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初,一些中心地区的村庄就出现了藏身洞。最早的藏身洞,大多数是一家一户自用,选择在比较隐蔽的场院、闲房、套间、马棚、鸡窝等处,以利于伪装,不易被人发觉。洞的深度大约在一两米左右。地下水位浅的地方,洞也就挖得浅些。一个洞只能容纳一至三人,只有一个进出口,有情况就钻进去,敌人走后再出来。藏身洞是绝对保密的,不仅户与户之间不知道,就在我们党、政、军机关和群众团体之间也是保密的。挖藏身洞一般在夜间动工,挖出的土都做了妥善处理。挖一个洞少则几个夜晚,多则要十几天才能完成。没多久,军分区、县和区机关大都有了自己的藏身洞。我们的干部可以依靠藏身洞,在一些村里连续开展组织宣传工作,发动群众,开辟和巩固根据地。许多伤员还在藏身洞内养好了伤病。
随着革命战争的发展,藏身洞的缺点也逐渐暴露出来。它致命的弱点是进程短,只有一个进出口,一旦被敌人发现,只能被动挨打。我们不少干部牺牲在藏身洞里。藏身洞遭到敌人一连串的破坏,促使同志们想办法。有的同志提出,一个进口少,我们可以多开口;洞的进身短,我们可以延长,还可以用通道连起来。有的村干部串连几家,齐动手挖起来。这样,多洞多口、洞道相连的地道在少数村庄出现了。
一九四三年六月,十军分区地委在苇塘召集县领导干部和部队干部会议,分区政委旷伏兆同志传达了冀中区党委对十军分区工作的指示,研究了如何在十军分区巩固和发展根据地,决定改造藏身洞和简易地道,并逐步过渡到能战斗的地道。会议还确定分区司令部作战参谋任自目和在党校学习的高荣等同志,在米南庄搞战斗地道试点。会后,各县、区也都根据会议精神,有计划地改造藏身洞扩大为地道。此后,各县、区首先在一些政治条件比较好的村动起来了,除了原有的堡垒户自愿联合起来,村干部和民兵还选择了新地点挖地道。洞与洞之间用地道串通,凡是有地道的户都至少有一个进出口,还有些从村内逐渐向村外的坟地、场院发展,以便必要时能转移出去。
多进出口地道的作用很快发挥出来。一次,二联县三区小队在陈庄被敌人包围了。敌人发现了两户的洞口,我们就从第三家的洞口出来了,正好敌人在屋顶上站岗,没有发现我们。我们的战士开枪打倒了敌人,其余同志就往村北转移,这一下把敌人打懵了,不知是哪里打来的枪。等敌人转过向来,我们已跑出村外很远了。敌人连续吃了几次亏,便采取有目标的突然奔袭,把有地道的几户包围起来,挖地三尺,顺地道拦腰截断,用烟和毒气熏、放水等残忍手段,妄图把洞内的干部和群众赶出洞来杀害。由于地道距离短,活动范围小,大多数地道还是只能藏不能打,我们也受了些损失。
苇塘会议后,分区在旷伏兆和其他领导同志的主持下,又在米南庄召开了现场会议。会上介绍了米南庄的地道,观看了民兵地道战的演习。会上再次强调发展民兵组织,建立以民兵为主的人自为战的地道战,要求各县、区先在自己的点上搞出成绩,有目的、有计划地改造和新建以打为主的地道网。
形势发展非常快。一九四三年底至一九四四年初,在一些中心地区的村庄,已达到了能利用地道群进行战斗的规模,形成天、地、洞三通。在地面上、房屋顶上修了与地道相通的火力点和掩蔽墙,在两房之间搭起了人行过道;地面上所有可利用的建筑物,都根据战斗需要设置了活动式的望孔、射击孔;在室内窗台上垒起了有枪眼的半身掩体;院与院都有通门;村口主要街道的十字路口都利用地形修了暗堡,有交叉射击孔;一些庙宇都和地道相通,并改造成战斗堡垒,庙内塑像的眼睛、嘴都改成望孔;村边的坟地、砖瓦窑也与地道相通并修了暗堡,洞口内修了既能观察又能射击的断墙,还有翻眼陷阱;专门挖了与水井相通的地道,以解决必要时的吃水和通气问题。一些重点村庄在地道里修了会议室、办公室和地下仓库。在分区司令部的驻地米家务,修了地下指挥所,安装了通讯设备。一九四四年底,十军分区中心区以地道为主体的战斗村落群基本形成。
垂死挣扎的日伪军,虽多次吃了地道战的苦头,但仍不甘心失败。一九四五年五月下旬,日军网罗了两个大队和伪治安军三个团,配合当地的伪军从廊坊、霸县、固安、高碑店、新城、雄县分四路向十军分区中心地区进行报复性“扫荡”,妄想一举摧毁分区的领导机关以及中心区的地道网。
战斗打响后,分区武委会与城工部的部分同志依托地道,互相配合,在地道里和敌人激战了三天三夜,给了敌人沉重的打击。敌人在地面上找不到人,便放火烧房,推倒墙壁,然后分段破坏地道。有几段地道被敌人发觉,钻入地道的干部、民兵和全村大部分群众受到威胁。在危急关头,分区武委会主任朱泽民同志,组织民兵掩护群众从村外的地道口转移出去。朱泽民同志把群众安排好,奉命到米家务,与留在大、小昝的城工部的部分同志和民兵,在地道里继续和敌人战斗,直到敌人撤走。
