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皖南事变后,我被调到重庆周副主席身边,担任收发警卫工作。早在一九三七年我在中央警卫排时,就认识他。以后,周副主席到八路军武汉、长沙办事处工作,我是办事处警卫排排长。山城重庆,是抗战时期蒋介石的所谓“陪都”。在这里坚持革命工作,环境十分恶劣,斗争异常复杂尖锐。当时,周副主席在重庆有两个住处:一处是重庆市内的曾家岩五十号,一处是嘉陵江畔的红岩嘴。
曾家岩五十号是专门用来对外的,一般称为“周公馆”。这是一幢小小的三层楼房,周副主席和工作人员只住了一楼和三楼,二楼则住着国民党的“人员”,就连收发室也被这些“人员”占去了一半。楼房外面是一条小街,两旁开设了几家负有特殊任务的“茶馆”和“烟铺”。特务头子戴笠的公馆就在这条小街的旁边。两幢楼挨得很近。戴笠派出大批特务,每时每刻监视着周副主席的行动。红岩嘴,周围群山连绵,当时是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所在地。山下住着国民党宣传部长王世杰,山后住着宋子文。对面山峰上,国民党架设着一部干扰电台。周围国民党的宪兵、特务,机枪阵地和隙望哨所,层层包围,如临大敌,斗争既艰苦又危险。
皖南事变后,为了巩固统一战线,周副主席异常忙碌,从早到晚,没有一点闲暇的工夫。他经常和民主人士接触,宣传我党的主张、立场,争取同情和支持;他经常会见国民党内部的一些有识之士,争取他们抗日,并无情地揭露亲日派的种种阴谋。周副主席的活动,引起了国民党的恐慌。许多特务围在红岩嘴和曾家岩五十号四周。只要是周副主席的汽车一开出去,特务马上像恶狼似的跟上去。我们很担心周副主席的安全,采取了不少措施。
我们在传达室桌子底下安了个电铃,我和朱友学同志把着。门口一有情况,我们立刻按电铃。这样,周副主席在里面就会马上知道。凡是给周副主席的信件,在送到周副主席身边之前,我都反复检查,生怕里面装进什么东西。直到确信没有危险物品时,我才亲手交给周副主席。尽管这样,特务还是什么卑鄙勾当都能干出来的。
有一天,特务写了一封恐吓信,里面夹着一粒手枪子弹,邮到“周公馆”。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又急又气。许多同志都为周副主席的安全担心。可是,周副主席却坚定沉着地笑了笑,毫不介意地说:蒋介石历来如此,流氓都是如此。他照常坚持和各界人士广泛交往,经常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敌人不单是对我们的人严密监视,对一些敢于到我们办事处来的民主人士也非常注意。周副主席多次指示我们要想办法保护好到办事处来的一切爱国人士。并经常和我们一起研究斗争方法,同特务周旋斗智。
记得有一次一位民主人士秘密来到我们这里,同周副主席长谈。谈完话后,怎么送出去呢?周副主席想了个办法,叫我们几个人用他的车送那位民主人士。车刚开出门口,便衣特务就一窝蜂似的跟在后面。我们加大油门,把车子开快,一直开到人多的地方,没等车停稳,我们呼地全下车,跑进人群里。等特务赶到,那位民主人士早已安全撤离了。在红岩嘴的日日夜夜,周副主席对我党在重庆办的《新华日报》非常重视,不仅亲自修改文章,而且亲自动手写文章,使报纸的战斗力增强。由于《新华日报》的威力越来越大,敌人便千方百计地进行刁难、封锁,用种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企图扼杀。
一次,几个报童在街上叫卖《新华日报》。国民党特务指使卖国民党《扫荡报》的报童寻衅,结果两边打起来。特务和一些流氓一拥而上,将卖《新华日报》的报童打得头破血流,并把《新华日报》撕碎,踩在脚底下。这一场闹剧演完后,他们扬长而去。这天,周副主席正在开会,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猛地站起来,气愤地说:“这又是国民党破坏抗日的一条罪证,这是不能容忍的!”后来,周副主席决定到国民党宣传部长王世杰家里交涉,并叫我跟着去。王世杰的住处离红岩嘴不远。我们刚到门口,王世杰慌忙迎出来。他四十多岁,个头儿不高,长得肥头大耳。
他把周副主席让到屋里,明知周副主席不吸烟,却又是递烟,又喊沏茶,忙得不亦乐乎。周副主席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报童被打的事情,你知道了吗?”王世杰故意说:“啊,啊,不太清楚。啊,刚才有人说了一点点,我正在查……”周副主席义正词严地说:“打报童,这是向我们挑衅,这是严重的事件……”王世杰连连说:“是,是,周先生,实在抱歉……”从王世杰家里出来,周副主席又亲自去安慰受伤的报童,给报童以巨大的鼓舞。还有一次,敌人大耍流氓手段,派出大批特务和打手捣毁了《新华日报》营业部,打伤了工作人员。为此,周副主席举行了中外记者招待会,揭露蒋介石的法西斯暴行,痛斥了国民党顽固派的无耻阴谋,使在场的中外记者十分惊讶,并对他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很钦佩。
后来,由于工作的需要,我被提升为副官,仍负责收发、警卫工作,接触周副主席的机会更多了。我看到,随着形势的不断发展,斗争越来越激烈,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周副主席常常是通宵达旦地工作。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传达室值班,((新华日报》一位编辑来送审稿件。我对那位编辑说,别等了,周副主席要半夜才能回来。对方说,等到半夜也得等,因为有篇重要稿子明天要见报。
过了半夜,周副主席回来了。我把情况告诉了周副主席,他马上要看稿件。我见周副主席眼里布满血丝,就劝说道:“周副主席,稿子是否后天再用,您该休息了。”周副主席摇摇头,说:“重要的文章能及时指导和反映当前的斗争,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哪能休息呢?”他连夜修改稿件,直到天色微明。
浏览:1147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