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到达指定地点后,规定每人除随身佩带的枪支弹药和五斤红菇干外,其他东西都不准带。散会后,各连都积极进行着准备工作,特别是我们连听说担任前卫任务,全体同志纷纷表示决心,保证出色完成任务。我当时在三连二排担任排长。部队从十一月初出发,开始多在白天行动,目的是暴露我部行踪吸引敌人,诱敌随我跟进。后来,又改为白天伪装掩蔽、化整为零,晚上又相对集中,选敌弱点,打一仗就走。这样经过半个月的行军,打了七仗,消灭日、伪军二百多人,顺利到达了指定地点谭家口。
谭家口山势不高。海拔只有三四百米,但地势险要。北靠昆嵛山,是悬崖峡峪,西面有四五丈深的陡壁,东临母猪河,南近葛吕集,整个地域不到十五公里,是一块狭长的丘陵地带。也是敌人进行扫荡的咽喉要道。当部队到达后,东海军分区孙端夫司令员和张怀忠参谋长亲临部队看望大家,使同志们受到了鼓舞。孙司令员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他笑眯眯地走到全营同志面前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东海区委、军分区和广大人民群众欢迎你们。现在,你们先休息几天,任务以后交代。”这时指战员们求战心切,恨不得马上投入到火热的战斗中去。司令员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便对大家说:“同志们不要急,仗是有你们打的,告诉你们,不但要准备打一般的仗,而且还要准备打硬仗、打大仗哩。你们这次来到谭家口,掩护主力转移,仗不久就会有打的,希望你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争取胜利。
司令员走后的第八天,敌人因不甘心失败,便纠集驻烟台、牟平、威海、水道、龙泉汤的大部分鬼子和郑卫平、秦玉棠、王兴任等部伪军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拢来,谭家口的战斗就进入了三个日日夜夜。
一月二十日清晨,敌人集中了五六百人,分三路向我军阵地进发。走在最前头的有两个小队的鬼子开路,后面跟着王、郑、秦部伪军。当敌人进到我第一道防线时,营长见敌不备,一声令下“打”,顿时各种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晕头转向迫使敌人慌乱而逃。敌人吃了这一闷棍后,十分恼火,上午十点多钟,调来了各种炮火猛烈地向我阵地轰击,紧接着又派来两架敌机投弹扫射,足足闹了两个多小时。这时,暗道有的被炸塌了,明沟、掩体有的被炸平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边修整工事,一边准备迎击敌人,并重新调配了火力。到了下午,战斗进入了高潮,敌人轮番向我阵地攻击,我们用仅有的两门迫击炮和每连两具掷弹筒以及手榴弹专门对付敌群,集中步枪组成密集的火力网。经过激战,打退了敌人的十三次冲锋,守住了阵地。天黑时,敌人不得不退下山去安营扎寨。乘此空隙,我们的战士抓紧时间修整战斗工事,准备迎接敌人的反扑。
十月二十一日拂晓,天气变冷,气温接近零度,西北风刮得呼呼直响。我们还没有穿上棉衣,有的同志冻得打哆嗦。这时,突然有人喊,敌人从东、南面摸上来了,大家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敌人像蚂蚁一样向我阵地爬来。当敌人爬到我前沿阵地暗道边时,担负东面方向任务的我部一连,投去一排排的手榴弹,使一百多个敌人倒在阵地前沿。南面的敌人见此情景,正想向东去靠拢,我们二连的同志首先在敌人后面到处打冷枪,单个消灭敌人。走在前面的郑部伪军,有个营长听到打冷枪,便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被我连躲在洞内的八班长鞠致英猛刺一刀,结果了性命;一个鬼子小队长单腿跪在一棵松树旁督战,被藏在松树洞下的一排长江永生用力抓住他的一条腿拉下洞里被捆绑活捉。我们与敌人整整周旋了一个上午,敌人无可奈何,便强迫几百名民夫上来放火烧山,妄想把我们烧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集中火力打击后队的敌人,掩护民夫分散逃跑,再一次使敌人的诡计破产。