大、小昝战斗将近结束时,“一溜米”的战斗逐渐激烈。四路出击的敌人,向“一溜米”的米西、米北、米南、东大村等处压来,但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兵力部置和地道情况,怕我们从地道出来消灭他们。到夜里,他们就龟缩到几个较大的院子里,周围布下路障和岗哨才敢休息。直到第六天拂晓,敌人才进到米家务的东大村。
东大村是分区司令部和政治部机关所在地,负责保卫领导机关的只有分区的警卫分队和三十五区队的一个排。分区领导组织两个分队和东大村民兵以及机关干部、勤杂人员等,分别埋伏在地面、房上和地道里,对敌展开了村落地道战。经过几天的反复争夺,敌人虽然伤亡惨重,但已形成对东大村的三面包围。
从几天的战斗形势分析,敌人将要对东大村发起总攻。分区旷政委根据敌人白天出动、夜间龟缩在一些大的院落宿营的规律,决定采取日夜、上下、内外相结合的战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确定由管理股李陵副股长带领民兵从地道进去,在敌人驻地的房下安放炸药。由刚调来的雄县县大队担任主攻,分区警卫分队和三十五区队的一个排及部分民兵,组织若干小组,佯攻牵制西大村、米北庄的敌人。
一切就绪,夜里十点钟左右,我们安在伪十八团住宿的染坊墙角下的炸药引爆了。随着一声巨响,我们从地道钻出,在路北学校房顶上架好的机枪对着敌人猛烈射击。埋伏在染坊南边附近的雄县二大队,由大队长平东同志带领,向敌人发起了冲锋,迅速占领了敌人盘踞院子的屋顶。我们的火力组封住了敌人的大门,数百名敌人被堵在院子里,乱成一团。在强大火力下,不到半个钟头,就迫使敌人缴械投降了。驻在西大村、米北庄的日本鬼子和伪军,在佯攻小组的牵制下,不敢出来增援。乘着夜暗,我军迅速撤出战斗,从地道安全转移出去。
第二天上午,敌人疯狂地搜查、破坏地道。在搜查中,又有些敌人触雷被炸死、炸伤。恼羞成怒的日本鬼子对地道无可奈何,就大肆放火,把“一溜米”几个村的房屋几乎全烧光。这次地道战的胜利,增强了我们战胜日军的信心。
在以战为主的地道村落群形成的同时,直接为战斗服务的医院、军械修理所和兵工厂也相继出现了。地道战向着完整的作战系统方面前进了一步。
一九四三年秋,分区干部会议后,分区卫生部郭福芝部长在傅家营村召开了卫生组长会议。会议确定了各卫生小组也要按着分区会议精神,建立堡垒户,逐渐成立地下医疗站、地下医院,以掩护我们的伤病员。会后,首先在程岗发动群众,建立卫生堡垒户,短时间内就建成了一个可以接纳二十多名伤病员的地下医疗站。不久,逐步发展到同时接纳五六十名伤员的地下医院。这种做法逐渐发展,形成了收治伤员的地道网。
为了适应战斗的需要,地下仓库、兵器修理所、地下兵工厂相继产生。我们自己生产的手榴弹、手雷、炸药以及其他物资,保证了战场的供应,保证了战斗胜利。
这时,在分区机关活动的中心地带,地上地下都有一套作战体系。敌人不来就地上工作、生产;敌人来了,能在上边打就打,上边不行就转入地下继续打。参加战斗的干部、民兵能进地道,广大群众也可以进地道。地道战从一家一户的个体藏与打,发展到以地道为依托的村落战。一九四四年初夏,二联县五十六大队乔悦大队长率部队打昝岗,就是用坑道作业手段将地道挖到了敌人岗楼下,安放上黑色炸药。炸药爆炸后,我们乘机占领了敌据点临街的房屋,然后在炮楼下堆积柴草,进行火攻。负隅顽抗之敌再也受不了了,打出了白旗缴械投降。拔除了昝岗据点之后,我军威大振。八洋庄炮楼上的敌人吓跑了,其他地区的敌人也惶惶不安。接着,我们又以同样的办法拔除了雄县境内的大步村、小步村等岗楼,从此解放区不断扩大,根据地连成一片。不久,十军分区军民与九分区部队相互配合,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夏季攻势。在战斗中,通过坑道作业,使敌岗楼一个个上了天,拔除敌据点七十余处,毁碉堡四百一十多个,毙伤敌人一千三百一十余人,俘日军、伪军二千二百多人。从此,大清河北岸广大地区又恢复到敌大“扫荡”前的局面,大块根据地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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