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秋,党派我到国民党暂编三十六师做统战工作。暂三十六师国民党暂编56师2团代原属三十军领导,后拨归六十八军的建制,六十八军军长刘汝明是三十六师理团长。师长刘汝珍的胞兄,这个部队是原西北军冯玉祥将军的旧部,有浓厚的爱国主义思想,抗战比较积极,由于他们不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因此受到蒋的排斥,对国民党不满。
我与三十六师师长刘汝珍早在一九二九年就相熟了,当时我给冯玉祥将军当随从副官,刘汝珍由卫队旅的副旅长离职以后也在冯左右听差,我们常在一起。一九三四年我到东北义勇军改编的独立三十一旅搞统战工作,这个旅的旅长叫富春,由于年纪大了,又是东北人,他感到干不长了,富春的外甥是日本留学生,思想比较进步,我们就研究动员富春把旅长职务让给刘汝珍。因为刘汝珍是西北军的又是刘汝明的弟弟,他去了这个部队对我们开展工作有利。那时候,同我一起到三十一旅工作的有党员和非党员二三十人,有当连长、排长的,也有当战士的。我开始任团副,以后改成营副。我们的意见富春和刘汝珍都同意了,富春愿让,刘汝珍也愿干,刘汝明把这意见报到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那里,宋说刘汝珍资格嫩,不批准。虽然这个目的没有实现,但我们和刘汝珍的关系进一步密切了。
邹桂五和刘汝珍曾一起在苏联学习过,邹桂五是暂三十六师的参谋长,我是副官长,张文斌原是刘的副旅长,改为师后当参谋处长,后改为人事处长、团长。张文斌同情共产党,一九三四年在江西国民党二十六路军骑兵四十四旅当参谋长时,曾因共产党嫌疑被捕,经我党营救出狱,和我们关系也比较好。我和邹桂五同志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研究确定了六十八军的工作方针:争取上层,团结进步军官,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磨擦。首先对刘汝珍和他的爱人王兴洲做工作,王兴洲的思想也比较进步,刘汝珍很听他爱人王兴洲的话,邹桂五、张文斌和我同刘汝珍经常在一起,有时间就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日久天长,刘汝珍的思想有明显的变化。
一九四二年,刘汝明升任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六十八军军长这一职务论资排辈本应该由原一四三师师长、现任副军长的李金田升任,其次是一一九师师长刘广信,他们都是刘汝明部下的老人,资格比较老。刘汝珍是暂编三十六师师长,资历浅,又是新升任的,还是暂编师i论资排辈他根本当不了军长,他也没有这个打算。我和邹桂五、张文斌在一起研究,决定动员刘汝珍去争一争这个军长职务,他当了军长对我们开展工作有利。具体的办法是我们分头去找刘汝明的老幕后,动员他们向刘汝明建议,以总司令的名义向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保荐刘汝珍升任六十八军军长,刘汝明当然同意自己的弟弟接自己的班,他就发电报保荐。同时我和邹桂五、刘汝珍一起从南阳坐汽车,经西安到重庆,找到当时任副委员长的冯玉祥将军,请他向军事委员会保荐刘汝珍当六十八军军长。这样双管齐下,很快刘汝珍升任六十八军军长的命令就下来了。我回来以后,刘汝明找我谈话,表示很满意。六十八军政训处主任曹承彬,是黄埔军校的学生,是国民党派到六十八军搞情报工作的头头,六十八军各师、团、连国民党都派了政工人员侦察收集情报,秘密上报。
为了搞好与他们的关系,了解更多情况,我就以军校同学的名义常和曹来往,逢年过节,我们会给他送点东西,请他吃吃饭,和他搞好关系,解除他对我们的怀疑,同时及时了解国民党上层对这个部队所持的态度,以便于我们进行工作。国民党六十八军的有些中级军官思想保守,有的有不良嗜好,如一个姓李的团长,抽大烟,贩卖烟土,娶几个老婆。我们就向刘汝珍建议先后提拔刘钧初为炮兵营长、米德山为步兵营长、庞绍绪为副团长,把作战不力和有不良嗜好的军官撤换下来,使一些进步青年军官得到提升,逐步换成思想比较进步、靠近我们的军官,团结他们积极抗战。