但是,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他们像发了疯似的集中一切炮火向我阵地狂轰滥炸,不到一小时,我们阵地上所有的工事大部分被破坏。待敌人停止射击后,我们立刻抓紧抢修坑道、掩体,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我军坚守阵地的第三天。这天,日伪军共纠集一千多人一齐向我阵地扑来。当时,我部每人只有两枚手榴弹,平均不到四发子弹,为了应急,这点子弹也得保存下来,敌人上来了,只得拼刺刀,打肉搏战。开始上来的全是伪军,我们用刺刀、大刀、棍棒与敌人拼搏,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战斗,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跟着上来的是两个中队的鬼子,他们当时的拼刺技术是东方军队中独一无二的,我们要几个人对付他一个。当鬼子端着刺刀进入我第一道防线时,我营三个连一齐出动,迎击敌人,瞬间只听到阵地上喊杀声、刺刀碰击声连成一片,杀得难解难分。五班战士刘大虎用力刺进一个鬼子的小队长腹部时,刺刀还未拔出,就被鬼子抓住枪,将小刘掷出老远滚下山了;机枪班长七闺女身负六处伤,还刺倒了三个敌人;一班战士李新堂见刺刀弯了,就用枪托打,枪托打断了,就抓住一个鬼子的双腿高高举起,掷在敌群之中,只听得“哎哟”一声,再也没有见他站起来;三班长车洪义手无刀枪和三个敌人交手滚在一起。当敌人要活捉他的时候,四、五班的同志冲过去打倒了敌人,救出了车班长;炊事班长梁锡山,抓住敌人用拳头打,用牙齿咬,自己的门牙被打掉了还不知道。如此紧张的肉搏战,谁也没有退却,不知和敌人杀了多少回合,直到中午,才把敌人打退了。这时,我们抬头一看,只见阵地上遍地躺着敌人血迹斑斑的尸体。经过两天多的战斗,我们的弹药消耗尽了,只得就地取材。领导发动大家爬出战壕,把敌人丢下的枪弹收拢起来,同时,用土办法自制了一些石滚雷和三门大木头炮。
二十三日下午,敌人又用炮火猛烈轰击阵地,炸得土石横飞,接着又从东、西两面向我进攻,当敌前卫队进入离我百余米时,不见我军还击,有个敌人便高喊:“土八路,你们没有子弹啦,快投降吧。”他“吧”字还没有出口,就被我班长周顺民一枪打死了。后面的敌人见此情景,正在犹豫不决,我前沿阵地的战士将堆积的石头、石雷推滚下去,像冰雹一样落向敌群,这时石响雷鸣,人石互撞,打得敌人狼狈退却。
天渐黑时,敌人无计可施,只得往山上施放毒气。就这样在阵地上,部队坚守了三天,带的干粮全吃光了,肚子饿了,只好拔些草根和松毛放在嘴里嚼,同时没有一滴水,战士的嘴唇都干得裂开了血纹,这时小便就成了宝贝,大家用它润湿毛巾后捂嘴巴鼻子,用来防毒和润嘴唇。我们虽然又饥又渴又累,但没有一人吭声,不少轻伤员简单包扎一下又坚持战斗。机枪班长七闺女肠子被打出来了,稍微捆绑一下,又要求和大家一起出击。五班战士刘福田刚解放过来不到一个月,被炮弹炸瞎了双眼,还坚定地说:“不能离开阵地,要与敌人继续战斗!”三排的周法仁等三名战士各抱起一个铁雷,滚进敌群与敌同归于尽。
夜静了,山上一片漆黑。山下离我们七八里的地方到处都是敌人烧起的火堆,还可以听到敌人的呼喊声、吵闹声和枪声。在这平静的夜晚,我营二连在坚守阵地的第二天晚上已化装成日本兵,摸到离我阵地二十余里外的鬼子临时指挥点,趁其不备,冲进驻地,一排手榴弹甩进去,炸得敌人摸不着头脑。敌指挥点遇到突然袭击,组织了二百多伪军增援,又被我二连一排半路截击,打得敌人稀里哗啦,等到鬼子反击时,二连早已分散撤退而去。我们阵地上的连队听Nz-连已经打响,便将自制的木头炮同时点火,打出去照得满山通红。山下的敌人被我们痛击了几天,本已累得筋疲力尽,又遇后援被击,只好纷纷后退逃命。
敌人撤退后,我们掩埋了烈士的尸体,抬着伤员,在民工的帮助下,分三路转移下山。三天三夜的战斗,是紧张而艰苦的,我军以一比八的伤亡(我营一个,敌人八个)取得了胜利,活捉鬼子小队长以下二十三人,伪军三百多人,缴获轻机枪六挺,步枪二百多支,我们全营战士怀着胜利的喜悦,带着缴获的胜利品,又投入到粉碎日、伪发动大扫荡的新战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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