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我送信回来,牵着排里的三匹枣红马,来到村子西头路边放青。春天的太行山区,虽然遭到战争的严重创伤,但大自然的美景仍然撩人眼目。不料,其中一匹马踩翻了路边的一块石板,猛一纵身,挣脱了我手中的缰绳,窜进路旁的一块麦地,在地当腰兜了一个圈,便大口地吃起麦苗来。我见势不妙,急忙把手中的两匹马拴在路旁的一棵树上,快步朝那匹马追去。当我抓住那匹马的缰绳,眼看着被马践踏得东倒西歪的麦苗时,真是心疼极了。
在生活极端困难的条件下,这样一块麦子,不知有多宝贵啊!正当我又气又急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喂!小鬼,快把马牵过来。”我转过身去,不禁心中一怔,只见彭总大步朝我走过来了。自从我调总部机关工作后,常听说彭总对他身边工作的同志要求格外严格,发现谁有缺点、错误,从不姑息迁就。想到这,我的心怦怦直跳,一边走,一边想:真糟糕,这事偏偏就让彭总看见了,可免不了要刮鼻子了。“报告首长,刚才,我……”由于过分紧张,不觉口吃起来。“好了,我都看见了。嗯!你是怕我批评你,对吗?”出乎我的意料,彭总的语气是那样的和蔼。我望着彭总那慈祥可亲的面容,顿时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但一时竞不知该怎样回答好。
彭总的目光移向那块麦地,若有所思地问我:“马已经损坏了老乡的麦子,你看应该怎么办好呀!”“我亲自去找麦地的主人,赔礼道歉呗。”我毫不迟疑地答道。彭总听后却语重心长地说:“这还不行噢!我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四条,讲的是损坏东西要赔偿。这是毛主席为我军规定的纪律,我们要坚决照办。我看不仅要赔礼道歉,还要赔偿损失哩。”我不住地点头,心想:彭总不仅在作战指挥上深谋远虑,而且在对待和处理一些小事上,也想得周全啊!这时彭总转过身去,对站在一旁的一位参谋说:“赔偿损失的事,你通知后勤部派人去处理。”说完便顺着村边的一条大道走去。
一九四O年秋,一天拂晓,总部机关全部撤离砖壁,向太行山以东的黎城方向转移。部队经过八个多小时的山地急行军,同志们又饥又渴,十分疲劳。但彭德怀亲临前线指挥是,当大家看到彭总不骑马和战士们一样徒步行军时,很受鼓舞,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中午,我们翻过了太行山主峰,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继续前进。我极目远望,那满山的红叶,金黄色的柿子,好像是在迎接远方的客人。突然,天色暗了下来,霎时间,下起了大雨。这时,只见两个战士骑着马,经过路旁的柿子树下时,伸手摘了两个柿子,随后装进了自己的衣兜。看到他们这一举动,大家都很气愤,纷纷议论开了,谁知这件事很快被彭总知道了。先头部队到达一个村庄的河川地时,风停了,雨住了。忽然听到部队停止前进的号令。不一会儿,总部所属机关、分队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块开阔地上。
队列里,同志们在悄声地猜测:准是要改变行军路线了,要么,就是要在这里阻击敌人。这时,只见彭总来到队列前面,他的面部表情显得异常严肃,左手又着腰,右手打着有力的手势说:“当前,大军压境,敌人妄想一举吞掉我们华北根据地,拔掉插在他们心脏上的刀子,形势虽然暂时严重,但是,只要我们紧紧地依靠人民群众,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彭总又接着说:“可是,有的同志却看不清这一点。刚才,有两个战士偷摘了老百姓的柿子,事情虽小,但影响很坏。他们破坏了我军的纪律,应当受到纪律惩罚。希望大家都要从中吸取教训,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此类事情!”
彭总那每一句饱含着对人民群众无限深情的讲话,深深地打动了干部战士的心。我也在静静地听着、思量着……队伍又开始出发了,整齐的队伍在雨后火红的云霞里显得更加威武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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