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奇同志留着背头,身穿中式蓝布褂、灰色便裤,脚穿布鞋。来到大捐,见了我和几个微山湖游击队队员,他亲切地和我们一一握手。
大捐,是微山湖里的一条河堤,面积有两千多平方米,住有二十来户渔民。南有芦苇荡,东和陆地接连,北边、西边是明镜的湖水,水上浮着渔船聚集的泊帮。这块地方的地形很好,是微山湖游击队活动的根据地,有“小延安”之称。当时,我是微山湖游击队队长。
少奇同志来了以后,我们研究了吃住的问题,经过少奇同志同意,做了这样的安排:把少奇同志接到泊帮渔民刘钦田的船上;其他几个护送人员分别安排在泊帮其他渔民的船上;并叫两个队员把两匹骡子牵到大捐渔民的家里喂饮。安排就绪之后,我就忙着去找我的朋友、厨师刘本义做饭菜。当时,少奇同志的到来,对外保密。水上区区长郑一鸣同志见我东奔西跑,用埋怨的口气说:“老张,来了什么客人,还用找厨子?”我一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是让我注意保密。我忙点头说:“对!”于是我就不找人帮忙了,自己动手,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
我陪同少奇同志在刘钦田的船上,其他人员分别在自己休息的船上吃饭,饭菜都一样。少奇同志边吃边赞不绝口地说:“微山湖里的鲤鱼,味道真鲜美。”
我们这些经常拿鱼当饭吃的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我接着谈到游击队生活困难,经常吃不到粮食,靠芦根、菱藕、鱼虾之类的湖味来充饥,冬天更不好办。少奇同志鼓励我们要克服困难,坚持斗争。他从吃鱼讲到我们同群众的关系,说:“你们在湖上经常看到鱼儿离开了水的痛苦,我们离开了群众就没吃没穿,离开了群众就会站不住脚,甚至失败,军民关系如同鱼水一样。”少奇同志贴切而又生动的比喻,加深了我对密切联系群众的理解。
少奇同志的教导,成了我们微山湖游击队发展、壮大的有力武器。饭后,少奇同志吸着纸烟,问起我们游击队在湖上活动的情况。我看他身体消瘦,眼睛布满红丝,想他一路辛苦,本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向他汇报什么,但少奇同志已经问了,于是我就把微山湖游击队近一两年来在水上与敌人斗争的情况作了汇报。
我讲了这一年的春天,日本侵略军占了微山岛,在岛上盖起了大营房,实行“强化治安”,水上经常有日本鬼子的汽划子来往“扫荡”。我们微山湖游击队便紧紧依靠群众,密切配合民兵,充分利用水上的有利条件,设巧计迷惑敌人,取得了一个个胜利。当我讲到有一次我们用捕鱼钩,把敌人像钓王八似的一下子就钩住十几个的时候,少奇同志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爽朗。他对我们这种适应水上作战条件,与渔民、民兵密切配合,智取敌人的战术大加赞扬,连声说:“好!好!”并鼓励微山湖游击队要“戒骄戒躁,依靠群众,发扬成绩,继续前进”。
谈了一个多小时,东方已经发亮了,少奇同志仍然很精神,又兴奋地问我去湖西的路线和准备工作。我把早已准备好的护送方案和我前一天带领手枪班探路的经过,以及路上如何对付敌、伪、顽军的几种设想,都一一作了详尽的汇报。少奇同志听了连连点头同意。他指示说:“护送干部的工作很重要,在交通线上要建立‘联络点’和‘基点村’,把点和村里的群众基础打好。”少奇同志吸了一口纸烟,又接着说:“微山湖是华中、山东与延安联络的枢纽。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微山岛,封锁了微山湖,妄图切断这条交通线。
我们一方面要破坏敌人的交通线,更重要的是要维护我们的交通线,保证这条线路畅通无阻。因此,要搞好交通线的建设,加强对交通工作的领导。”少奇同志越讲越兴奋,我们担心他太疲劳了,多次劝他休息,他都不肯。直到他对微山湖一带敌、伪、顽的情况了解清楚后,才回到船舱里休息。少奇同志在大捐泊帮上住了两天一夜。在和渔民接触时,他一方面了解渔民的生活情况,一方面向渔民讲抗日救国的道理,讲全国和山东的抗战形势,讲党中央、毛主席的战略思想和对全国人民的关怀。
第二天下午,夕阳西下时,根据湖西地委的指示,少奇同志夜里要离开微山湖,继续西进。于是我们和一一五师共二十几个人护送着少奇同志一行登上了小船。在夕阳的余辉下,十几只小船向西岸划去。阵阵微风吹过,湖畔芦苇摇曳,湖面波光粼粼,戏水的湖鸭被小船冲得伸长脖子“嘎嘎”叫着,向船两边游去。晚霞射出万道金光,天空中的几朵浮云,像镶着金边一样分外好看。从大捐到对岸有十余里的水路,由于是顺风,不到一小时就在西岸的王楼下船了。
一一五师教导四旅派来的骑兵连,早在昨天夜里就来到这里等候了。我向骑兵连带队的王参谋作了介绍,少奇同志一面和王参谋握手,一面亲切地对他们说:“你们昨天夜里就到此地了,你们辛苦了。”王参谋赶快说:“首长辛苦!”一会儿,这些小船先后到岸。王参谋下令集合。少奇同志带头到指定的地点站队,其他随行人员都跟着排好了队。队伍整理好后,王参谋开始交代任务,说:“我们下一个宿营点是顺河集。从这里到顺河集一百余里,一路都是敌占区,要通过敌人据点。这里是三里一碉、五里一堡,碉堡周围有封锁沟、封锁墙,我们必须从敌人据点的空隙中间穿过去,途中经过鹿楼。”
王参谋讲到这里,指着他身边站着的一位同志说:“这是湖西地委派来担任向导的鹿成河同志,他就是鹿楼人,他对这一带很熟悉。大家都要跟着他走,在日出之前一定要到达目的地。”王参谋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夏天天长夜短,我们要立刻行动!”队伍出发了,我看看护送少奇同志的战士,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背着长枪,挎着手枪,目光炯炯有神。
他们护送着少奇一行,跃上战马,向西奔驰而去。自从少奇同志过微山湖后,地方党根据少奇同志关于护送干部、搞好交通的指示,在上级党的安排下,成立了工委。
为了集中力量维护交通线,保证这条通往延安的路线畅通,还把铁道游击队、微山湖游击队和另一支游击队编为鲁南军区独立支队,专门搞这项工作。刘少奇同志从这条路走过以后,陆续有大批老干部和青年知识分子从这条路经过。这条路一直使用了五六年,保护了许多干部,向延安送去了大批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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