编在翻砂(铸手榴弹壳)、制柄(制手榴弹把)、碾药、总装四个小组内。手榴弹工厂里战士共有十二三人,根据斗争形势和生产任务的需要,要求每个同志都要熟悉生产的全过程,学会生产技术。训练一结束,我们就立即着手建设、改造厂房和研究技术、改进工具的工作,同时抓紧筹划物资材料。翻砂和制柄小组,选定可靠堡垒户,改建和扩建了原有的房屋,增设了通风孔。碾药小组把群众的一个石碾盘,转移到村西北角很偏僻的一个破庙里,并进行了改造伪装。
夜间建厂房,上午睡大觉,下午研究改进生产工具。铸造手榴弹壳,只能用小炉匠补锅用的炉具,经过一番改进,一炉熔铁也只能铸造一颗手榴弹壳。旋手榴弹把的工具更是原始,车床就是一个木架子。把圆木棍安在木架子的横轴上,右手持旋弓一推一拉带动横轴和圆木棍飞速旋转,左手持刀对准圆木,一个个手榴弹把的半成品就生产出来了。安装在手榴弹把中间的是用剁成不规则的、锯齿形的铁丝做成的,外面包上也是剁成锯齿铁叶做引信套,再把火柴溶化调解成浆,灌中间,晾干后穿上丝线就可引爆。没有做黄色炸药的条件,我们就以木炭、硫磺、硝做原黑色炸药。需物资材料,铸造手榴弹壳用的生铁、做炸药用的硫磺和做引信用,筹措是很困难的。日本鬼子连废钢烂铁,都强抢硬要。我们要生似“虎口夺粮”。我们利用两面政权,对敌人采取了不交、少交、办法。有趣的是,两面政权的办事人员,在街道上敲锣高喊:快交皇军又催交生铁喽。广大群众,心领神会,积极交纳,铁集中后,地给我们送来了。硫磺、火柴既是军事物资,又是人民生活必需人控制异常严格,配给都是很有限的。我们通过两面政权,动员城上层人物,秘密地捐献出一些火柴来。再动员农村中的小手工业者,尽量多卖给我们一些。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总算把这些物资起来了。
大家经过一个阶段的共同努力,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居然搞起了一个手榴弹厂。准备工作做全了,我们决定立即组织试生产。试生产是铸造手榴弹壳。它是技术上的难点,投入的力量也大,几乎全力张地做着准备,大家都非常严肃认真地分工工作。司炉的对炉具、熔铁锅反复检查,备料的把生铁粉碎得都像西瓜子,焦炭筛选得都像小枣一样大小,搞砂箱的更是精雕细刻。晚十点钟,夜深人静,试生产开始了。第一炉火由孙才同志点燃了,接着“唿哒唿哒”的拉风箱声不断地响着,同志们被火光映红的脸,显得格外严肃。约摸十五分钟过去了,风箱声停止了,铁水熔化了。孙才用铁钳夹起了熔铁锅,奔砂箱走去,小心翼翼地将铁水灌入砂箱中间一个小孔内。片刻,打开砂箱,拨掉砂子,一颗乌黑的手榴弹壳出世了。同志们的情绪高涨起来了,嗓音却压得低低地欢呼:“成功了,胜利了!”这一夜,我们试制出了五个手榴弹壳。天亮后,我们有的化作小炉匠,有的背上粪筐各自回家休息了。此后,我们就夜聚明散,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组织着手榴弹的生产。然而,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有一次刚生起火来,生铁即将熔化,监视哨报告,伪待伪军过后,拨开炉子重新生火,可是拨不动已和熔铁的锅凝固在一起了。
同志们都憋了一肚子气,空气异常沉闷。经过研究确定,留下两人检修复制炉具熔锅,其余的同志带上三十颗手榴弹到李家口据点去进行试放。顿时,大家情绪活跃起来了。有的同志说:“我们也报复他们一下。”八九里路程,一个小时就到了。摸近据点后,“轰轰……”甩了十颗手榴弹,伪军胡乱地打了一阵子枪,我们检查了手榴弹的爆炸威力,效果尚好。回到厂里,同志们高兴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我们生产战斗的胜利。制柄、碾药生产效率很高,积存了一批半成品。翻砂的炉具虽然修复了,但它是整个生产中卡脖子的环节。当时形成了这么一种局面,能铸出多少个手榴弹壳来,就能出厂多少颗手榴弹。于是,我们集中了人力,又增加了一套翻砂炉具,突击手榴弹壳的生产。这么一抓,生产像登阶梯似的上来了。由一夜产五个,上升到十个、十五个,最高纪录达N---十五个,月平均可生产六百多个。这个形势是振奋人心的。
总装工具、操作都是落后的。生产顺序是:先把炸药装满弹壳,再把弹柄装有引信的一端插入弹壳,然后再用木榔头砸牢,拧上螺丝钉,盖上防水帽,蘸上防潮白蜡,这就完成了生产的全过程。一天,我们正在成批生产,总装组在用木榔头砸手榴弹柄时,“轰”的一声一颗手榴弹爆炸了。原来是引信受震动而引起的。事先虽有一些简易防范措施,但是一个同志的左手还是被炸伤了。更严重的是惊动了敌人。第二天,敌人挨门挨户查户口,夜间加紧了巡逻,我们被迫停产了。敌人闹腾了几天,没有发现破绽。根据这次教训,我们决定,总装地点转移到马房村北一个枯水井边。井沿上埋设一块高一米、宽五十厘米、厚十厘米的石板做防护墙。操作的同志面向井口坐在石板的外侧,两臂横抱石板,左手拿一个未加固的手榴弹,右手持木榔头砸弹柄。遇有引信因震动而爆发时,顺手往井里一丢,叫它在井里爆炸。自从采取这个措施以后,成批的生产有了保障,手榴弹一批一批出厂,陆续供给部队。
四月底,供给处长传达分区首长的指示:准备开展一次较大规模的政治攻势,命令我们在五月份要完成一千发手榴弹的生产任务,并决定生产任务完成后把手榴弹厂转移到天津西胜芳大苇塘去,扩大工厂,增加生产。同志们听了这个消息,情绪更高了。五月底我们圆满地完成了手榴弹的生产任务,又立即投入到地下手榴弹厂转移的工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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