一九四三年,六十八军奉命在明港一带阻击信阳日军北犯,军部驻在泌阳,三十六师师部在罗桥,三十六师第二团在明港担任最前线的防务,团长王保谦是刘汝珍的亲戚,是个文人,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没有打过仗,军事知识也很少,与日军作战他害怕,怕出问题。军长的夫人王兴洲、就是王保谦的妹妹就找到我说:“他二舅(指王保谦)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叫他留在后方,你辛苦一趟替他到前方去指挥吧。”我就到明港代理团长指挥二团与日军作战。有一天,国民党的地方团队把我们新四军五师的两个同志押送到二团,我问明了情况,他们是在罗山、信阳东山寺一带活动,被国民党逮捕的。对这两位同志该怎么办呢?为了团结抗日,又不给国民党以口实,我就把团副党军(唐河县人,国民党中央军校学生)找来,我说:“你看怎么办好呢?”他说:“我听你的,你看怎么办好吧!”我说:“团结抗战是唯一出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自相水火,这样只能对日本人有利,我就这个意见,你看呢?”他说:“我同意你的意见。”新四军五师的两位同志十分高兴地说:“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联系,互通情报。”党军接着说:“可以,我愿意与五师联系。”我们请这两位新四军同志吃了饭后,便送他们回去了。
一九四四年,日军向河南发动大规模进攻,国民党几十万部队不战而溃,汤恩伯的部队在豫西大部分被群众缴了械(当时河南号称水旱蝗汤四大害,“汤”就是指汤恩伯,四三年我在明港时,那蝗虫多得像下大雨似的,遮天蔽日,哗哗作响,庄稼瞬间就都被吃光了,原来麦子两毛钱一斤,那时两元一斤,树皮、草根,什么都吃光了,饿死了很多老百姓)。日本人由鲁山南犯南召,企图侵占南阳。六十八军奉命在南阳以北的南召阻击敌人,三十六师开到南召,我和师长崔贡琛、参谋长邹桂五一起到前线,在鲁山与南召之间的铁牛庙一带阻击日军。全师官兵英勇阻击,经过几天的激烈战斗,挡住了日军进攻,保卫了南阳。
一九四五年,日本再次向豫西进攻,国民党仍采取不抵抗政策,六十八军奉命向豫鄂陕边境撤退。三十六师撤到内乡、师岗一带时,我们看那一带地形对打阻击有利,就主动建议不再撤退,由崔贡琛师长向军部请战,利用山地阻止敌人进攻。经军部同意,就在师岗口与日军展开战斗,经一昼夜战斗,日军毫无进展,我军士气大振。但我们左翼的友邻部队不配合作战,一溃千里,让敌人从后边把我们包围了。全师利用夜暗撤退到淅川附近,淅川县城及其以西荆紫关已被日军占领了,我们又被日军包围在淅川城北的山地上。这时,我们几个在一起研究出路,一是留下来打游击,二是突围归还本队(六十八军),再仔细考虑,打游击一是无群众基础,二是部队思想也跟不上,最后决定在夜间偷渡丹江归还本队,因为日本人一般晚上不敢出来。我就带着部队在前开路。敌人的坦克车在淅紫公路上巡逻,车上的灯光一明一灭监视着公路动静。我们等敌人探照灯光一远就越过公路,灯光照过来就迅速卧倒,就这样终于突过公路,夜渡丹江,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封锁线。此后,我们就在丹江两岸继续与日军作战,一直打到日本投降。
在一九四一至一九四五年这段时间,我们根据中央的指示,结合六十八军的具体情况,始终坚持宣传团结抗战的方针,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教育影响了部队主要军官,鼓舞了士气,坚定了他们抗战到底的信心,也为后来这个部队相当一部分军官在解放战争的关键时刻起义、投入人民怀抱打下了比较坚实的思想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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